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在思考吗?在MoMA看计算机如何重塑艺术与设计
发起人:脑回路  回复数:0   浏览数:1713   最后更新:2017/11/22 20:44:33 by 脑回路
[楼主] babyqueen 2017-11-22 20:44:33

来源:798艺术 王薇


《深白》 540×1000cm 绘画装置,布面丙烯 2016-2017年


“光”作为李姝睿作品中的一个重要线索,始终贯穿于其多年来的创作脉络之中。随着创作的推进,这一元素也逐渐从被表现的主体过渡为一种构建形而上观念的基础素材。艺术家以一种类似样本采集的身体力行的工作方式,试图解析事物看似简单的表象背后丰富多元的构成,从而对抗一种来自社会、审美、认知等层面普遍存在的肤浅的类型式划分。与此同时,通过对形式感、现场感的强调,艺术家意在搭建一个以抽象视觉打造的脱离语言逻辑的、形而上的空间场域,并以此生成一种纯粹而抽象的感知体验。

《深白》(局部)

《深白》(局部)


艺术汇:此次个展同名作品《深白》是由多个个体构成的一个整体,在一个大体的灰调中呈现了多层次的色彩变化。显然,通过这样的方式,你从简单的表象中解析出其背后复杂的构成,这是否也代表了你对事物的普遍看法?


李姝睿:这几年我越来越想做的其实是一个看似复古的事情。《深白》就是一件很复古的作品,因为从绘画的表象来说,它并不是对色调的简单概括,而是继承了印象派的一些实践理论,比如一个棕色是用一千个棕色去描述,其实是让它更丰富而不是更简单。极简并不意味着简单。这个社会从工业革命之后,为了效率、商业等目的,把一切简单区分,生活选择的层次越来越少,但每个层次里同样的选择却越来越多。这是方法论上的简化,但表象上好像又很丰富。从这个丰富里面很难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艺术汇:作品这种丰富性的背后必然需要投入大量的工作,能否介绍一下《深白》的工作方法?

李姝睿:确定了这个展览空间之后,我根据空间划分这件作品的结构,这是一个必要的数学的选择,也就是现在看到的大的效果。定下这个规则之后,作品中的每一个小块儿都像一个样本,我需要从自己的色彩逻辑里面采集样本放在里面,这个过程其实是很漫长的,画了有一年的时间。从去年年初就开始做实验,创作了一套习作,其实是在为《深白》做准备。如果从构思开始算起的话,时间还要向前推。我现在的工作周期很长,整个一年都在做样本采集的工作,我希望作品在面貌上是日趋丰富的。

《庇护所:所有的恐惧来自于世界边际未知的闪烁》 1560×800×550cm 布面丙烯、木板、钢架、地毯、射灯 2011-2012年


之前做《庇护所》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能力把一个巨大的东西分成块状,并且最终呈现出一个统一的效果。色彩的渐变完全和电脑做出来的效果一样,但又有绘画的质感在里面。这个方向的实践在《庇护所》中已经做过了,这次我需要作品是一个遍地开花的,甚至是超出自身记忆和经验的状态,因为记忆和经验会控制我的手,而大脑又是独立的,二者时而结合、时而互相抵抗。由于在云南的工作室比较小,我把这套作品分为 12 组,每画一组都要来回运输,所以我在画的时候是看不到一个整体效果的,脑子里是茫茫的一片,每次画的时候都在猜想我前面画的是怎样的效果,有时就会忘记,因此《深白》才会有丰富的层次。


这件作品是我创作方向上的另一个节点,我希望每次的作品都能往侧面推动一下,它不能走在一个理所应当的主线上面。我现在做每一件事情都要核算时间成本及其对我的意义,如果它不能帮我到达一个新的地方,那么对于我来说就是时间浪费。做一个推导出来的东西总是相对安全、无趣,却有可能看上去更成功,但如果每次都做一个让自己也能感到小意外的作品,那才是充实的。

《元神储存器 No.201708》 200×200cm 布面丙烯 2017年

《元神储存器No.201708》(局部)


艺术汇:在此次展览的另一个展厅中,你将《元神储存器》与两件《波》系列的作品并置展示,并形成一个新的图像,它的视觉效果使人联想到旗帜。此时,组成这个图像的每一件作品仿佛都成为了一个局部元素?

