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黄昏的漫游者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402   最后更新:2018/07/17 11:52:06 by colin2010
[楼主] 蜡笔头 2018-07-17 11:52:06

来源:Hi艺术 刘娜娜

图片提供| 林于思工作室


艺术家 林于思


林于思此次在东京画廊的个展取名为“人间烟火”,驻足在那些大尺幅的水墨画前,看着上古时期的异兽追寻着火焰,看着云层中绽放的烟火,清淡和浓重,严谨和天真,浑然一体。人生在世,要像烟火一样斑斓盛放,也要平静的接受成为一颗悬浮的尘土。正如林于思在展览前言中充满诗意的叙述:从天空望下去,尽是斑斓的烟火,我也是其中的一颗。


林于思个展——《人间烟火》现场图


▶ 一个游“野泳”的人


林于思把自己定义为“游野泳”的人。小到画画,大到对职业生涯的规划,他都常常在中途打乱既定步骤,“画传统而不传统”。“我学会了传统中国画中所有的手法,我生怕我不会,某一天遇到有要求的时刻而力不能及。这是我这么多年游野泳的心得。”


此外,林于思擅于保持危机意识,在这种心理的“促使”下,他的效率极高并且不断尝试新体裁、新形式,使自己的作品保持新鲜感与神秘感。此次在东京画廊的个展,虽然展出作品集中于大体量个人风格的作品,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埋头”于手卷形式了。这种迂回也是一种求得进步的方法。

林于思《仲夏夜之梦》 122×122cm  纸本水墨 2018

林于思《狮子林中三圣阵》193×253cm  纸本设色 2016


▶ 我就是想把这门“手艺”做好


进入不惑之年的林于思,在佛系的广州艺术圈安稳沉默地打磨着自己的“手艺”,不懈有怠,敬畏,却也止不住的总在挑战着什么。

“一定要尊重这个行业,把最基本的东西做到极致,再追求提升”,他十分看重基本功素养。从《出神》系列中对上古时期神佛异兽的想象性描绘可以看出他对白描线条以及传统造型的把控力;在写意水墨画《达摩》系列中,他用彩墨晕染出略带幽默喜感的达摩祖师形象,配以时下流行并可以博人一笑的文字标题,如“法海你够了图”、“谁都有青春图”、“不解释图”,有几分《泼墨仙人图》的味道;在最新作品《人间烟火》系列中,他对盛放的烟火以及跳动的红色火焰都阐释的极为精准,复古不失新意。

于思《而今老矣全无用,君心宽兮我心柔图》 38×45cm  卡纸水墨  2015

林于思《谁都有青春》 38×45cm  卡纸水墨  2014


▶ 绚烂过后,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严格来说,你在北京艺术圈内并不十分活跃,此次个展为什么会选择在东京画廊?

林于思(以下简写为林):虽然城市不同,但以当下资讯的发达程度我更愿意相信无论作者在哪个城市,成熟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来首都进行展示。这是我在北京的第一次个展,早在几年前朦胧画派的群展时,我就开始与东京画廊有所交流。而商议具体个展则其实时在三年之前,我相信时隔几年还能一直合作是一种互相信任的结果。

Hi:展出的作品不仅包括《人间烟火》系列,白描也占了很大比例。为什么选择以“人间烟火”为展览主题?

林:这种感觉是很由衷的,那段时间总浮现这个词在脑海中,在画的时候也止不住的会想画色彩斑澜的点,再加上对一些生活中的事情的感概,就定了这个名字。

林于思《人间烟火之一》185×145cm 纸本水墨 2018

林于思 《人间烟火之二》185×145cm 纸本水墨 2018


Hi:在展览前言中你说自己也是斑斓烟火中的一颗,是什么让你有此体悟?

林:我觉得身体在老去。


Hi:如何用笔墨在画面中呈现这种体悟?

林:直接画出来,哪怕用几近幼稚的方法。


Hi:展览名为“人间烟火” ,是不是对应画面中盛放的烟花?

