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摄影师将镜头对准自己,发生了什么?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2107   最后更新:2017/09/29 15:44:55 by 蜡笔头
[楼主] 小白小白 2017-09-29 15:44:55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展览文献,摄影:Eddie Lam.


寻找无情小姐

In Search of Miss Ruthless

中国香港|Para Site艺术空间

7月2日-9月10日


若选美作为一场社会身体考察的舞台


(刘南茜|文)



“无情小姐”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而作为“寻找无情小姐”的展览却像是一场社会考察。在2017年无法实现“一人一票”的香港,讨论“选美竞选”又如此应景,如策展前言所述,“揭示选美竞赛所许诺的飞黄腾达背后的阶级治理与种族生成”。展览从侨民历史中选美竞赛的渊源、人物故事来追溯选美背后的政治机制,同时拼凑选美竞赛所塑造的关于“什么是中华,什么是亚洲”的想象。而在这样的主题框架下,23位参展艺术家所带来的作品则在这场虚构的竞赛中从各自不同的角度拆解着选美这一“并非自然选择”的过程,亦延展至关于身份认同酷儿文化“无形劳动”的讨论。


居伊·德波《景观社会》一书中写道,“景观不能被理解为一种由大众传播技术制造的视觉欺骗,事实上,它是已经物化了的世界观”。马秋莎的影像作品《化身》似乎尝试拆解景观背后的装置,镜头如广告大片,先近景聚焦着沙滩上晒太阳的比基尼少女之曼妙身材,以及她们的墨镜、人字拖、圣经和佛珠,而后一个远景全景镜头结尾,是一辆满载沙粒的卡车在荒路上行进,不断泄漏着沙粒和道具,一举消解了之前的慵懒画面;仿佛一出现代社会的寓言,不断被消费被打造的女性符号、甚至宗教信仰。由此,展览打开了一条“舞台”的线索,在一个个被打造出来的历史舞台、社会舞台或权力政治舞台上,女人如何寻找自身的位置,或被选定为什么位置。在此线索上,我们看到展厅里直接放置了一个舞台装置,羽毛、气球、粉红色心形的舞台,是艺术组合“来了”(Come Inside)的设计,名叫《唱出我的心》(I sing my HEART),并附有“来了”为此撰写的歌词,首句是“我的心在淌血而我亦无言。”舞台设置非常符合所谓甜柔的“女性气质”,而女性真的可以如此找到自己的声音吗?

展览现场图,ParaSite|图片提供



另一个遥相呼应的舞台人物是过去十年乔装为黄肥妮(Fannie Wong)的喜剧演员黄君仪(Kristina Wong),在《名人事业》的视频和《农历新年巡游》的照片中,这位被设定为曾经获选唐人街小姐宝座的人物穿着二手旗袍、嘴咬雪茄,佩戴着自制的“Miss China Town”选美肩带和后冠,表情张扬并挥动着套上白手套的手,她以这一虚构人物身份出场于一些公众活动现场,有时更引来保安驱赶,但其以假乱真之势又常常令不少观众信以为真,冲击着美国文化中对于东方女性角色的既定想象。而越南艺术家Ngoc Nau《她为欲望起舞》(She dances for desire)则从越南民间曾一度遭越南G。C。D严禁的母系女神信仰仪式中研究、寻找和回应越南乡村的变迁,以全息录像装置呈现一位舞蹈着的古老“女神”,其服饰却似乎是不断组合或拆解的金属状网格,据作品描述说这是为了呈现艺术家的家乡由乡村变成国外电子零件加工厂的变化。


回到香港的语境,2015年香港TVB首次取消了对参赛佳丽进行事先筛选的程序,在选美竞选中第一次实现了香港“一人一票”的普选,麦明诗从一共22万香港身份持有人的选票中夺得13万6千票,其后她用自己香港小姐的影响力积极参与社会讨论,甚至愿意参选香港特首。黄洁宜的委托作品《选·美(香港小姐2015,麦明诗,回看选美报名表格)》等五件作品则直接使用或启发自麦明诗本人的访问内容,讨论选美机制和社会政治场域里的女性位置,讨论作为似乎定义着理想女孩的游戏,选美的舞台如何看待镜头前后的女性,如何看待被媒体宣传构建出来的女性身体和政治参与的实验。这组作品以雷射雕刻UV有机玻璃来呈现文字的叙事,同时镜面反射、重叠着观众的身影,如一种即时的对照。与之对照的是展厅另一边罗列的来自世界各地的选美历史文献,大多在封面上印着不同年代不同地域选美皇后的身影,同时也描述着不少历史上积极参与社会运动与抗争的选美小姐的故事,包括马尼拉《东方王后》曾参与反美国殖民统治的抗争,以及1971年纽约华埠小姐选美,梅月莲在竞选中为自由恋爱、同性恋发声的震撼表演。亦有资料呈现的是华人小姐选美的历史变化脉络,如何由最初连系华人社群、建构华人集体身份认同,到后来被电视台收编为商业运作版图的过程。选美舞台似乎一直是不同社会脉络下看似重复的权力游戏,而佳丽们的妆容、仪态、服饰、皇冠亦十分相似地重复出现,女性是否可能在这种选美机制中秉持“真我”?而身体的生成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政治化的过程和结果。有关这一点,又可参考黎肖娴的影像、灯箱装置《“摩登”法宝:众声喧闹 1930s》中放置的1934年香港历史上的广告、电影明星海报、新闻专栏、日历插画和电影选段等,建构着1930年代女性身份及形象开始进入“摩登”时代(现代化)语境的切面,灯箱广告上层叠出现的文字包括:“摩登无罪”、“太太名媛万岁”、“性欲兴奋剂的使命”、“女学生忧国自杀”等。

展览现场图,ParaSite|图片提供

覃小诗,《未发送》, 2017,尼龙花,铁链,台座,黏土,金属,30 x 50 x 150 cm,摄影:Eddie Lam.

西亚蝶,《门》, 2016,剪纸,140 x 140 cm,摄影:Eddie Lam.


展览中关于酷儿文化的呈现主要以西亚蝶(陕西民间艺术家的艺名,意为西伯利亚蝶)的剪纸作品《门》:由门的禁闭与开放,呈现性的囚禁与解放;Jes Fan《义肢》讨论酷儿群体的健美文化与身份认同;谢嘉敏名为《Narrow Distances》的一系列摄影作品。酷儿文化作为展览的另一线索出现,在展览中似乎与选美机制不构成直接关联,或者是在这场虚拟的“寻找无情小姐”中作为一个跨越性别的尝试?




展览并没有为这场社会调查作任何结论,而是近乎将其作为一次重新召 唤,邀请观众“为下一位无情小姐提名”,并设置有联络邮箱,请观众参与或登上这座“无情小姐”的舞台。主要的设计元素来自被定为香港区旗的紫荆花,原本是一种不具繁殖能力的植物,似乎寓意着香港不可预计的未来。整个展览以历史资料、虚构故事来搭建一场选美的景观舞台,亦同时似乎尝试从景观结构中寻找超越的出口,以近乎戏谑幽默的口吻挑动社会现状的讨论。


*全文刊载于《艺术世界》322 期“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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