李姝睿:这个组合中的图像是为了形式感而生成的,它确实和国旗很像。前几年我在研究形式感的时候,把包括宗教、建筑、国旗等在内的具有标志性作用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国旗的形式感是很强的,一个国家的概念都被浓缩在这个方寸之间。


两张《波》的创作是从2014年开始,到2015年结束。在画的时候我就把它当成是一个素材。我觉得绘画的边框是一个很古老的形式,但更早的绘画是在岩壁上创作的,它没有边框,只有图像和符号,边框其实是文明社会发展的结果。再之后绘画变成了一个具有宗教感的事物,到了现代社会又转化为所有视觉的基础,设计、时尚都要回到绘画里面去寻找它们的线索,因为它们并没有生产出新的逻辑,而是依附在绘画的逻辑之上。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全力以赴地创作传统概念中的单幅绘画,但到一定阶段,我发现边框对我的意义开始消融,作品变得更像是一个素材,一个阶段性的产物。比如像《波》系列作品,它没有一个视觉的中心,如同零散的词语一样,我要把它排列组合成我需要的一个句子。我需要很长的时间积累这个素材,《波》系列的每件作品本身也是一幅完整的画,但我要把它的层次变得更丰富。这次个展中,它就是为了这个形式感而服务的。

《波No. 6》 200×980cm 布面丙烯 2015年

《波No. 6》局部


艺术汇:这种对形式感的强调源于怎样的思考?其最终目的是否在于获取一种由视觉及场域带来的体验感?

李姝睿:我在做绘画的时候也会有很多方向的思考,比如说很多艺术家绘画的目的只是在追图像,手工性只是为了使绘画与图像达到一致的手段。我早期的创作也是这个样子,但我后来的绘画就变成绘画性的图像,我像匠人一样去打磨它,绘画的周期越来越长,没有一个稿子可以让我去追,全部是以即兴的方式创作。我之前画了很多张《波》系列,都是 2 米、3 米的小画,后来觉得不够,就增加到 10 米,这次展出的两张也是有一个基本元素在里面,图像在打磨的过程中被一点一点确定下来。


前几年我一直在思考形式感本身,大家认为我的作品视觉效果很强,其实这就是形式感带来的。宗教的形式感有一个语言逻辑,而展厅没有任何与语言相关的东西,它是一个视觉生理的震动,这会被忽略或被夹带入其它逻辑里面去理解,但它本身是有独立性的,我把它概括地称为“没有语言逻辑的神性”。从“后感性”对我产生影响开始,我始终强调作品的现场性。我在制造一个场域,走进来的人可以被它吸引住,但却无法捕获信息,这正是抽象的意义。我尝试把作品本身的神性,那种离地的、飘忽的、跟经验绝缘的信息保存下来,让它可以在感性世界里独立地输入输出。这个实践的意义在于探究我们是否能够脱离语言去感受一个事物,打开一个更敏感的现场。空间的作品可以把身体包围进去,就像为了审美而盖的一座庙,只能用身体去感受,没有其它渠道。

《波 No.10》 200×980cm 布面丙烯 2015-2016年

《波 No.10》局部


艺术汇:抽象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每一位从事抽象创作的艺术家对抽象的切入点各有不同。那么,你在自身的抽象创作中试图探讨、表现的是什么?

