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元与艺术家|一对艺术家夫妻的首次共同创作
发起人:宁静海  回复数:0   浏览数:1480   最后更新:2017/11/19 22:01:07 by 宁静海
[楼主] 毛边本 2017-11-19 22:01:07

来源:飞地


反胶之爱(一)

本田125

2001年我30岁,我心爱的摩托被偷了,我确信偷我摩托的贼是个江苏牌照的大货车司机,我去西溪路上的古荡派出所报案,对警察描述整个被盗窃的过程很繁琐很漫长,我觉得我的摩托被偷了一次又一次,警察问我:“你怎么知道江苏牌照的大货车司机偷了你的车?”我说因为我停车的时候,周围只有他和他的江苏牌照的大货车停在那里 ,警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笔放下,他给自己玻璃茶杯里续了点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我看着大片的茶叶在他杯子里翻转膨胀似乎有一根透明的搅棒在疯狂的搅动着那些茶叶和液体,然后那些茶叶钻出了杯口令人无法置信地高速生长,藤蔓一样迅速爬上了天花板。

另一个矮个子警察暗示我永远也找不到罪犯,现在是2016年,从95年到2001年我安全无事故行驶了八万公里换了5个火花塞,灌了七八桶机油,然后又过了15年,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摩托,但是那个“贼”的图钉我一直按在那个江苏牌照的司机脸上。那辆摩托现在肯定停在一个不下雨的地方,火花塞上积满了碳垢,它的主人肯定用它运输了几百吨的蔬菜和鱼,或者它残缺地歪在某条靠近鱼塘地烂泥里,也许有人在下雨天骑着它一头摔下悬崖。在西溪路古荡派出所报案的时候我脚边不远处蹲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很瘦,手腕上都是血,被一块毛巾很粗糙的包扎着,两个大拇指被塑料捆扎带绑在后背。他一直没有抬头,身体弓着,以2个脚掌为支点,前后有节奏地微微摇摆,但始终不倒。第2天我在树林里小便的时候,看见地上有张都市快报,有一张图,标题是《古荡第7人民医院跑出一个疯子》 ,我拎起那张一半被尿淋湿的报纸,疯子打伤3个过路女子,并对碰到的第4个女人说:我爱你。那个疯子其实并不是昨天蹲在我脚边的那个人。

陈晓云作品

左手

很久没见面的一个朋友带来一本书给我,我翻到第21页的时候看到一句话觉得很有意思,“你用左手就爱上了一个女人”。路边始终有一只狗在对着电线上挂着的烂风筝叫个不停,昨天五金店的蒋老板借给我一张碟《古荡痴汉》,我觉得我看不懂,里面有一首曲子出现在他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我搂着陌生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直到那个女声象从很浓的雾中走出来,其实我也不确信这段音乐到底是不是这个片子里的,我对热爱的东西从来都是一知半解,心怀敬畏。很久没见面的朋友给我带来的那本书叫《反胶之爱》,大概内容是讲一个小偷从5岁开始偷盗,10岁开始写日记,记录他盗窃的时间地点人物,25岁那年他闯进一个老画家的家里,老画家很穷,那时候已经是2029年了,老书画家的桌子上放着一块乒乓球拍,旁边是很多药,墙上有一张合影,墙角有一个瘪的乒乓球,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小偷拣起那个球,时间就回到了他撬开门准备走进老画家门里的那一瞬间,他迟疑了一下,我很恍惚,不知道是什么气味影响了他,隔壁没有弹奏钢琴的声音,走廊里没有小猫蹑脚闪过,大街上没有人迎着阳光摔倒,楼上也没有拖鞋走过的声音。没有。他的迟疑让时间前进,后退,前进,后退,暂停了好几次,似乎有很多后悔,我象在一盘磁带上反复看这个画面,年轻人终于转身走了回去,他一步一个踉跄,他从2029年一直往回跑,时间在钢琴的键盘上迅速的倒流,所有的赃物全部被重新安放在时间这个仓库的小搁板上,显然2009年他才4岁,他还不是个小偷,他什么也没有从我这里拿走,你却早就用左手就爱上了一个女人。

那么廉价的食物

每天晚上我都会穿过3个隧道回家,我给隧道分别起了3个名字:毛宁,范冰冰,伊佐拉。当我开着音乐将要穿过第一个隧道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老画家流着鼻涕站在隧道口举着电话,穿过第2个隧道的时候,上塘高架西湖大道和鼓楼段之间有一男子在逆向穿行举着一块乒乓球拍对着天空挥舞,伊佐拉,到第3个隧道的时候,我的车突然停下来,收音机里有人在哭,隧道里全是眼泪,洪水一样。

