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立方25周年,在回忆的节点上去看未来
发起人:聚光灯  回复数:0   浏览数:2073   最后更新:2018/07/30 19:38:06 by 聚光灯
[楼主] 毛边本 2018-07-30 19:38:06

来源:OCAT深圳馆


策展人/访谈人:宫林林(以下简称G)

艺术家:金闪(以下简称J)


《三个着魔的人》展览现场


G:你是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境下开始写小说的?


J: 我最早的小说是在高中的时候写的,一本叫《中南海秘闻》,写革命家的淫乱史;一本叫《安培流浪记》,写物理学家安培因为对社会的失望,成为一个烧杀奸淫的流浪汉。两本手稿一本高中毕业的时候被我在煤饼炉里烧掉了,因为不想放家里让我爸发现,一本被一个绰号“狐狸”的男同学拿走收藏了。我写小说都是在上课的时候,因为我不喜欢上学。


G: 你似乎很喜欢写“色情小说”,包括这次展览,你书上的文字也是色情小说跟《G。C。D宣言》的混合,“色情”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J:色情小说我认为是文学的最高形式、顶级殿堂,但我最失望的是还没有看到过一本真正好的色情小说,它应该是融合了最极端、最细腻的色情暴力形式,从拷打、轮奸、凌迟,到兽交、奸尸,等等,又具有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尽长夜》这样极端优美哀伤的悬念。我在酝酿,我总有一天会写的。


G:这么说来,你应该喜欢阅读并且有着明显的偏好,有哪些文学作品对你的写作影响比较大?


J: 我印象最深的作家是爱伦坡和阿加莎·克里斯蒂,都和推理小说有关系,一个是古典推理时期的哥特、犯罪小说鼻祖,一个就是最经典的。爱伦坡的作品黑暗、原始、野蛮,气质上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克里斯蒂的推理不依靠证据学,而是出于对人性的判断和描绘,这也是我感兴趣的方向。


G:哥特、黑暗、粗暴,这些气质在你的作品里也会体现,同时你似乎也很偏爱“悬念”,你会在创作中——包括写作、绘画、录像——特意制造悬念吗?


J:我感觉悬念在作品中是很重要的,为什么那么多作品乏味无聊?因为没有悬念。悬念可能是从你允许失控的发展开始,或者和气氛、(叙事)肌理互为表里,交织,这才在整体观看解读上有悬念,而不是说教:“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或者特别不重要的)观念、发现要告诉大家”什么的。

《三个着魔的人》

2018

布面油画

50cm×50cm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G:在开幕的对谈上,你曾说你觉得文字和图像只存在一种说明性的关系,这是你一贯的理解?这次的三幅“着魔的人”,是不是你对于书中的形象进行的图像说明?


J:是的,我其实觉得文字很难和图像放在一起去讨论,这个主题本身有些牵强,不过艺术可以无中生有,但对我来说讨论这个是吃力的,所以要么拒绝承认这种关联性,要么就声称“只是为写而写,我只是一个家庭主妇……”什么的。我的画是在得知参加展览前画的,然后我得到展览主题后就开始回家翻书,暴力采样,所以你大概可以理解我,对我来说,图像和文字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的关系,真的没什么关系,我不想骗人。

《三个着魔的人》

《2个小黑球》,录像,2分18秒,2018

《三个着魔的人1》,布面油画,50×50厘米,2018

《三个着魔的人2》,布面油画,50×50厘米,2018

《三个着魔的人3》,布面油画,50×50厘米,2018


G:既然觉得主题牵强,为什么还是答应参展呢?展览真的出来以后,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产生吗?


J:牵强对创作和展览来说不是问题,因为好奇心,也没把这个当一个不好的事情,我们都需要尝试,我只是说在心里面还是有疑惑和不理解,但这个是工作中的常态了。展览在准备的后期,我和策展人有了更多的沟通,也借着这个机会梳理了一些想法,最后呈现我觉得出乎意料,还挺完整的。


G:你所谓的“完整”指的是什么?


J:这个展览作品的内容是可变的,它更像我平时做作品的真实状态,东拼西凑,有时候是这个出现了,有时候又不一样。我好像一直也不愿意去做那种作品:斩钉截铁地说一个事情,还要显得特有必要、理直气壮的,我对任何事都是怀疑的,模棱两可,爱谁谁。我说的完整就是这个意思,这种整体上含含糊糊的呈现对我来说挺完整的。


《三个着魔的人》展览现场


G:那么你写的小说,在内容上也是可变的吗?


J:这个以前没想到过,不过这么说,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好像是一件很艰巨的事。


G:在这次展览上,你觉得跟其他参展艺术家在作品层面产生了对话/交流吗?


J:产生了,我感觉没有多少陌生感,那说明就有了某种联系,如果我感觉很难过,很孤独,那就不行了。这个展览前前后后,从现场作品、艺术家,到策展人,我感觉都是一路人,虽然很多人我也从来没见过他们的作品。蒋志那个作品挺好的,一个卡夫卡式的故事。

《三个着魔的人》展览现场


G:你之前写过很长的文本(小说),这次的展览,为什么没有选择写一个正儿八经的小说?


J: 一个是我最近几年没有写东西,我还在酝酿,第二个是我一开始是想把色情文字打印出来贴墙上的,但色情不适合公共教育的空间,包括展览的宣传推广什么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色情只有在私密阅读中才有效,想来想去只能看以后有没有其他合适的方式了。


G:那么对于色情影像,你有什么看法?在你的一些作品中也会出现一些暴露的身体,甚至SM的情节。


J:色情就是死亡,我对死亡很有兴趣,这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我在艺术主题的选择上有极右的态度,我觉得很多艺术主题就是次要的,我只关心最重要、最底层的主题,虽然那些最赤裸、最根本的艺术主题往往不被大众喜欢,因为人其实不喜欢真实,但我只能承认这就是我的趣味。


G:你也并不想被大众所喜欢吧?就像你说的,色情只有在私密阅读中才有效。你创作时会考虑作品的接受问题吗?


