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乌托邦后来怎么了?——聚落自治与永续的生存智慧
发起人:蜜蜂窝  回复数:0   浏览数:1858   最后更新:2018/09/27 15:25:31 by 蜜蜂窝
[楼主] 点蚊香 2018-09-27 15:25:31

来源:立场新闻 文:谭以诺



1. M+今个周末举办了「东南亚的流光幻音」放映节目,我经历了东南亚声音和影像的再教育,却被策展的安排在最终被带回应该要被殖民的光影中,于是不得不,在中途离场。(感官既被重新分配,又怎能再回到被重新分配前的美学分佈呢?)


2. 要说明此,似乎不得不回说这几天的观映感受,方得见最后一天两场杜哈斯放映的突兀。

《宁静之光》(2015)|廖捷凯 图片来源:西九文化区官网


3. 星期五,放映第一场是新加坡廖捷凯的短片《宁静之光》和许瑞峰的《新加坡2066》。许瑞峰的《新加坡2066》原来我在三年前的山形国际纪录片节中已经看过,那时只知英文名Snakeskin,不知中文名。不过重看也不要紧,我还是蛮喜欢的。许瑞峰为了解构新加坡的建国神话,想像未来世界透过影像残片重说新加坡历史。当中析出马来人、华人与印度人的交集,也回看五十年代英殖时的历史。想像的流亡人最后变成流亡魂,诉说所追寻的自由不过是妄然(当然还有结合更多的过去与当下的角色,以群像表达对新加坡的看法)。


4. 星期六朝早放的是今次焦点影人泰国导演巴吞蓬.德斯巴迪的三部短片。巴吞蓬不只带来三部影片,还为这次放映选了三场放映的影片。他这三部黑白而无对的影片,用几近超现实的方式呈现他的童年,拍摄逃兵的死亡仪式,还有再现了声音艺术家如何以声音回应泰国。看他的三部影片,被他怪异的影像擦新了视觉感官,也了解到自身要了解东南亚影像的距离。


老实说,我在香港受教育,对于东南亚的认识极贫乏,不论是他们的神话、历史、宗教,甚至是当代的殖民或没有被殖民的历史,我们都所知不详。在没有这些语境下,对影像的理解只能非常局限。但无论如何,巴吞蓬让观众看到与别不同的泰国影像,除了世界知名的恐怖类型和同样世界知名的艺术片外,还有这样一些实验创作。

《来自宾童龙的信》(2016)| 阮纯诗 图片来源:西九文化区官网


5. 星期六下午则是东南亚的短片合集。巴吞蓬选了班.利华士(Ben Rivers)的《慢动作》,这片固然名气很大,但我更期待的是阮纯诗的《来自宾童龙的信》。越南的阮纯诗其实也甚知名,不过不为我们这个倾向追捧欧美的都会所认识罢了。阮纯诗让观众听到真切来自越南的声音,不只是越南语和音乐,更是越南的女性、风景和沉积在岩石中的历史。阮纯诗在各种知识的权力中艰难地说话,沉重得难以言说,但却不得不言说。她还提醒,不要以为带有后殖民视角的知识就能带来解殖,尤其是那些来自西方的政治正确论述,可能同时是消除本地人言说位置的另一种殖民式语言。(越南的风景就只能是西方殖民者/帝国主义者眼光下预设的风景吗?越南的风景有没有可能是越南的风景呢?)


艾云《花园》有如反殖的政治宣言,简.皮内达《一次调查的纪念》尝试以东方主义凝视下的女性鬼魅化来解构殖民,都拉博.森乍伦的《窗外有椰影》则大玩以旅游为仲介的凝视,把不同的凝视配置在旅游的机器中,被看的固然要回应被看的逻辑,看的以为自己有主体性,却依然是在这部机器下运动的力。


从这个合集中,我看见了东南亚的主体,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複杂得难以想像。


6. 星期日早上是另一短片选映,该是由策展人所选的。十一部短片,包含了马来西片、柬埔寨、越南、泰国的影像,各有个人、历史或社会现状去诉说,有些短促得未及消化已经过去,有些则在没有背景解说的情况下难以消化,需要在场与场之间不过三、四十分钟的空档中到网上找找资料补充。
但不论如何,这两场合集(加上没有提及的选片),实在够众声喧哗,热闹非常,展现出东南亚诸国既有交集的历史、文化与宗教,也有各自需要面对的当代社会和政治处境。我渴望能看到、听到更多。

《印度之歌》(1975)| 玛格丽特・杜哈斯 图片来源:西九文化区


7. 星期日下午则是「重头」节目。「重头」,是因为这两部片属于很多影迷所习惯的美学形式,亦在这形式下被视为「经典」作品。玛格丽特.杜哈斯的《印度之歌》和《在无人的加尔各答,她威尼斯的名字》以35mm的格式放映,戏院当然是塞满了来观映的影迷,当中不少大概是这次放映活动以来首次参与的。


策展方请来了同事欧嘉丽和陈智廷简介杜哈斯和《印度之歌》。叫人纳闷的是,这片(还有星期五晚伊力.卢马《难得有情郎》)不是巴吞蓬的选片吗?其实我更希望听听他为何会选这两部法国电影。不是同事说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这次放映的焦点影人是巴吞蓬,为何他所得到的言说时间那麽的少?


8. 陈智廷介绍《印度之歌》时,当然谈到电影的声音。声音有三重,一是两位法国女人的对话,一是「印度之歌」本身,一是 Chant Laotien 的吟唱。陈智廷在介绍完毕后,问了策展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次放映有没有把 Chant Laotien 的歌词翻译出来呢?策展人摇了摇头,所以接下来的放映,是完整无添加的 35mm 版本,无添加到一个地步,观众能透过字幕能看懂两位法国女人的对话,但却怎样也无法知得Chant Laotien的内容是甚麽。

《印度之歌》(1975)| 玛格丽特・杜哈斯 图片来源:西九文化区官网


9. 电影随即播放,然后是非常欧洲艺术电影美学的声画,角色或站或躺着,都美得叫人惊叹,极像颜色流丽的人像画,当然还有只有声音没有翻译的 Chant Laotien。它在如此美丽的画面中,被推到背景,被推到纯粹的声音,一如风,一如云。


10. 如此,「东南亚」在这个配置下变成了「风景」了。我这三天不停观映接近二十小时,被影像重新教育一番,感官已被重新配置,却在这场放映中,看见「东南亚」再次被「风景化」,这不可谓不震撼。稍前,我与在场的其他观众一同见证了属于东南亚的声音,而那声音、那能动性、当中的纠结和步履蹒跚的解殖,却在这场法式欧陆电影美学中,再次消失不见。


11. 在电影放映半小时后,在一帧帧漂亮的影像下,就只有起来离场。至于后来的《在无人的加尔各答,她威尼斯的名字》,就也没有再进场了。


12. M+这次「东南亚的流光幻音」节目本是一场很好的感官重新配置,却在因把杜哈斯放在最后,使这个重新配置失效了,把观众的感官重新编码回原来看惯欧洲艺术片美学的感官。我猜想,如果把杜哈斯放在前面,与伊力.卢马放在一起,然后最后以巴吞蓬来谈泰国及其影像作结,这场感官重新配置应该会更成功。只是现在,大家都不得不回到惯常「经典化」的美学那裡,而那裡,则是另一个极需要解殖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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