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工作坊】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冷战视角与抉择
发起人:泰康空间  回复数:0   浏览数:1777   最后更新:2018/06/08 16:17:35 by 泰康空间
[楼主] 小白小白 2018-06-08 16:17:35

来源:博而励画廊


对话叶凌瀚          

对话人:贺潇、叶凌瀚

地点:博而励画廊


贺潇:《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是本次展览中唯一一件录像作品, 请你先介绍一下它吧。

叶凌瀚:人工智能和大数据采集会根据你的上网习惯,给你推送各种你可能喜欢的东西,比如商品、新闻热点和视频等等。我逐一点击进入这些推送页面,它们可能是淘宝、京东上的商品,可能是爱奇艺视频,也可能是一条暴力的新闻内容。我把它们全部截屏下来,作为作品里在跳舞的人的皮肤。我给这件录像取名为“舞蹈, 纹身,数据的狂欢”。“舞蹈”其实与马蒂斯偏晚期的绘画作品《舞蹈》(1909) 有关,我使用这幅绘画里的五个人的舞蹈姿势,作为这件录像的原型。我在录像里虚拟这五个人,为他们分别编写了五段不同的舞蹈。这里其实有点向马蒂斯致敬的意味,后面我还会讨论马蒂斯晚期的剪纸绘画对于我的绘画创作的影响。

“纹身”指的是,所有演算法(algorithm) 推送给我们各种各样的信息,这让我们根本摆脱不掉。它们有点像纹身,就在我们的身上,对于任何活在当下社会结构里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摆脱它,或许永远都无从摆脱,它像一个幽灵或纹身图案一样依附在你的身上。纹身探讨了这个当下的现实。

“数据的狂欢”其实带有讽刺意味。比如前一段时间的Facebook数据泄露事件,其实就是一个超级大财团或公司,利用客户的数据,在幕后变相地操作投票。他们通过利用你的数据,然后给你制定数据,从而影响你的行为。这不止是单纯地推送一些你可能喜欢的东西。事实上,它背后隐藏着一个深刻的、或许值得被深入探讨的问题,也就是“你真的具有自我意识吗?”。我认为,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的元年是2016年。在这一年里,AI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生活,我的感受特别强烈。当然,谷歌利用数据分析,表明2012年才是人工智能的元年。不过这并不重要,我想它的元年最终会由历史来确定。

贺潇:除了向马蒂斯致敬,你能更加深入地讨论一下使用舞者这个造型的想法吗?

叶凌瀚:之所以使用人形,还跟另外一个概念有关。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有一个镜像的身份,这个身份是由什么组成的呢?事实上,组成它的是我们在互联网和虚拟世界里的行为的痕迹和数据的结点,无数结点编织成一个镜像的人。我们不能用正常的逻辑来思考这个人,它不具有真人的形状,而是无数个随时随刻都在变化的数据结点。但我认为,这个虚拟的你是存在的、流动的、不断变化的。特别是在智能手机普及以后,这个“人”变得更加鲜活,随时吸收外来的信息,更新自己的“身份”。我让这些数据不断快速流动在3d制作的人形身上,从而视觉化这个虚拟的镜像身份。

贺潇:本次展览是“Lucy”系列的第二部分,请你介绍一下这个系列的由来和想法。

叶凌瀚:我从2016年开始做“Lucy”系列。Lucy是三百万年前在东非草原上第一个从树上跳下来的直立猿人,它意味着一种开始。

2016年是AI的元年,也是AI的开始,于是我就在脑子里构想出一个以Lucy为主角的科幻故事(它跟斯嘉丽·约翰逊的电影《超体》无关,当然我也不介意观众去联想)。那么Lucy就成为串联起这个科幻故事的线索。这一系列作品与互联网有关,带有一点科幻的味道。Lucy也是向观众提出的一种前提预设,就是让你在这种带科幻和未来感的情境下来理解这个系列的作品,这会更有效一些。未来其实已经到来。

贺潇:如果说人工智能和网络虚拟身份已经深深地植入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么你认为我们当下是否还拥有基本的自主性? 或者说,如果我们的行为已经被网络的推送所驱使,那么所谓的自主性又变成什么?

叶凌瀚:我们还是在Lucy的前提下来讨论这个问题吧。我们是没有自主性的。回到《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的生成问题上,它其实就是在质疑自我意识。我们没有自我意识,我们的品位都是被计算的,那些每天推送给你的信息不就在告诉你应该拥有怎样的品味?我觉得这很可疑。如果说我们在当下的环境里可能不具备自我意识,那么有与没有之间的分界又在哪里?我想是互联网的出现划分出这条界线。我们经常谈到艺术家的个人创作和自我意识,但我想要把所谓的想象力抛开。大家总觉得艺术家应该具有强大的想象力,但我觉得艺术家不再需要想象力。在互联网出现以前,你可以拥有。但在互联网出现并把整个世界连接起来以后,艺术家就不再需要想象力,这个世界就是想象力。我的工作方法就是点击电脑的“右键”。当你用鼠标右键点击空白处时,会弹出“查看、排序方式、分组依据、刷新、自定义文件夹、授权访问权限、新建、属性”的窗口。这就是我处理与世界的关系和创作作品的逻辑。

贺潇:让我们回到“Lucy”绘画系列,你能谈谈它最初的创作过程是怎样形成的吗?

