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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米榭尔·巴斯奎亚1979年在Mudd俱乐部跳舞。图片：©Nicholas Taylor

从9月21日伊始，展览“巴斯奎亚：真正的狂潮”（Basquiat：Boom For Real）将在伦敦巴比肯艺术中心拉开大幕。在这场重要展览开幕之前，artnet新闻与策展人Eleanor Nairne进行了交谈，并向其了解了为何现在正是对巴斯奎亚的作品进行全新认知的合适时机。

巴斯奎亚在英国博物馆的展览起始于很早: 1984年，在爱丁堡的水果市场画廊（Fruitmarket Gallery），策展人Mark Francis策划了这位美国艺术家在公众机构的第一个展览。然而，在超过十年之后，巴斯奎亚才再次成为于1996年在蛇形画廊举行的一场偏小型遗作展的主角。而自那之后又过去了超过20年，他的作品再未能在英国的任何一场单独机构中举办展览。

更令人堪忧的也许是，时至今日，英国还没能在其公众收藏中拥有哪怕一幅巴斯奎亚的作品。这也就是为什么于伦敦巴比肯艺术中心举行的“真正的狂潮”（Boom for Real），一场关于也许是20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的划时代展览会如此备受瞩目与迫切需要。

这个展览由巴比肯的 Eleanor Nairne 与研究巴斯奎亚的顶级专家Dieter Buchhart联合策展。Dieter Buchhart已经组织了包括于2010年在Beyeler基金会举行的作品回顾展，以及2015年于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举行的“就是现在”（Now’s the Time）在内的许多关于巴斯奎亚的重要展览。

另外，那些期待着欣赏一场直接的绘画展的人们将会收到惊喜，因为巴比肯是一个由画廊、剧院、音乐厅和电影院组成的多领域艺术中心。“真正的狂潮”将给予观众们一个跨文化的优势视角去欣赏巴斯奎亚的作品。这其中不仅涵盖了巴斯奎亚的视觉艺术创造，还包括了那个时代的纽约，尤其是其市中心内所有文化形式交织融杂的一些案例，这个展览呈现了那个年代的完整的社会事件。它们从电影院、音乐会、戏剧作品和其他事件中，让观众追溯与了解了从1978年至1988年的纽约的样貌。

在这场展览的开幕式之前，artnet新闻与Eleanor Nairne面对面谈论了为何这场展览如此具有必要性，以及巴斯奎亚对李奥纳多·达·芬奇的痴迷，以及这位艺术家飞速上升的市场价值如何阻碍了人们对其作品的严肃解读。

展览联合策展人Eleanor Nairne。图片：Photo ©Max Colson, courtesy Barbican Art Center

让我们先从这场展览的名字“真正的狂潮”谈起，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

“真正的狂潮”曾是巴斯奎亚最喜欢的词汇之一。他用这个词来指代所有使之兴奋的事物。我喜欢这个词的原因在于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用巴斯奎亚自己的词汇来为他的展览取过名。而我觉得这种做法能帮助你自己代入他的视角，从而使你的表达变得充满力量。

这次的展览分为两层。上面一层展现的全都是纽约跨界艺术的合作，并且展示了巴斯奎亚著名的明信片、他主演的电影《城中81街》（Downtown81）、《纽约/新浪潮》（NewYork/New Wave）（一部于1981年在MoMA PS1举行的巴斯奎亚参与其中的划时代集体秀）、他制作的嘻哈唱片和他与安迪·沃霍尔的相遇等等。

另外，楼下的展厅与一个爆炸开来的工作室空间相似，其囊括了一切使巴斯奎亚获得绘画灵感的事物:他的唱片收藏、他的艺术史书籍、还有他的影片收藏。

巴斯奎亚在电影《城中81街》中。图片： ©New York Beat Film LLC；图片：By permission of The Estate of Jean-Michel Basquiat，Edo Bertoglio