林:这么理解可以,凤凰羽毛、麒麟尾巴甩出来的烟火都是从绚烂到灰暗、从烟花变成尘土。生命就是这样,虽然历程一定要竭尽绚烂,但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你得认识到它是一个常态。人就像一粒火星,应该要有生命即烟火的认知,也要有烟火即灰烬的认识,要闪耀,也能沉默着灰暗。如果有另一种解读的话:毕竟那就是一个平面上的一些笔触,这些笔触会因人而异,毕竟每个人留下的痕迹都有它自己的特点。

思《人间烟火之三》 185×145cm 纸本水墨 2018

思《人间烟火之四》 185×145cm  纸本水墨  2018

林于思《伴我同行2》 219×180cm 纸本水墨  2016


▶ 就跟做中餐一样,传统绘画也讲究“肌肉记忆”


Hi:从艺多年来,你一直研习中国画,最看重什么呢?

林:我习惯先看“手”,学习工笔画让我培养了扎实的基本功,在之后的创作中,无论尝试何种形式和材质,当需要做到极致精微的时候,我可以“拎出”最基本的功夫。

Hi:是什么契机让你抛开工笔转向写意?

林:传统工笔太讲工序,题材也相对狭隘。可能坚持三十年如一日地重复植物、翎毛也会很成功,但这不是我的初衷。转向写意中间有个小插曲:我被一个前辈艺术家“将过军”,他问我写意画的怎么样,随后就铺了一张纸让我试一下,结果我画的非常笨拙,然后他很直白地表示说“原来你不会。”我当时非常内疚,觉得作为一个以绘画“糊口”的人,最基本的技能要求应该是涵盖这个门类的所有范畴,这是一种追求,所以我开始拼命去练习写意画。凭心而论,写意画非常讲究肌肉记忆,就跟做中餐一样,掂勺和掌握火候也需要大量练习和肌肉记忆,这也是传统绘画的魅力。

林于思《鹊桥会》 120×240cm  纸本水墨  2011

林于思《天鹅湖》145×185cm 纸本水墨 2011


Hi:2012年之前创作的《鹊桥会》、《天鹅湖》,无论色彩还是形式都呈现童趣,这种状态和你刚开始画写意有关吗?

林:其实《鹊桥会》那一批作品也不能叫写意,他们更接近于现在所说的新水墨,就是线条在这类绘画中就是个轮廓的作用而已。我在创作这批作品时故意舍弃了一些传统绘画对“笔墨”的要求。

Hi: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持续了多久?

林:大概有几年。其实我现在也会在画面或某一阶段这样去画,现在的创作等于是我在这个基础上多加了层次,我会不断地调整、适应,把传统的绘画要求再放回到那个曾经丢弃了要求的画面上。

林于思《梅雨》145×185cm 纸本水墨 2012

林于思《梅兰梅兰我爱你》140×70cm 纸本水墨 2015


▶ 画画其实是件非常“日常”的事情


Hi: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偶然因素很多,观众的解读也很多,你介意那些猜测吗?

林:不介意,因为这种解读帮助艺术家构建了更加完整的作品。误读是好事,虽然背后的原因或许特别简单。我甚至觉得毕加索蓝色时期的作品就是因为蓝色颜料买多了,因为我也会出现这种状况,最终呈现的作品跟观众的猜测完全是两码事,但这并不妨碍毕加索是艺术大师,也不妨碍作者的创作思路。

Hi:我注意到在你的水墨画中始终有白色“小人儿”出现,它有没有原型?

林:原型有时是广义的人类,有时也是我自己。每个作者画面里的人都可以被解读成是自己,这是一种表演状态。


林于思《子时随笔No.19》46.5×36.5cm  纸本水墨  2015

林于思《子时随笔No.20》46.5×36.5cm  纸本水墨  2015


Hi:这个被拉长身形的“小人儿”让我想起贾科梅蒂的雕塑,你的“小人儿”想要表达什么?

