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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815   最后更新:2017/12/15 21:23:09 by colin2010
[楼主] 宁静海 2017-12-15 21:23:09

来源:谷雨计划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片花。时长:54秒


2017年2月24日,摄影师任航因抑郁症跳楼自杀。5个月后,一部以他为主角的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在FIRST青年电影展首映,随后又入围釜山电影节、在台北金马影展展映。不少观众通过影片开始理解他那些被标签为“先锋”、“反叛”、“情”的摄影作品,开始走进任航的生活。



这个忧郁的“小”问题杀了他

采访/沙丘

编辑/迦沐梓


只有29岁的任航在摄影圈小有名气。


2007年上大学期间,被称为“软色情写真摄影师”的任航,开始用傻瓜相机拍摄室友。大学毕业,拍摄对象从室友变为熟悉的朋友,主题仍然是裸体照片。


任航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摄影风格。这些作品冷艳疏离,透出阴郁的气息:被鱼和鸟遮住脸的人,被网罩住头的人,被草束缚住的人,裸露、堆叠、缠绕、扭曲的身体,奇异的服装,夸张的姿势,以及冷漠的表情。

任航摄影作品。来源/摄影师个人官微(横划查看更多图片)


有评论认为,“任航的作品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让我们清醒地意识到中国还有这样一群人生活着。从社会纪实角度来说,他的作品和解海龙的《大眼睛》、吴家林的《云南山里人》、吕楠的《精神病院》等没有区别,甚至我觉得相对上面这些经典的例子还更积极、更现代、更有国际影响力。”


摄影之外不少人知道任航,是因为抑郁症。他患有“双向情感障碍”,这是一种以躁狂或忧郁的反复交替发作为特征的精神疾病。自高中时期首次病发,他与这种疾病搏斗了超过10年。


他的文字里经常流露出痛苦和死亡的蛛丝马迹:


“晚上失眠,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自己用各种方法把自己杀死的画面,我吓得起来把家里所有锋利的东西都锁进一个抽屉里,有一把大剪刀实在塞不进去,我就把它和钥匙一起扔出了窗外。”


“我的妈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坐我的婚车,但她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坐一次,我的灵车。”


“生命的确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可是我时常觉得,它好像送错了了人。”


在这些外人看来只是说说而已的诗句和话语背后,任航经受了怎样的精神苦难,读者无法得知。就像纪录片中演绎和讲述的痛苦一样,等到他去世,观众才试图去感知。


叔本华在《论自杀》中说过:“我们总是以肉体上的痛苦来分散精神上的痛苦,也正是这种情感使人容易自杀,因为那些相携而至的肉体痛苦对那些备受精神痛苦的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极度忧郁的人往往容易自杀。他们对肉体痛苦的蔑视尤其明显,一旦旁边没有人守护,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海报。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的导演张溪溟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任航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在他看来任航是一个很干净、很好玩,性格开朗,有很多朋友的人。“抑郁症最怕的就是你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不和任何人接触。”张溪溟说,“任航在生活中完全看不出来异常,他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和负面情绪传达给你”。


建立在任航和其艺术基础上的纪录片


张溪溟还记得第一次在传媒大学附近一个咖啡馆见到任航的情景。天很热,他很高,总在笑。“我才不是裸体摄影师!”任航一直强调:“只不过,人们总是注意到这个”。他语速极快,对提问从不遮掩,他单纯、热烈、直接。


那时,张溪溟在北京一家影视公司从事外包制作业务,要为某视频网站拍摄一部关于抑郁症的纪录片。得知任航也有这个困扰后,他们约定了见面。出于对抑郁症题材的认同,任航很快同意了拍摄请求。但是拍摄开始不久,制作方在得知拍摄对象是任航后,做出了放弃拍摄的决定。张溪溟不得已只能独立制作这部纪录片。2013年到2014年间,张溪溟多次对任航的工作和生活进行跟拍。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


在镜头里,任航的摄影艺术困难重重。找不到愿意合作的打印厂,好不容易在网上找了一家,最终被骗了钱。他和模特们在楼顶拍裸照,被群众举报,惹来了警察。他还准备到鼓楼大街发起一次裸体人像拍摄的计划,为了了解项目的可行性,他去咨询了律师,但律师告诉他,法律有一条叫“聚众淫乱罪”。任航认为艺术是自由的,为此他和律师进行长时间辩论,可当律师指出他其实是在和几千年积淀而成的文化传统相对抗时,他沉默了。