就实际作品而言，你们展陈了多少幅巴斯奎亚的艺术品？

一共有超过100件作品：大约40幅绘画和40幅素描，还有包括巴斯奎亚和其他一些涂鸦艺术家在内，他们在剪贴画、静电复印机、物件和冰箱上留下的涂鸦。这场展览涵盖的作品很多。但我认为很重要的是这场展览并不仅仅与绘画有关。它显然拥有许多亮点，但它所包含的意义还远不止这些。

对你而言它的亮点有哪些？

这很难抉择。但来自Fun画廊的一些作品（它们被作为1983年展览的一部分展出)显然是此次展览的亮点。另外，第一次将《李奥纳多·达·芬奇最强热点》（Leonardo da Vinci Greatest Hits ) （1982）与巴斯奎亚所研究的李奥纳多·达·芬奇之书的初始模本同列展出简直是一场美梦成真。

巴斯奎亚《无题》 ，1980。图片：Courtesy 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 New York. ©The Estate of Jean-Michel Basquiat/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ADAGP, Paris. Licensed by Artestar, New York

真有意思。为什么达·芬奇对巴斯奎亚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呢？

达·芬奇是巴斯奎亚所痴迷的众多人物之一。我认为巴斯奎亚对达芬奇感兴趣的原因在于达·芬奇是个典型的文艺复兴人，而巴斯奎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如此。这位纽约艺术家拥有无比多元的兴趣与追求。我认为他热爱达·芬奇手稿中附有大量注释与说明的诸多图表。那种图像、象征符号与文字的结合体对巴斯奎亚而言极其重要。

你与研究巴斯奎亚的专家Dieter Buchhart一起策划了这次的展览。你们二人为此贡献了什么？

整个过程非常漫长。截至今日，我们已经为这个展览筹备了将近三年时间。Dieter为这个展览带来了关于巴斯奎亚与其他一些纽约城中的艺术家，例如凯斯·哈林（Keith Haring）的极具深度的知识。而我带来的也许是在巴斯奎亚作品中的一些特别领域的一种兴趣。举例来说，思考巴斯奎亚与表演和文学的关系。

我认为我们结合在一起便能为巴比肯乃至英国带来一些特别而独特的东西。另外，就今日我们能做的与巴斯奎亚的展览相关的事物而言，这也是极其重要的一步。

巴斯奎亚与当时的女友Jennifer Stein, 《Anti-Baseball Card Product》 1979。图片：Courtesy Jennifer Von Holstein。图片：©Jennifer Von Holsteinand The Estate of Jean-Michel Basquiat；图片：Licensed by Artestar, New York

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巴斯奎亚作品中关于表演的想法吧。

这个概念在巴斯奎亚的第一幅成名作中就已经显现: SAMO的标签代表“同样的狗屁话”(sameold shit)。这个标签在1978年由巴斯奎亚和他的朋友Al Diaz一起创造出来。

在这段时间里巴斯奎亚正就读于City-As-School高中。那所学校是当时曼哈顿高中之中的新兴开拓者与新选择。这所学校受到约翰·杜威的思想的启发建校。它鼓励学生于行动中学习，并把一切在城市中发生的活动作为他们的课程大纲，而这种教学思想与当年纽约的氛围是如此契合。

巴斯奎亚关于表演的想法持续出现在他早期的剪贴画与明信片的作品中。在此次的展览中，我们展陈了此前从未展出的一整个收藏的这个部分的作品。那时，巴斯奎亚与他当时的女友Jennifer Stein一起在纽约街头以一美元一张的价格兜售他的作品。那时，这两人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站在位于SoHo下东区的现代艺术博物馆外售卖他们的作品。而这也是巴斯奎亚想办法向沃霍尔引荐自己的方法。

Rammellzee vs. K-Rob, produced and with cover artwork by Jean-Michel Basquiat ‘Beat Bop’ vinyl record, 1983。图片：Courtesy Jennifer Von Holstein；图片： ©The Estate of Jean-Michel Basquiat. Licensed by Artestar, New York。图片：Justin Piperger