林:我曾经在巴黎贾科梅蒂个展上看到一个牙签大小的铜像,被放置在一米半的桌子中间,然后罩着大玻璃罩子,我突然间觉得,其实人(艺术家)是会想到一块去的,他有些情绪上的“点”跟我是相同的。比如孤独是人所共通的情感之一,他看透这种“通感”后做出了让人家看上去有孤独感的作品;我也想表达类似的情感:其实人没有我们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人就类似于星球上面的一层苔藓,特别渺小,所以“人”在我画面里占的分量只会越来越小。


Hi:2016年你又用白描的方式创作《出神》系列,为什么选择“神佛异兽”作画面主角?

林:可能因为我爱读古代的志怪小说。其实看过也就忘了,那些看书的记忆只是给我一个大情境和想象空间。


Hi:为什么突然对白描这种形式感兴趣?

林:我那一阵子其实特别地无意识。白天接送小孩,晚上在家中的电脑桌前面画画,准确来说是电脑桌前30厘米宽的平面空间。这个时候我特别安静,特别放空,只想纯粹地画一些东西,很多画面我可能只会先想到一个脸,觉得表情有点意思就画出来,之后我可能会加入动作,但那也就都是随机的了。我一直想把这批白描作品做成一个纯粹的展览,以最单纯的工具和最原始的状态为出发点,比如最小的毛笔、最小的纸片,甚至是最小的工作空间,也只用一滴墨,随手放下喝过的水,信手就来,没有草稿,也并没有借鉴图典,一次过在生宣纸上成形,一旦出错便扔掉。这些图像接近于野仙山神,我只在每晚临睡前花两集电视剧左右的时间画一张,好像笔记一般,记录我对“未知”的想象。这种即兴创作我想应该也可以说是一种学古,总是说向往古人的厉害,那就把铅笔和照相机丢掉。

林于思《出神No.15》 23×17.5cm  宣纸水墨  2016

林于思《出神No.17》23×17.5cm 宣纸水墨 2016

林于思《人间No.7》 23×17.5cm 宣纸水墨 2016


▶ 只想达到纯粹的创作状态


Hi:你一直对传统元素或图式“情有独钟”?

林:对。因为传统是我们骨血里的东西,只要是中国人肯定会有感觉。别看有些画面只是图案,但现在很多人画不了那么好。一个纯粹创作者的状态非常难得,无论古代、近现代还是当代,观众其实都只想看到一个人专注又纯粹的画画,它会反映在作品中,就像表演,演员的一举一动是否投入,观众是很能清晰地够感受得到的。

Hi:所以你会选择有唐宋韵味的形式?

林:其实也不一定是唐宋的味道,因为不能说明清对我就没有影响,可能宋画对我的影响更大一些,因为对于中国艺术发展历程来说那是一个顶峰。


Hi:为什么直接以古诗词命名自己的作品,比如“思过崖上情花开”、“明月照人来”?

林:那些题目被印在标签上,观众看后会因为这句话有更多联想或者误读,画面又被“发酵”一次,阅读性更强了。

林于思 《论两座山的消失1》122×244cm  纸本设色  2017

林于思 《论两座山的消失2》122×244cm  纸本设色  2017

林于思 《绿野仙踪》 488×122cm 纸本设色  2017


Hi:比如发生过什么样的误读?

林:我曾经有张画叫《萧萧斑马鸣》,因为题目还出现过一个小插曲:当时一个编辑帮我在报纸上发表了这幅画,然后另外一个编辑在微博讽刺说这个画家是多么的没有文化,居然把班马写成“斑马”,其实这就是一种事件的延伸阅读。我故意用错误的字眼就是想表达:在大家小时候有很多诗句都是被误读的,在没人讲解的情况下班马往往被认为成“斑马”,我在做这个误差的时候发现原来有的人不习惯幽默。

Hi:有些标题是古诗与白话的结合体,结合画面来看有点黑色幽默。

林:对,像《斗战圣佛》《素贞你好》这批画的标题都是戏谑调侃的风格。我这个人就喜欢调侃,以《素贞你好》为例,标题其实就像是一种感慨,因为在素贞那个年代没有人会在打招呼时说“你好”,把他们并置在一起,做成遥相呼应的假象,类似于隔了很多年之后突然的相遇,我觉得它可以让很多人有共鸣。《达摩》系列用的白话标题,我直接标注《XXX图》,硬是在一句话后面加个“图”字,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博君一笑,但是我发现好像很多人特别需要笑这一下。

Hi:是因为大家的生活都太沉闷枯燥了吗?