叶凌瀚:我想先讲一下“Lucy”的三个关键词。 第一个是“图层式的绘画的逻辑”;第二个是“电脑计算,机械美学”;第三个是“互联网写生”;它们是这组绘画最核心的关键词。

第一,我为什么要采用图层式的绘画方式呢?因为在我看来,千禧一代已经不知不觉地在他们的大脑里构建出这种逻辑,这种逻辑是具有时代印记的。以前的人无法想象用一种图层式的逻辑来描绘事物,那我们为什么会有图层式的思维?在进入千禧年以后,无论是各种APP,还是修图软件和Photoshop,它们里面都有图层。包括我自己在剪辑录像时,也会一层一层地叠加。或者是在你使用手机的时候,在一个APP的界面背后往往还运行着无数个其他的APP,它们也像图层一样,一层一层各不相同。你的大脑可以允许这些叠加的信息的存在,我想这是千禧一代才开始拥有的新逻辑,或者说是生活在当下的人们所适应的一种逻辑,所以把这种逻辑应用到绘画里。这是一种垂直于画面的绘画方式,它有点像硬盘数据的刻录,是垂直向下刻录信息的,这些信息可以叠加。这是一种全新的逻辑方式,它对我的绘画来说很重要。这也让我在自己的绘画里找到了一点新意。

贺潇:那么每个图层中的图形又是怎样产生的?我们在画面里能看到很多不规则的图形,它们看起来很像剪影。

叶凌瀚: 那就来说一下这个剪影。马蒂斯在晚年做了一系列剪纸作品,把单色的纸剪下来再贴到画布上。我的绘画里的硬边图形与这个有关。另一个对我有很大影响的媒介就是涂鸦。我在高中时成立了一个涂鸦社,开始用模板来涂鸦。我需要做一个剪纸的模板,然后将模版的形喷在墙上。以上两点把我引向了剪影式的绘画方法。对于组织这些绘画元素,我其实是在Google上搜索Lucy,但Lucy只是一个标签,它能引出很多和Lucy无关的东西。我把这些图象下载下来,然后在这些图像里选取局部(我可能会选一个女性头发的形),再把所有这些图片的具象信息去掉。我使用过度的色彩或单色把它们喷涂出来,然后再用它们构建出图层式的绘画。

贺潇:在你的绘画作品里,除了《Lucy-C-015》之外,它们大多使用了偏于荧光的色彩,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叶凌瀚:让我们从绘画史看起:一个时代的经济和社会材料的发展,其实会影响到艺术家的创作。如果我们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人,比如,在我们的文明中只有木炭作为绘画材料,一根木炭棒,那么我们现在就只能用木炭棒来画画。然而,因为有了材料的发展,才会出现那么多令人惊艳的绘画。

从最早的坦培拉油画,到现在的炳烯颜料,材料的发展对于艺术家而言是一种赋能。我觉得荧光材料应该是在上世纪中后叶才出现的,这种颜色带有强烈的时代气息,因此我特别喜爱这种荧光色。在我的绘画里,有手工的雕刻,也有机械的刻绘。你很难想象一个古典艺术家能够画出一条几乎零误差的曲线,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时代对于一位艺术家或者绘画艺术家来说,又是一种赋能。我可以用机器来完成这个线条的模型,然后再去画它。这里面存在一种机械的美学,我特别喜欢这种美学。再回到荧光色上,让我们假想一下,西方绘画史的演变——从洞穴画、壁画,慢慢跳到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然后再到现代主义、印象派,最后到达当下——在这条美术史的发展轨迹上,颜色变得越来越鲜亮。那为什么会越来越鲜亮?因为我们的生存环境变得越来越亮。伦勃朗只能画一支蜡烛前的肖像,因为他家里只有蜡烛、没有灯。我们为什么可以使用荧光色?因为我们随时随刻手边都有一个发亮的液晶屏,所有颜色都是自发光。而且,如果你向未来看,那么会发现我们的生活也许会被屏幕完全包围。我认为环境会影响艺术家的绘画面貌。

贺潇:对,那么大数据呢?

叶凌瀚:大数据其实就是互联网素材吧。在我的绘画里,没有现实的素材,都是从互联网上下载的图像。但你其实并不知道这些图像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贺潇:或许对你而言,图象的原创性已经不再重要。

对,我刚才已经说过,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想象力,我所能做的就是用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系统,筛选出你认为非常正确的事情,那些让你非常坚定去做的事情。

贺潇:也就是说,在很多画面里出现的这个人物,也就是Lucy,就是你认为的人类起源的形象吗?

叶凌瀚:这个人不是,这个白色的人物,解释也留白。

LUCY-Y-001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200 x 300 cm  

2018

贺潇:你的每一张作品里几乎都有一个球体。

叶凌瀚:不是每一张。我把以Lucy为主角的科幻故事中的一个细节拿出来,我认为这个球可能就是一种Lucy。这个科幻故事讲的是直立猿人Lucy是如何慢慢发展变成一个人工智能化的Lucy的。我认为这个球就是一种人类最终极的形态。当身体不再保留,而意识被留存下来时,这个球可能就是一个寄存你的意识的AI。

贺潇:它代表一种视觉化的意识流?

叶凌瀚:也可以这么理解,我觉得它放在那里也意味着未来。球是一种最完美、最终级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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