“杜尚与日本美术”昨起东京展出,首次呈现比较二者关系
发起人:聚光灯  回复数:0   浏览数:1221   最后更新:2018/10/03 14:23:10 by 聚光灯
[楼主] 毛边本 2018-10-03 14:23:10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昆鸟


前不久,西安的南山社举办了“持续行为”刘成瑞行为录像放映、讲座、展览活动。艺术家刘成瑞在西安分享其创作的历程与经验,展览与放映专场共收录他的十数部代表性作品,涵盖了到目前为止他创作生涯中各个时期的创作。刘成瑞的所有创作,都是他这些年做过的有趣、引人注目,且十分严肃的事儿,或许这也可以让不曾认识他的人,通过他去真实地阅读艺术中的现实故事。

合影-2006

十年约定合影头发档案(满银措、华科)

阿诺巴扎-2006

阿诺巴扎-2016


说起刘成瑞,他是中国当代最具潜力及影响力的青年现场观念艺术家之一。他曾把十年作为一个时间节点,每隔十年和2006年大学毕业时在海北刚察县所教的一、二年级182位学生兑现见面的“约定”,留头发存档、合影,直到自己死去,这是他离开学校时向学生发起的“十年计划”。他将自己投入到因艺术建立的庞大的社会关系中,通过与每个个体的交往与合作,塑造彼此的生命图景和社会人格,创建出以艺术为纽带的群体意志。

还有羽毛,2009

山,2011

刮子移土—6,菲律宾,2010


他在自己的一个特殊时期,将捡羽毛作为一项日常活动;与不同职业的人站成一排,在山顶将自行车砸毁;在中国北京、菲律宾立帕市、韩国釜山、波兰卢布林、中国深圳、中国汶川等不同的城市移土。

一轮红日,2015


刘成瑞甚至用12天时间实施了一段故事的片段:从天际垂下两条红色丝带,通过穿过一个人锁骨的铁钩连接着他的身体,这个人用铁锤不停的分解地面的一块巨石,其他时间在太阳上休息,或在太阳上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他取下铁钩,着红色衬衣,蓝色礼服,开始整理石头档案的工作。分解出的石头以一克10元的价格寻找主人,并以主人的名字命名。

Flying Blind & 刘成瑞,2015

“我把血卖了给你买件衣服,绿的”,艺术家通过艺术作品完成了这句少年时的诗歌。


悲伤,2016

眼睛和嘴缝起来后展现一次笑容。

用三组图片记录了三次笑的过程。

异教徒,2016


类似如此强调时间性的行为作品,还有他用七天时间在改造后的艺术空间(没顶画廊,上海),完成了七次行动,每次行动从日中直至日落,每天所用道具(金属球体)的颜色依次为:红、橙、黄、绿、黑、蓝、紫。 第七日与第一日行动方式一致,以示循环,没有休止。


对于这七次行为的实施,诗人昆鸟还为刘成瑞撰写了一篇文章,而熟知刘成瑞的人都知道他除了做行为艺术,也还喜欢写诗。昆鸟,1981年出生,河南睢县人,写诗,也涉及艺术与文化评论,著有诗集《公斯芬克斯》。


我们专门为读者呈现了昆鸟为刘成瑞写的这篇文章:

异教徒,2016,展览现场


《异教徒》:刘成瑞的“精神现象学”


文:昆鸟


刘成瑞在没顶画廊的行为《异教徒》在近几年中国的行为艺术中可称晦涩。一池绿色的水、一个球、一个人,持续七天。每天的变化仅限于两点:第一,球的颜色;第二,人与球的关系。球的颜色依次为:红,橙,黄,绿,黑,蓝,紫;人与球的关系,艺术家则分别描述为:


“始于正午,待水面平静时将红色球体砸入水中,之后稳固球体于水面……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推动橙色球体在绿色水域中奔跑……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身体带球缓慢下沉,继而迅速浮起……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推动橙色球体在绿色水域中奔跑……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身体推动球体在水域中旋转,并用捶击水域铁壁的方式惩罚双手……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殴打黑色球体后在水域自杀,自杀未遂后面壁而立……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或观球体,或望水域,或闭双目……直至日落;