任航摄影作品。来源/摄影师个人官微


“有一天当人们都不再提起自由的时候,那我们就真的自由了。”任航在2014年接受法国时尚杂志《PURPLE》采访时曾说。“人们更多地受到对身体的传统和保守态度的限制。他们认为裸照是一种不敬,甚至是一种堕落,因为裸照显示了人们认为应该是私密的东西。这里的人们一般厌恶裸照。我们把身体藏在我们的文化之中。”


前期的拍摄完成后,张溪溟发现用传统的方式进行剪辑达不到很好的效果。为了找到与任航性格和艺术相契合的形式,他在画幅、声音、色彩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实验。最终选择使用了三种不同画幅:以方形、圆形、条形分别指代任航过去受到的伤害、他的抑郁症以及噩梦,配合着蓝色、紫色、绿色和黑白的色调,使影片呈现出一种MV式的另类风格。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横划查看更多图片)


在张溪溟看来,纪录片的可看性特别重要,他不想刻意去区分纪录片和剧情片。于是影片中出现了很多剧情片元素,包括任航演绎抑郁症的痛苦,画面的闪回和重复应用,还有插入很多相声的声音效果。


让张溪溟没想到的是,这部打破了传统纪录片的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风格的纪录片,在很多影展大受欢迎。


张溪溟将这部纪录片取得的成绩归功于任航。他认为任航是一个无法复制的艺术家,他的作品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更多人认可。“这部纪录片建立在任航和他的艺术基础上,换别人我这种表述是立不住的”。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艺术家任航。


接下来,张溪溟准备把这部纪录片重新剪辑,加入更多素材,将其制作成一部长片,他希望更多人通过纪录片去理解任航的艺术,去了解抑郁症。


“现代的都市语境下,若你没个心理疾病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抑郁症’更多频次出现在调侃或暧昧的抒情软文中。可是你并不知,欢局里那个最善解人意的老好人,在给大家讲了笑点奇怪的冷笑话后,便带着笑容匆匆结束了生命。”张溪溟说。


任航其实是个鲜明的符号


谷雨故事:你是怎样认识任航的?当初拍摄这部纪录片时,是拍任航的人物故事还是忧郁症题材?


张溪溟:我是在2013年左右想拍任航的,他当时还不是特别火,只是在豆瓣上经常发一些作品。因为我是豆瓣的第一批用户,所以就知道了这个人。我当时并不是特别了解他,只知道他关于裸体的创作,这些摄影作品在美学层面也不是很吸引我。


直到后来,我要拍摄一部关于抑郁症的纪录片,正好发现任航也有这方面的问题。于是就约他见面,和他聊。聊过几次后,我发现特别喜欢这个人。他非常有意思,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吸引你。我们彼此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就决定要拍摄他。


谷雨故事:任航最吸引你的特质是什么?


张溪溟:他总是给人很舒服、很自然的感觉。他简单、直接、热烈,不会把他的想法强加给你,不会给你很多负担。与他交往你不用考虑太多,平时与人交往中那些复杂的、沉重的或者肮脏的东西在他身上都没有。


我在拍摄之前问他什么可以拍,什么不可以拍。他说情感关系不要拍,其它都可以。他也特别信任我,我只要想拍,什么都可以拍。所以整个拍摄状态就是他做他的事儿,我只是身旁的记录者。我并不深入生活,和他保持合适的距离。


他不是一个把很多问题想的很完整、很精密了,再去做的人。他是一个靠身体来思考的艺术家,他理论层面很欠缺或者他不在乎这个,但是在实际操作上很强。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


谷雨故事:有评论说这部片子作为任航的人物故事比较单薄,你怎么认为?


张溪溟:我认同这样的说法,实际上这部影片可以做得比现在好一些。


当时投FIRST青年电影展时,时间比较着急。我主要投的是剧情片,这个片子作为陪跑,我并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上面。最后剧情片没有入围,反倒是这个影片进了。所以有很多想法是我还没时间落实的。


现在这个片子,我也觉得问题很多,而且我有能力把它改得更好,只不过需要一个过程。我之后还会重新剪辑一个版本,计划把这个影片做成长片,而且已经想好了一个框架并着手进行了。我想要的视听语言不是偏自然主义的,我想要很多技术层面的元素,比如特殊音效、动画图像应用等。


谷雨故事:通过影片你最想表达的是什么?