J:考虑的,主要还是道德问题,虽然我在本质上是反社会的,但是我们要生存,而且爱总是有的,多多少少,你总是眷恋这个世界,你不愿意太早就死,那么仅仅这一点,你就和世界上很多很多人有了共同的感受,作品也就有人接受了。

手稿(部分)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G:你似乎很喜欢用手写去记录你所说的破碎的片段(文字),手写对你来说是一种很重要的方式吗?


J:有时候手写是想练书法,像画画一样,写什么无所谓的,就是看笔画飘来飘去的。大部分情况下写点东西还是得电脑打字,脑子里都是拼音,也就是声音,一个魔鬼开始自言自语了。这两个部分都不能少,画家和魔鬼。


G:也就是说,当你想要写东西的时候,脑子里并没有图像?


J:是的,很少,还是词语的声音多一些,你设想一下,声音比图像往往更清晰、更刺激。


G:这次展览上的录像为什么不是你本人出演?


J:我现在有一个经常帮我表演的朋友,叫小紫,平时上班,也画画,我要在这里感谢他。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太好意思自己表演了,就经常叫他来帮忙。


《2个小黑球》录像截屏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G:说到表演,你喜欢的“间离”概念其实也是从表演理论来的,在你的创作中,“表演”是很重要的表现形式吗?


J:应该是的,这个问题其实我好像以前没仔细想过,刚才我想了一下,表演到底对我的创作意味着什么?是在哪些地方出现的?录像里笨拙的表演就不说了,在我的绘画里那些姿态僵硬、几乎总是正面垂手站立的人物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那么这种姿势、姿态对我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我总是会这样反复去描绘他们?表演可能就是一种仪式,我对人物的具体姿态并不感兴趣,表演尽量简单,一个音调枯燥的反复。我喜欢的是那种僵硬的怪异,浪漫地说是“疏离”,作为我个人来说,从小时起就感觉和这个环境的格格不入,大概是我活着的最大感受。


G:与周围格格不入,也是很多人的感受,你会觉得是这个环境出了问题,甚至想要去改变吗?还是说你只想找到自处的方式,比如用创作构建一个“洞穴”?


J:这仅仅是一个生存问题,只是想活下来,在艺术世界里生存下来,在这个人世间活下来,每个人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些事来交换,写作、卖苦力都一样,根本上这里没有选择,没有区别,就是一种生存。


《2个小黑球》录像截屏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G:录像中呐喊的声音非常醒目,这个声音依然是你借助达到间离或棒喝效果的设计吗?


J:纯属鬼哭狼嚎,这个录像讲的是一个人忽然碰见一个巨大巨大的球,到处滚着追着他要压死他,他就哭啊叫啊跑啊,妈妈咪呀,吱哇乱叫。


G:但是在你的作品说明中,“声音”是一个独立的组成部分。


J:那个是我忘记修正的笔误,后来把方案里单独的声音部分取消了。


G:这个录像片跟你写过的文字有关系吗?又或者说,这个录像本身就是一种文学性的表达,“反西西弗斯”神话?


J:好像都不是,就是一个幻想,看了奥特曼的电视剧,忽然想起活见鬼的感觉,如果它在整个呈现中感觉慢慢不对了,我会把这些录像删掉,这些作品内容都是可变的,它有不稳定性,有时候是一个想法,一种气氛,可能会失效,然后新的创作会进来。


G:在你最近的创作中,似乎经常出现“……的人”的形象或者说表述,比如“树上的人”,以及这次“三个着魔的人”,这是一个系列,是你目前在关注的特定的主题?


J:是的,这是我最近在创作的一系列和黑暗童话有关的作品,我还在不断创作和梳理中,我希望能用一个儿童化的视角去表现一系列和历史叙事有关系的图像。


G:为什么是儿童化的视角?


J:我是不喜欢小孩的,感觉小孩很烦、很吵,但也是儿童对暴力、对道德的没有概念启发了我。这样的一种儿童化视角,好像我也在里面感觉到了一种超越性的自由,就像在奥斯维辛里放风筝,那是一种真正自由的瞬间,也许……


G:为什么要去表现历史叙事呢?哪种历史叙事?


J:历史叙事就是表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这个表现是个人化的,只是我个人意识形态倾向的副产品,因为我现在的工作核心就是绘画,这几年在画画过程中有一个基本的问题越来越突出,就是画什么?我既不能翻拍几张照片,也不能完全隔空的表现幻觉,这都达不到我的要求,应该怎么组织绘画中的叙事,它可能要很多时间去做,从画面内容到它的文本,这比我去操作一批画的风格要复杂得多,也是一个更有意思的方向。

手稿(部分)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G:童话和黑暗这两个词似乎是矛盾的,但是小红帽之类的童话原本就是黑暗的,你是怎么理解童话的?你会尝试写童话吗?


J:童话就是不可思议,就像刚才我说的,这是一种超越,黑暗是人性的本质,没有战争就没有人类的发展,但这些事太乏味了。发展,我不可能为了发展而活着,我去你马勒戈壁的发展,但我们应该如何享受到那个超越的时刻,只有艺术,童话,绘画,黑暗的想象力,在历史的尸体堆上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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