始于正午,待水面平静时将橙色球体砸入水中,之后稳固球体于水面……直至日落。”

第一天


我们会发现,第一天和第七天的行为在动作层面是完全一致的,都是将球体砸向水面,然后稳定于水面。由此看来,其中必然包含某种循环结构,再看每一日行为的命名,这一结构就很快明晰了,甚至是过分明晰了。第一日:红色,热血,凝固崇高;第二日:橙色,追寻,重复行动;第三日:黄色,堕落,极速上升;第四日:绿色,生长,坚决惩罚;第五日:黑色,愤怒,无边黑暗;第六日:蓝色,和解,非常平静;紫色,循环,准备牺牲。


《异教徒》的整个隐喻系统是非常易于辨认的,球体颜色变化和人与球体关系的变化对应的是一种精神进程。这一精神进程在此前的思想史中其实多次得到过相似的阐发,我们可以想到的至少有两个经典表达。第一个是禅宗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后到“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第二个则是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逻辑学》和《历史哲学》中构筑的无所不包的正反合辩证体系。只是在刘成瑞这里,这一精神进程(或者说逻辑步骤)被加入了更多戏剧性。

第二天


每一个颜色对应一个精神主题,这一象征修辞并不鲜见,在《异教徒》中也不是核心语法,我们完全可以将其看作一种任意的、个人化的配置,就像兰波在《元音》中的做法,故在此不作深入讨论。更重要的是《异教徒》中虽表达的精神进程本身,主要寄于艺术家的动作之中。


第一日的将球体砸入水中并稳固球体于水面,被释为“热血,凝固崇高”,可视为一个人的立志之初。在对“热血”的注释中,艺术家指明了其情态,“全身的血液沸腾”,“充满勇气和力量”。第二日的“追寻,重复行动”则是对所立之志孜孜以求的状态。第三日的“堕落,极速上升”的矛盾关系其实和视作“浮沉”的另一种表达,也可指遭遇挫折和经受历练;第四日的“生长,坚决惩罚”比较复杂,尤其是“惩罚”,这里的“惩罚”更多是指一种自我惩罚,可视为遭遇挫折之后的自我否定。继而是第五日的“愤怒,无边黑暗”,导向的是绝望,所以有自杀之举。这里,已经来到阶段性的极端。接下来必然出现变化,这一变化必须具有《易》中“复”卦的作用,作为某种回归的开端。所以有了第六日的“和解”,产生了全新的关照视角,接着在第七日完成“循环”,历尽百劫,而其志益坚,随时“准备牺牲”。

第三天


当然,将《异教徒》视为对某种逻辑公式的物态演绎,难免失于机械和简单。我们还须用“异教徒”这个主题统摄整个逻辑链条,这场为期七天的行为表演的精神指向才能最终得到规定。然而,刘成瑞在各方面的细节设定中,都未曾出现明确的宗教元素。这使我们对“异教徒”的理解陷入了找不准支点的困难。


“异教徒”一词是从基督教语境里产生的,很大程度上讲,脱离基督教教义的“异教徒”是无从谈起的。但这个词内置的“恶”与“对抗”的涵义在经过强化和演化之后逐渐从基督教剥离,获得了独立意义,逐渐趋近“异类”、“异端”,其外延可将行为与主流价值相左者包罗其中。而这样的理解很容易导出对《异教徒》中批判性表达的期待,而这一期待必然是落空的。社会批判成分在刘成瑞的作品中向来都很弱,他的行为的内核,一直都是存在论与神话学支撑的,他更乐于构筑存在原型,而不是对具体社会问题发言。这也是刘成瑞在当代语境中的异端所在,他的作品是非政治的,即使在最宽泛的意义上也是非政治的。

第四天


在存在论的意义上理解“异教徒”,更容易接近刘成瑞的《异教徒》。刘成瑞的大多数作品命名都来自波德莱尔的作品(波德莱尔是他最喜欢的诗人),“异教徒”这个名字也是一样。从这个切口入手,我们就可以顺利找到理解这个词语的支点。波德莱尔有一首名叫《异教徒的祈祷》的诗,但这首诗对异教徒的规定并不鲜明,真正把异教徒的情态传达出来的是《亚伯与该隐》。这首诗对比了亚伯与该隐后代相反的命运,最后呼吁该隐的后人“登上天庭,把天主揪来摔在地上”。可以说,该隐才是刘成瑞的“异教徒”。