你曾在几个月前告诉我这次的展览将能够揭示一些与巴斯奎亚及其作品相关的错误谜团。你这样说的具体意义是指什么？

我认为我们的目标在于将巴斯奎亚定位成一位严肃的艺术家和一个对待他的创作无比谨慎的人。有时，一些围绕他的讨论已经剥夺了他的发言权，使他听上去像是在违背自己的意志以创作一件作品，或是在这些复杂的视觉组合中无法全面意识到他自己正在做些什么。我认为我们在这个展览中所做的正是向人们展现在巴斯奎亚的艺术之后隐藏的是一个多么令人惊异的头脑。

他对于他那个年代的精神抱有真诚的态度，那是一个属于后现代主义的时代，低俗与高雅的文化相互碰撞，多元意义也繁盛涌现。巴斯奎亚的作品化身为他释放所有他来自多样领域的灵感的空间。我认为关于这一点，在过去，人们没有以充分的感知度去理解。因此，我们希望通过这个展览我们能使巴斯奎亚在公众之中收获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全面的面貌。

你认为人们对于巴斯奎亚的误解有哪些？

有的人也许不知道巴斯奎亚拥有文化底蕴深厚的背景。他的父亲是一位来自海地的会计师，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波多黎各的二代移民。巴斯奎亚是他三姊妹中最年长的一位，成长于布鲁克林的上流社会。在2015年布鲁克林博物馆的展览手册中，工作人员们将巴斯奎亚印在该馆的青少年会员卡上。这些细节都可以告诉你，巴斯奎亚在极年轻的时候便得以接触到数量庞大的艺术与展览。

巴斯奎亚还在私立学校圣安妮(St Anne)上学，后来转到了更为激进的City-As-School高中。因此，巴斯奎亚也拥有了一个极好的教育背景，即使他在相对年轻的年纪便辍学了。但是，我认为人们倾向于相信他没有接受很多教育是一种对他的误解。事实上，巴斯奎亚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巴斯奎亚在一份访谈中谈到：“我只是一个想成为一个艺术家家庭一份子的自学者。”有时，当一个人没有接受传统的艺术训练时，他们便会更突出地展现自己以证明他们掌握的知识。巴斯奎亚在采用西方艺术史视角的同时也为非洲艺术与民俗传统着迷。

巴斯奎亚《无题(帕博罗·毕加索)》，1984; Private collection, Italy。图片:©The Estate ofJean-Michel Basquiat；图片：Licensed by Artestar, New York

在过去的几年中，关于巴斯奎亚的讨论大都与他飞速上升的市场行情、被超级藏家和名人等收购有关。你是如何看待这些事件对人们对其作品的理解的影响的呢？

嗯，人们通常只熟悉巴斯奎亚艺术中极小的一部分，那是他1981至1982年间创作的作品，与他的新表现主义的思想关联密切。因此，这些作品才在拍卖中拍出了惊世价格。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巴斯奎亚总是不断地以快节奏翻新他的艺术创作，从涂鸦到剪贴画再到复印品。他绘制在表演作品中所需的棒球头盔，设计服装并在PatriciaField的商店出售。巴斯奎亚还参与了电影拍摄。实际上，他还想过自己制作电影直至其生命的尽头。

所以我们的关注点总是倾向于聚焦那些被售卖的和吸引了许多媒体注意力的某些作品上。但是这种现象真的会使人们偏离对他作品的全面认知。

巴斯奎亚也许是市场的宠儿，但是他的作品却并不常见于博物馆收藏。在此，我引述AFP的一段话：“巴斯奎亚创作了超过2000件艺术品，但是纽约的现代艺术博物馆只拥有10件他的素描与丝印，惠特尼有6件，大都会2件，布鲁克林博物馆2件，还有古根海姆收藏了1件。” 在哪些方面使这种现象变成了一个问题？