林:大概是可以在我的作品中找到共鸣。我那阵可能特别无聊,想自己逗自己开心,画出第一张就在朋友圈得到特别大的反响,他们会点赞,会催我继续画,会有很多人想买。我觉得应该是某个标题打动到他们,回想起自己的类似经历,所以产生了共鸣。

林于思《挥手自兹去,萧萧斑马鸣》 200×220cm 纸本水墨 2012

林于思《斗战圣佛》70×45cm纸本水墨  2012

林于思《素贞你好》 70×45cm  纸本水墨  2012


“你得有功夫,才能打破传统的壁垒”


Hi:你怎么看待传统语言的当代性转化?

林:举个例子:我认为人应该先有钱再节俭,穷人家的节俭是因为迫不得已。这句话对应到手艺上就是“你得有功夫,才能打破传统的壁垒,再去突破”。现在一些艺术家的传统语言没学好就进行当代性转化了,最后呈现出的面貌就一言难尽了。

Hi:你怎么在画面上体现语言转化?

林:基于我的“喜新厌旧”的程度和绘画能力的情况,就一定会有变化。


Hi:身处“新水墨”领域,你对自己“新水墨艺术家”身份作何阐释?

林:我只能算一个改革者。改革的意思还是有传统的基础,我不是断代式的人。

林于思《子时随笔No.7》46.5×36.5cm 纸本水墨 2015

林于思《我烧了自己的房子背朝大海再不回来》145×370cm  纸本水墨  2013


Hi:你革新了哪些东西?

林:如果这是一道菜,我革新了它的一些做法。食材都一样,做法改变导致味道改变。

Hi:你是沟通老一辈还有年轻人桥梁的那个角色吗?

林:有点像,我在适应两边的要求。我要说服前辈们“绘画可以是这样子的”,让年轻人觉得传统国画还是可以做出新面目的,说简单就是这么简单,但能做到确实很难,因为我需要谨慎地去调和比例。

Hi:有评论说新水墨带有“民粹主义”、新水墨是对传统中国画的“反叛”,你如何理解这个词?

林:其实我觉得“新水墨”是不存在的,就像我们现在回看“当代水墨”这个词,它是不能独立成为一个概念的。很多画新水墨作品仅仅把宣纸,水和墨作为纯粹的材料和工具在使用,那我觉得如果换成油画材料也能得出同样的画面就没有水墨这两个字什么事了。其实有没有划分派别是不重要的,重要的还是作品本身。


Hi:中国画现在还处于“穷途末路”状态吗?

林:肯定不是穷途末路。我的理解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不反对摹古也不反对创新,但唯一要求的是一定要极致。我们的警觉性应该一直保持。

林于思《子时随笔No.17》 46.5×36.5cm 纸本水墨 2015

林于思《人生啊图》45×38cm 卡纸水墨 2014


▶ 在疯狂和自制的边缘创作


Hi:对你影响最大的艺术家是谁?

林:我喜欢梁楷和徐渭。尤其是《泼墨仙人图》,那一瞬间就是他人生的巅峰。但他作品中的癫狂恣意是学不来的,比如神情:仙人脸上的五官都挤一块了,但你又觉得这是成立而轻松的,所以可以流传千年。我非常欣赏艺术家在创作巅峰的状态,如入癫狂又有所控制,作品和人一同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Hi:之后在创作上有没有新的计划?

林:我最近在画手卷,还想找机会做一个专门的手卷展览。


Hi:手卷大概有多长?

林:有几个是十米的,有几个是五米。还有些更短。


Hi:其实你潜意识中也不想再去重复以前。

林:每个创作者都应该不想重复自己吧,这些都是不自知而发生的。这也不重要,重复也可以有新追求,不要停止进步和探索就是好事。

林于思《谜谈No.2》  23×17.5cm  宣纸水墨  2016

林于思 《太素了图》 38×45cm  卡纸水墨  2014

林于思 《啥时候才能像你那样啊图》 38×45cm  卡纸水墨  2014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