该隐作为异教徒的特殊性在哪里呢?那就是分裂。既然是要对抗上帝,那必然意味着他承认上帝的存在,他和完全不信上帝的异教徒相比,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因为不信上帝存在的异教徒处在一种更自足自在的状态,少了上帝这一沉重的存在,因而也不处于流放状态,他们是自适的。而该隐情态的异教徒则是天然不适的,也是天然地分裂的,一方面,他明白上帝的权威,另一方面,他不服从这一权威。

第五天


该隐在启蒙运动之后逐渐成为“英雄”的代言人,主动背离上帝,拥抱虚无,为自己确立价值,演化为“超人”,在加缪那里,他是西西弗。而波德莱尔之所以成为现代主义的重要先驱,并不在于他在诗歌题材上的拓展,更重要的是对现代人格的发现和高扬。除了行为艺术家,刘成瑞还是个不错的诗人,深浸于现代主义的文学与思想传统。在每一日行为的阐述中,起首都是“始于正午”,而“正午”在尼采和加缪的著作中都是极为重要的象征,而它所象征的正是异教徒的英雄主义,一种在虚无中重新创世的激情。


上帝的灵在创世之前运行于水面之上,这庶几可以解释那一池被丙烯染成绿色的水,而球体对应的则是自我的他者、非我。然而,在虚无中创世是上帝的事业,人如何承担这一任务?上帝的存在是自足的,而人要创世,首先要确立自我的存在,而为了确立自己的存在,他又必须设定非我。非我便是世界,但它是从自我中分裂出来的,变得非常刺眼,所以必然要求和解。这一过程和费希特的绝对自我理论有些许相似。

第六天


而在刘成瑞自己的口中,这一主题被表述为:“我就是我的异教徒。”简而言之,就是自我的分裂、对抗与和解。在《异教徒》中,刘成瑞既是上帝,又是该隐,或者说,他是试图做上帝的该隐。在此意义上,行为《异教徒》也可称为刘成瑞的精神自传。“和解”是刘成瑞近几年反复提起的话题,此前,他曾经历过长期的自我否定、自我盘诘,甚至剁掉了自己的一截手指。所以,《异教徒》中的思辨深深嵌入了刘成瑞的个体经验。


然而,行为艺术从其开端之处是反观念的、反文本的,但其间也出现了博伊斯这样的布道者。《异教徒》作为行为,其成立依赖的文本关系相当复杂,如果纯从现场去看,我们见到的只是一场充满仪式感和视觉刺激的舞台化表演。在刘成瑞的大部分作品中,偶发性和开放性几乎是完全被排除的,而是严密地封闭在既设的语言空间内部,不接受干涉,也不邀请互动。这跟他要表达的内容有关,也与其个人气质和创作路径有关。

第七天


在《异教徒》中,刘成瑞进入了祭司的时空,这一时空因其神圣而变得封闭。而涂白的面孔消和精心准备的装束进一步消除了现实感,而球体、池水和墙壁的象征意味也得以强化。在强调直接性、消除隐喻的潮流之下,刘成瑞成了当代的“异教徒”。


有一处必须提醒刘成瑞的是,文本化的是与非暂且搁置,过分强调的文学化或者文字依赖有时会削弱作品的强度,也看起来横生枝蔓,不够利落。尤其是作品之外的阐释部分,说得太多会产生歧义空间,变乱作品的语境。比如阐释中所引用的古文,无助于观众对作品的理解,反而有画蛇添足的装饰感。如所引的“不闻其以土木之崇高彤镂为美”中的“崇高”并无卓越杰出、牺牲精神的意思,只有高大的意思;而“朱华振芬芳,高蔡相追寻”中的“追寻”,写的是纵欲逸乐,与艺术家所要表达的孜孜以求、发奋不懈正好相反。这些主体作品之外的小节,亦当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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