总的来说，生成人们对一位艺术家的作品的理解的源头是学术材料，而那些文案都源自关注该艺术家作品的机构或独立的学术组织。而这两种机构和组织的形成就巴斯奎亚的个案而言都显得极其困难，因为公众收藏中几乎没有他的任何作品。在英国，公众机构中甚至连一幅他的作品也没有，而且就国际范围而言其公众收藏也少得可怜，尽管在一些博物馆收藏中还是存有一些巴斯奎亚极其重要的作品。这一现象也使我们更加重视展览为学术材料的诞生所产生的重要作用。

巴斯奎亚《Hollywood Africans》 ，1983。图片：courtesy 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 New York。图片：©The Estate of Jean-Michel Basquiat/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ADAGP, Paris；图片：Licensed by Artestar, New York

显然，现在巴斯奎亚的作品已经变得异常昂贵并超出了绝大多数博物馆的预算。但是你认为为什么博物馆们没有早些收藏他的作品呢？

我认为许多机构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他作品的重要性。事实上，他的第一场在公众机构的展览就是在英国举行的，是1984年的水果市场画廊（Fruitmarket Gallery）。接着巴斯奎亚的这场展览分别在伦敦的当代艺术学院和鹿特丹的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进行了巡展。但是巴斯奎亚却在过于年轻的时候死去了，而在他的画作在还不是那么可得时就已经变得异常昂贵。现在，国际博物馆已经处于一种依靠收藏家们慷慨捐赠艺术品来运营的地位。

你认为巴斯奎亚会喜欢他的作品在今天所取得的地位和售价吗？

他一直坚定地相信自己会成为他自己心目中那样的艺术家。在对巴斯奎亚的家人与朋友们所做的采访中我们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他从未怀疑过他所能达到的名望。他相信自己能成为20世纪艺坛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甚至在他能赚到钱购买绘画用具之前就已经知晓了这一点。从这种意义上而言，我认为他会对现今其艺术所收获的一切感到愉悦。

巴斯奎亚创作中，1983。图片：©Roland Hagenberg

现今，许多青年艺术家都提及了巴斯奎亚对他们的影响，即使是像AnneImhof这样的艺术家。你认为他的艺术为何在年轻一代人中的反响这样大？

我认为这可能与他处理自身身份的复杂方式有关。我觉得他的艺术手法是极具先知性的，而这不仅仅局限于他对诸如SAMO或Aaron这样的昵称或假名的运用。我认为他在某些方面而言是那一代于1993年惠特尼双年展上著名的《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迭代的艺术家中的先驱者。那些艺术家们探讨了他们的身份在其作品中的反映，并审视了他们如何被人们看待与理解。

在ReneRicard关于巴斯奎亚的文章《闪光的孩子》（The Radiant Child）中，他写道：“如果一个人希望超越混沌定义下的冷漠以长存世间，他/她就必须成为他/她自己的标志性代表。”我认为这便是如何在纽约生存下去的守则。你必须对自己的形象具有清晰认知，你必须了解要想成为一位艺术家，纽约将对你有哪些要求。巴斯奎亚的艺术解读了他如何看待别人对他的解读，以及他对他自己被他人“异己化”的感受。

你想要观众们从这场展览中得到什么？

我对自己能花上这样长的时间展陈这位艺术家感到无限感恩，因为我能感受到，我拥有一个无比机智且特别有趣的人相伴左右。我知道当你看到那些复制品时你并不能获得这样的感受。这种感觉只有在你体验有血有肉的材料时才能获得，而在英国，已到年龄的一整代人此前却不曾获得这样的机会。因此，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来看看这场展览，并有机会体味我所说的那份精神。

“巴斯奎亚:真正的狂潮”（Basquiat：Boom For Real）将于2017年9月21日至2018年1月28日期间于伦敦巴比肯艺术中心展出。

文：LorenaMuñoz-Alonso

译：Phyllis Z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