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木空间|r=a(1-sinθ)|现场
发起人:王大雨  回复数:0   浏览数:1620   最后更新:2018/09/03 08:14:58 by 王大雨
[楼主] 小白小白 2018-09-03 08:14:58

来源:艺术界LEAP 许辰佳


2016年,艺术家陆明龙(Lawrence Lek)与音乐制作人kode9的艺术项目“无店”(Nøtel)于伦敦当代艺术中心(ICA)以声音视觉演出(music-with-visuals)的形式呈现。而今年在伦敦arebyte画廊的展览“无店”中,音乐/声音则让位于空间,艺术家通过VR手段探索试验屏幕与屏幕外的现实空间,两者相辅建构起一种未来主义式的全球标准化生活体系。在这张蓝图中,作为服务对象与系统创造者的“人”被彻底抹去,LEAP邀请作者许辰佳对“人”的缺场进行延伸讨论,在后人类理论的视角下一探“无店”。


“无店”展览现场


“人的缺场”是展览“无店”(Nøtel)最直观的“无”。一方面它充分反映了当下现实生活的困局,即主体间交往(intersubjective encounters)和无效社交带来的疲惫感。从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人与人的接触和互动并不总能带来效用(utility)。譬如在快餐店点餐,遇到心情不好的店员,很有可能由一句口不择言引发一场给各方带来不良情绪体验的争执。时下流行的“佛系”,以东方式的大众玄学为纲,针对主体间负能量交往提出一个应对策略,通过改造主体性,达成一种“虽在世然出世”式与世无争的存在状态,纵使面对负能量也百毒不侵。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工智能则贡献了另一个脱离困境的方法,用标准化的程式和个性化的内容定制替代人工,尽可能减少非必要且被动性的主体间交往。由此看来,“无店”似乎对现代生活困境提供了治标亦治本的解决方案。

“无店”展览现场


但这一方案亦令人隐隐不安,技术的全面在场与人的彻底缺场形成鲜明对比,二者之间的张力促使我们有必要慎重思考——究竟是技术为人所用抑或是人成为技术的附庸。“无店”对未来人类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在硬件设施等器物层面做出了深入和细致的描绘,但对人类日常起居吃穿用度却语焉不详,更不用说对形而上的精神世界的探讨。令人不禁好奇,生活在无店那样的处所被人工智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他们”(很有可能也是未来的我们)会和当下的“我们”一样吗?这实际上亦涉及到一个亘古的存在主义命题,即罗大佑80年代在《一样的月光》中的发问: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无店”展览现场


赛博格人类学大胆地主张,依赖于信息技术的人类都是“赛博格”(cyborg)。手机、电脑、平板是人脑的延伸,将各个终端相连的那张信息数据之网,是人类社会关系、主体间性的依托。赛博格与传统意义上的“智人”最鲜明的差别体现于自我塑造(self-formation):“智人”的自我相对于“他者”而建构,赛博格的自我则更多地受制于计算机器(computational machines)。雪莉·透克(Sherry Turkle)的“人机关系”三部曲(Alone TogetherThe Second SelfLife on Screen)系统阐述了随着信息技术从个人电脑到社交媒体和人工智能的流变,机器刺激出了三种自我概念,即个人电脑带来的“第二自我”(the second self),互联网虚拟空间带来的“多元虚拟自我”(multiple virtual selves),社交媒体带来的“受羁绊的自我”(tethered self)。由此可见,数字媒介、计算机器、人工智能等技术不仅在器物层面改变人的生存环境,也重塑人的关系网络、生活节奏、行为模式、思维方式,甚至是自我塑造。

“无店”展览现场

有鉴于技术对“人之条件”(human condition)的深刻影响,赛博格在多大程度上依然是智人?对此问题的探究,产生了“后人类”大讨论。有观点认为,当下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技术对“人之条件”的影响,与智人在长远的演化历史中所经历的其他工具、技术并无本质区别。技术社会学家泽内普图·费克奇(Zeynep Tufekci)指出,任何象征性的自我表达,皆存在于肉身之外,本质上都是“后人类”的;也就是说,早期智人于洞穴所作的壁画与现在人们于虚拟空间所作的构筑并无二致,人类与后人类长久以来都是共生的。人类学家安泊·凯斯(Amber Case)则主张,当代数字媒介和信息技术,带来大卫·哈维(David Harvey)所说的“时空压缩”(time-space compression),极大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使得学习和交流的速度达到空前的水平。从宏观层面看,技术促进了人际连接性,加强主体间性,使人变得更具人性(humanity

《无店》(截屏)

VR录像现地装置

另一些观点则显得悲观的多。特别是各类科幻作品,热衷于描绘反乌托邦式的后人类图景,即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以各种方式全面规训甚至奴役人性。这类设定并非全然危言耸听,人类学有关技术的民族志研究为此提供了一些理论支撑。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提出“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主张现代社会所充斥着的不再单单是由人类为主导而创造的“文化现象”,而是人类与技术交互合作所生成的“技术-文化现象”(techno-cultural phenomena)。斯图亚特·盖格(Stuart Geiger)进一步提出“机器人文化”(the culture of robots),聚焦于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如何以其独特的方式与世界产生关联,进而形成自己的“文化”体系和逻辑。这倒是与“无店”的气场不谋而合:机器与人工智能在无人之境自娱自乐,彷佛它们才是那个世界的主人。

《无店》(截屏)

VR录像现地装置


所以,“无店”中“人的缺场”究竟是因为人的未来无从想象、无须想象,还是因为那样的未来太过黯淡、无望甚至可怖?无论是什么,不可否认的是,“人的缺场”实际上早已在“无店”这个虚拟时空之外真实可感地存在了,画廊所在的东伦敦新兴社区彷佛一个现实、低配版的无店,满目林立的高级公寓,却鲜有人踪,像极了无数在发展主义(developmentalism)主导下以经济增长为目的而建造的杳无人烟的“鬼城”,永远在等待“未来”的住客。


相关展讯

无店

Nøtel


地点:arebyte 画廊,伦敦

时间: 2018年7月19日至9月1日


地点:Stroom Den Haag艺术中心,海牙

时间: 2018年9月1日至11月18日


许辰佳,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博士候选人。主要研究兴趣 :饮食,电影,媒介,大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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