张溪溟:我的主题是自由,但是这个自由的延伸可能就会涵盖很多东西——自由的多种形式,自由的不通畅,以及自由最终的可能性等等。片中由于表达地不通畅,使得任航要作出反抗,最后的妥协,包括在叙事层面的最终一种结果……


谷雨故事:中国纪录片一直以社会纪实为主,强烈的风格化并不多,你这样进行呈现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张溪溟:我觉得就是个人喜好。对于我来讲,节奏慢的东西我真的会睡着,无论多好的影片我该睡还是会睡。当然这也可能和我的学习背景有关,我以前学画画的,后面从事各种各样工作,我就按照自己认同的方法进行表达。


比如影片中重复素材的应用,其实是我刻意要这样的结构和效果。影片中任航吃药的镜头重复了两遍,第一部分是通过吃药引出接下来的问题。后来我想再次用吃药分支出另一方面的叙事,重新讲述这个问题。只不过当时我比较懒,直接用了同样的镜头。当时我其实还有那个场景的其它素材,可以把这个镜头代替。所以这种结构我是完全认同的,只不过技法上可能不成熟。我想把这部影片做成情节性的、故事性的、线性推进足够强的片子。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横划查看更多图片)


谷雨故事:我留意到影片里有蓝色、紫色、绿色还有黑白,用这种强烈的对比色彩出于什么考虑?


张溪溟:这个原因其实挺复杂的,一方面是因为没钱调色,另外一方面就是整体叙事的考量。方形画框有色彩镜像的部分是过去进行时,我将它处理为MV的形式;现在进行时是电影的标准尺寸2.35:1,这是纪实的部分;圆形是抑郁症的部分,基本上是偏蓝的;然后全画幅是最后象征性的画面,中间存在一些摆拍。


你看我的画面其实很粗糙,因为拍摄时的一些问题,所以如果不能让它很精致,索性就让它粗糙出风格化,我特意加的噪点。这也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谷雨故事:影片中插入的相声片段很有意思,剪辑的时候为什么会加入相声?


张溪溟:相声在影片里属于旁白。任航开展活动的鼓楼,那个地方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方,既有很多传统建筑,又有很多时尚的东西,也有很多底层审美。这个地方是曲艺比较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做的很多段落是和这个地方有关联的。


另外,可能是我的能力不足以将音乐和曲艺,甚至与历史影像进行结合,于是就用相声这种代表北京文化的元素进行表述,包括用梅兰芳的京剧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谷雨故事:影片中有一段任航坐在出租车上,用旁白和快速剪辑来表现抑郁症的焦躁状态,有点剧情片的味道。对你来说,纪录片和剧情片之间的界限是怎么样的?


张溪溟:我基本不去区分。对于我来说,能够吸引我的我就喜欢,不能吸引我的,我就不看。我认为去区分是没意义的。首先我做一个东西,它必须触动我,如果我都不嗨的话,我为什么要做它呢。


大家认为纪录片是以所谓真实感为基本审美诉求的一种影片。“真实感”,并不是“真实”。在做这个影片的过程中,我开始有意识地把它的“真实感”去掉,加强他的戏剧性。你可以发现生活中绝大部分的时间是平和的,但电影是需要冲突和戏剧性的。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


谷雨故事:拍摄纪录片,包括你和任航接触中,有没有感觉他会走向这样一个结局?


张溪溟:其实我这个时候说这个话是不中肯的,因为你不能用结果来推断过程,所有对将来的推断都是没意义的。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之前也一直比较担心他,但是通过和他聊天,我的担心消解了。他痛苦的时候往往会找一个有相同问题的朋友聊,每次聊完后他就会释怀很多。抑郁症最怕的就是你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不和任何人接触。所以他给我说他有能够聊天的朋友,其实我就不担心了。

纪录片《我有一个忧郁的,小问题》剧照,任航(左一)和他的朋友们。


以我观察,他患的是双相情感障碍,也叫躁郁症,就是梵高得的那个病。访谈中他给我讲过一件事,有一次他和朋友去泰国,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在大马路上疯跑,然后倒在路上哭,这个症状是典型的躁郁症。


谷雨故事:任航是这部影片的美术指导,他对影片提供了哪些帮助?创作中会不会听取他的建议?


张溪溟:我当时说服任航接受拍摄,是把我之前的一个作品给他看。那个作品拍摄的是一个女权主义的女孩,比较传统的社会性的纪录片。任航比较希望做成那样的影片,节奏比较慢,偏纪实风格,不用这么多视觉元素。但是我反而没有听他的,任航的气质不适合很“深沉”的表述。还有任航不想在影片中用他的摄影作品,我刚开始也这样做,但后来我觉得应该用。


纪录片应该适着尝试更多的可能性。任航其实是个鲜明的符号,他的个体和他的作品一同构成这部短片的美学架构。


关于张溪溟

1985年3月出生于辽宁抚顺,北京印刷学院肄业。大学时代开始拍摄纪录片,曾为电视台、网站制作纪录片、节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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