李姝睿:到底什么是抽象这个问题也是大家一直在探讨的。我们的教育都是苏式的,不包含抽象这个层面。表面来看,抽象主义是西方的产物,但中国并不是没有抽象,不存在二元对立。任何人在做抽象的时候都是用自己的方法从大千世界中提取。当然,这也是一个话语权的问题,我们仿佛需要用时间来证明我们的合法性。这是一个哀思,虽说不是一个坏事,但肯定也不是一个好事。为什么我们做的抽象不能是独立的,而是要追根溯源地找个亲戚,或至少要用时间证明它是我熬出来的一锅汤。抽象真是一个迷思。2011年开始抽象热,现在又不热了,新媒体、后网络兴起,但我完全不在乎这些,还是自己做该做的事情,我并不想去解释、填充抽象的概念,而是能做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我可以做别的,但之所以选择做抽象是因为它对我有意义。

《神存储器》 尺寸可变 布面丙烯、木板、钢架 2015年


艺术汇:尽管你的作品在表面上呈现出一种序列状、科技感,但创作的过程却并没有脱离手工的方式,这引发了某种有关科技与人工关系的颇具意味的思索。

李姝睿:我对数码有一种饥饿的态度,这是一个发展的必然结果,但它又很无味,我试图用身体达到数码审美所能带来的快感,但同时我还是希望可以在层次、质感、细节上超越它、丰富它。这个肉身之所以这么重要,我觉得还是源于我们处在这个时代节点上的焦虑。我们这个时代,肉身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事情,科技可以实现对个体的再造。而我们的肉身、我们的文明的意义又在哪里?艺术家的工作本来跟人的生存没有必然联系,我觉得艺术家存在的意义正是通过吸收社会中的信息,生产出一个物件,输出一个自己的声音,来充实当下文化的面貌。这其实也是一个因果,家庭、社会、年代是“因”,自己是“果”,而作品又是我输出的另一个“果”。这个说法也可以用来解释我的作品为什么是现在这样一个面貌。可能是个人喜好使我选择了带有所谓手工、质感、时间性的方式。我与这个时代主流有距离,但并不是不接受那个审美,因为我跟这个时代也是同步的,只是不希望追随主流,人总是需要反省的。

李姝睿“LSR·深白“空白空间展览现场


艺术汇:你的作品中有对科学及宗教的指涉,你是否意在寻找、探讨二者之间所存在的共性,或者说某种殊途同归的东西?这是否正是你对现实本质的理解?

李姝睿:我把宗教性分为外部的形式感和内部的逻辑系统,它服务于由语言组成的概念、逻辑和行为指向。所有的建筑、声音、图像、气氛等都是服务于由文字编辑出来的模拟的神性。基督教的建筑是呈上升趋势刺向天空,佛教的建筑是东方式的递进关系向地平线推进,伊斯兰教的建筑是密集的图案和侵入式的声场……这些都是为各自宗教的气氛而服务的。我反对所有的事情都用语言来解释,这恰恰与宗教相反,我的艺术方向就是把形式感的东西拎出来,让它足够强大到成为一个具有形而上性质的事物,而不是要靠其它的方式表达。人永远有一个渺茫的希望,也永远有必死的意识。作为一个现代人,一直都受到这两者的拉扯。听到一段音乐时起鸡皮疙瘩,看到一张画时不想走开,这些瞬间是可以暂时代替那种长期存在的不能永生的焦虑。


我是科普迷,《波》系列就是我对宇宙能量传播的理解。量子力学认为力量是在震动范围内产生的,这个力量的表象在我脑海中生成的就是我画面中的样子。我不是科学家,但我们的工作逻辑应该是一样的,都是根据已有的知识想象一些可能。不同的是,科学家需要去证明这个可能,艺术家则不需要,但图像对我来说是一个证明,证明我想象中的可能,它在画面中时而微观、时而宏观,在不同维度上切换。


世界的表象会变,但本质不变。我的创作就是将自身经验当中想要分享出来的东西呈现为一个抽象的图像。这又回到抽象是什么的问题,对我来说,它就是用我的一个方式去解释所有想得通和想不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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