“茄子”,我给你照张相,你在有雾的地方,你躺在草地上,旁边有一只悬空的巨大左手,谈不上美感,像莫名其妙被我拌倒在地,还笑着,旁边是她龅牙的表妹,不远处她爸爸背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我们都看见了她敞开的衣领中那两团2009年的粉色,上帝呀,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个随时开启的镜间快门。

有一种食物你吃过之后舌头分裂成了无数发丝般柔软的线条,在你的口腔里水草般飘荡,当你张开嘴,它们又汇聚成一块完整的舌头,我想说话的时候,嘴里似乎有无数头绪,可我张开嘴,我只有一个舌头,舌尖站立着一个小人,在黑色的背景中,庄重地划亮一根火柴。呲啦,火苗抖动。我点烟的瞬间看见你目光安详地看着前面的车窗,圣洁,脖子上柔和的轮廓延伸到锁骨,美妙的金黄色的反光,她微微回过头来看我,嘴角带着笑,雨刷掠过视线,一个被追赶的小偷从前面跑过,后面是一群追逐的人,你叹了口气:你拥抱我好吗?让我亲吻你,日食的时候,我们有一圈银色的影子,映照在从山顶倾斜的瀑布之上,天黑了,我们的手紧紧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掌心。我醉了,我的胃在痉挛,我急刹车在隧道口停下来,吐了一地掺杂着碎辣椒的烤茄子和烤鸡翅,那么廉价的食物,只能靠辣椒去忽略他原来是什么。

陈晓云作品


伊佐拉

伊佐拉是80年代一个古巴连续剧里的女主角,这个连续剧超长,从初中一年级一直播到初中二年纪下学期,伊佐拉长得什么样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我同桌多比亚斯的脸,在剧中,他总是冤屈地皱着眉头问她:“你真的爱我吗?”多比亚斯是个大嘴巴,他的爸爸是我们当地人民医院的院长,我高一同桌的爸爸就是被他爸爸治死的,我劝他们握手“胃癌无敌”。现实生活中多比亚斯也要恋爱,他的伊佐拉是个农村来的女孩子,屁股很大,她家在村子里是养蛇的,有一个院子里全是碎砖瓦块和枯树干,里面有几千条蛇。她每个周末回家,就拿着喷雾器为那个神秘恐怖的院子加湿,把一大堆缠在一起打成死结的蛇拆开,我和多比亚斯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粗粗细细的蛇在她手中流水一样滑落,阳光穿过云层的空隙探照灯一样穿过村口的大树顶飞,几只秃毛乌鸦照在落荒而逃的多比亚斯的后脑勺上,把他摁进村口的鱼塘里,伊佐拉含情脉脉地对着天空说:“每条蛇都是雌雄同体,它需要的那部分都来源于自己。”

圆规

江苏牌照的大货车司机在半路抛锚了,然后走过来一个女警察拿着大圆规把他定在轮胎上,转过头来问我:“你说你帅不帅?”我说:“我不帅。”女警察狠毒地把大圆规最尖锐的那一头扎进大货车司机的身体里,我最恨,我最恨说谎的男人。

钳工手册

《反胶之爱》其实是抄袭一个04年死去的美国作家的作品,他死的时候84岁,一些读者去他在山顶的墓地纪念他,被告知这里埋的其实是一个小偷,真正的作者把自己埋在从机场到曼哈顿之间的一个公路桥下,桥的东面是一个破败的中餐馆,里面的老板是一个70岁的从浙江来的中国老太婆,桥的西面是个被铁丝网围起来不知生产什么的工厂,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鞋,195cm的黑人,他耸着肩歪着头看着手里的汉堡,吃一口,耸一下肩,他在地上的阴影比一般人的阴影还要黑,边缘更加模糊。

《反胶之爱》的男主角其实不是那个从5岁就开始偷工地钢管的小孩,故事背后隐藏的真正主角其实是一个路过的钳工,他把钳工手册从第21页开始纂抄到2016年,之间很多年过去了,像大多数小说一样有一些感动,有一些压根就不精彩的故事,还有必不可少的感悟穿插其间,直到他觉得快写完了的时候,还没有一个女主角出现,这注定是本失败的书,浪费纸张,浪费墨水,还不如去看场电影,一个人坐着情侣包厢把自己曲折地折叠成2个人的形状,看大屏幕上一个蠢货把头塞进大理石缝隙里。这个姿势就是把屁股留给脚的姿势。古荡的疯子碰到第4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那个女人正撅着屁股在锁她的自行车。你能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了啥?穿西装的病友掏出一把水果刀,我要把自己的左手给你。

那个从5岁开始偷工地钢管的男孩说过一句话,我只想要你们拥有的很小的一部分。04年死去的美国作家96年说他再也不写小说了,但是之后他又写了不止一本。2016他最后一本书我看完了,他也说过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总是这样?当列奥那多真心想爱的时候,世界就成了谎言。”这句话是这本书里最不成熟的一个句子,所以显得很特别,不够有趣,因为感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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