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河都过了，还留恋桥干什么



去拜访艾未未时，在草场地艺术区，正在我们问路途中碰到了正在由夫人陪着和朋友溜狗的艾未未。艾未未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小声随和（本认为是强势、大声的）我们边走边聊来到了他的工作室，工作室从远处看去是一座空旷的灰砖房子。一进门院子里几只胖胖的猫跳来跳去，院子里摆设装修很是单纯，秋风中几棵柿子树上挂满了熟透的柿子。进入客厅，一排大大的木制桌凳整齐的摆在空旷的房子中间，干净、简单。艾未未爽朗的坐下来，我们直接进入采访的话题。

童：你是各种矛盾、各种冲突、各种身份、各种评论集于一身的人。而这种种的矛盾、冲突的转换给你的人生作品带来了各种可能性、丰富性。我们今天围绕几组矛盾谈话。

矛盾一：我们的教育告诉我们有更多钱、当更大官、更有名是我们的生活目标，看你的现在状态似乎告诉我们简单的生活，让人走的更远，贫穷让人有思想。你从物质的迷恋中走出来，有好的状态做作品，但同时你又可以在几分中内搞定三千万（《童话》的投资）。而且在建筑、家具、当代艺术、画廊、影视等等方面都很有名气。对你来说，钱和名是计划中掌控的，还是不小心天上掉下来的？

艾：我们这代人、这个时期的人，有些特征在身上，也就是所说的入世、出世。我们生活在现实当中，按传统的说法，是在解释和改造这个世界，具有实用的价值，在现实当中要求改变。关于出世，普通人是理想主义的，忽视很多细节、必要的条件。体现在个人身上，个人损失不大，顶多是有钱或者没钱。其实，人的需求没有那么大，简单的生活可以让你走的更远，贫穷让你有理想。至于你说的三千万，当时并没有在意，来得很吃惊。有这三千万，作品的意义可以表现出来。如果没有，也会有其他的。当时觉得我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很简单的事情，没有考虑太多，结果人家也就这么简单的答应，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童：矛盾二：你纽约回国。玩了多年的古董又突然转回当代艺术。

艾：玩了很多年的古董，对古董我是有眼力的。我曾观察过我捡的10只流浪猫，其中有一只当听到柜子里有动静，它会整夜地守在那里，很专注。而且它在外面的时候我叫它一声，就会乖乖的回来，其它的猫就不会这样。这就是说，做事情要有专注的精神。说到为什么，从古董转到当代艺术，河都过了，还留恋桥干什么。

童：矛盾三：从你的博客以及很多的访谈中觉得你的语言好象没有次序，口无遮拦显得乱，很跳跃，但仔细的读几遍后又让人从中体会到一种秩序和哲理。听说你不太看书，家中的书都是新的，只看其中几页。但却写出重要的《黑皮书》、《白皮书》、《灰皮书》。

艾：很多东西来源于朴素的生活和阅历。很多高手下棋，看似很多棋子没有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下这步棋，但最后这些看似没用的棋子却大有用途。

童：矛盾四：你曾对家庭、国家、时代、社会的相背或者说背叛，如和父母关系的冷漠、辍学、出国等等。但最后归家、回国、回到对有关生命本源问题的关注，我不知道用“回归”这个词恰当不恰当？像《童话》这个作品，你在卡塞尔跟1001个参与者一起做饭，吃饭，让在海外的人有回家的感觉。作品《门》中的门从古建筑废墟中获得，到作成作品。回到被偶然的台风刮倒变成废墟。这些作品都是自己经历有关。

艾：“回归”这个词很好，不过已经被用的很俗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作品跟自己经历有关系。

童：矛盾五：人讲当代艺术是个策划的时代，艾未未是其中的先锋军，看上去对艺术不在乎、玩世不恭、充满覆性，但是对艺术有一种生命朴素的、执着的原动力，负重的历史感，并以艺术的直觉生存着。

艾：……

童：矛盾六：世界范围里华人中你和侯翰如是最有话语权的人，同时你是解构、颠覆话语权的艺术家，作品《童话》用自己的博客来招募1001个志愿者，不用大众的媒体，而小到用自己的博客来解构权利机构、解构大众媒体的话语权。

艾：作为艺术家个人是要对自己重新进行解释、进行定义。话语权是一种权利，权力附属个人身份、表征。人作为个体是世界的一部分，在别人怎么看待你的同时要有自我认知。作为艺术家不管是用谈笑还是博客的方式，还是其他什么方式，都是在建立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关键是有没有自我特征。一个东西在于用什么方式表达而

不在于什么意思，为什么。相关的词都跟表达的方式、范围、特定性有关。《童话》是个新的作品，是在一个特殊的语境里面的。在西方，作品强调它的新特征、自我特征，要附有新的含义。《童话》作品避免媒体报道而选择博客的方式表达，因为用媒体报道宣传不符合要达到的作品的完整性这一目的，我希望作品是个人的觉悟、意识、感受或者说认知。我只是一个中间媒介物，相关的信息、邀请函包括经费都交给参与者，而且博客本身也是作品的一部分。在今天这个网络的时代，人作为个人在技术上有这个可能性达到最大化。《童话》实际上谈的就是这个问题，在全球化的时代，用什么方式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