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艺术大展宠幸卡塞尔,小镇警察如何炼成当代艺术专家
发起人:无厘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635   最后更新:2017/07/22 16:23:52 by 无厘头
[楼主] colin2010 2017-07-22 16:23:52

来源:打边炉 陈煜堃



注:原载新快报,2008年1月1日,原标题为“黄小鹏与他的三百平米”。《打边炉》获得作者授权发布。




大学城距离广州有一段路程。如今,这个各大院校的大学集中地因为远离了根基,在很多人眼里越来越荒芜。


在2007年的最后一天,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荒芜之地”的艺术家黄小鹏列出了在大学城的三个非常充分的理由:第一,自己属于学院教师队伍里的“贫下中农”;第二,这儿确实够“边缘”,是回避那些可免则免的应酬活动的最好借口,同时也是一个安静下来做点事、想想东西的好地方;第三,不喜欢圈子化的生活,觉得群体影响大了会消解自己的个性,容易迷失自我。


黄小鹏就在大学城建立了他仅有三百平米大小的“第五工作室”。黄小鹏,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副教授,是学院极少数的几位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教师之一。他毕业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广州美术学院,属于那个年代里典型的背经离道渴求新知的热血青年。按其说法:“我当时是美院最不乖的。”紧随着的改革开放,各种文化思潮顿时被解禁放开,尽管没有得到规范的引导,仅仅是通过一些二手资料的渠道进行个人“自摸”式的了解与接受,但对当时如饥似渴的文艺青年所带来的冲击力是非常之大的。此时,参与了“南方艺术家沙龙”团体却迟迟没有进入状态的黄小鹏,毅然带着理想赴英留学深造。


有这样的一个前提,也许大家都会下结论:学有所成,回国发展,开天辟就不在话下了。与此恰恰相反,黄小鹏的回国乃至后来“第五工作室”的成立,却是很偶然的,当然其中免不了受到一定的环境因素所致。


当时,因为家庭因素打算离开英国换个新环境,正好又遇上友人极力推荐,以及珠三角地区自身所呈现出复杂有趣的边缘的地域特征和对艺术创作有利的自由状态深深地吸引着他,于是黄小鹏再次回到母校,只不过身份由学生变成了教师。正是这次身份的转换,让其艺术的道路发生了饶有意思的变化。


先是学院答应为其开设新的关于当代艺术的课程,但校方迟迟未见有何动静。为此,黄小鹏被安排在系里上油画人体课,足足上了一年有多。提起这事来,他就觉得很懊恼,这样的课程所有老师都可以上,他的到来本应该是给墨守成规的学院教育注入新鲜的血液,没想到时间却如此莫名其妙地被耗掉。在2004年的一次课程开始前,他终于爆发了,向领导尽诉初衷,幸亏当时系里领导果断拍板一致通过,黄小鹏一直构思的“当代艺术实验课程”才得以诞生。话说至此,坐在阳台上享受着冬日暖阳的他,嘴角挂起了一丝如孩童般的得意的笑容。


黄小鹏是一个常常两眼深陷略带浮肿的典型工作狂,是一个治学严谨超然物外的师者,是一个有着浓重的朋克味的前卫艺术家……然而,在他“蜗居”的学院公寓里,在他那个因为觉得难看而被贴上若干照片的冰箱门前,在他那满屋子都是的CD、书堆中,我们却能发现满脑子尽是像新鲜水果一样吸引着新新人类的文化思维的黄小鹏原来已是年近半百的“老顽童”了。


正因为他所拥有的一颗年轻的心,一份对艺术追求的执着,一种对问题探究的严谨,一直对教学的敬业与专业,才没被当下那些被他描述为“衣着发型比伦敦青年还要时尚却对当代艺术一无所知”、“对好莱坞明星、曼联球星如数家珍却对艺术史的认识仍然停留在50年以前”以及“处理人际关系过于成熟,开展艺术思维却相当稚嫩”的典型中国式艺术学生吓倒气昏。在如此宝贵的机会面前,黄小鹏立刻就撤了模特,给这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学生开展了为期三周的一系列观摩、探讨当代艺术的课程。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在全院开设了“当代艺术实验”选修课,以第二届广州三年展的珠三角实验室D-LAB研讨会为活动课堂,邀请期间在广州工作甚至路过的国内外当代艺术家、策展人现场交流讲课……到2005年,黄小鹏在油画系成立研究当代艺术方向的“第五工作室”。一路上,尽管很多时候因为缺乏支持重视而更像一个“自生自灭”的工作室,尽管有时不被认同和理解而被误解为一个“问题”工作室,尽管学生本身的主动性与积极性还远远不够,但他仍然坚持将一套灵活、覆盖面广、讲求充分地交流与沟通的艺术教学方式融入到学生的课堂、创作以及生活当中去。在一个有限的范围里,彻底地打破了学院的一套传统教育体系,曾经立于学生与当代艺术之间的隔阂在黄小鹏的努力下慢慢开始被消解,当然中国美术教育滞后这个根深蒂固的问题并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


就好像为人们所熟悉的“后舍男生”。当他们在所录制的第一首歌《ASLONG AS YOU LOVE ME》还没在网上风靡一时,黄小鹏便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看到这两位美院男生的假唱MV,惊喜不已。他认为,“能用自己熟悉的媒介,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且用短短几分钟的笑声瓦解了权威,难能可贵”。于是,黄小鹏便找到他俩,提了很多建议,希望他们能找到将这种网络化的自娱自乐融入更多的艺术语言,使之成为一个完整的艺术品,而且把这个假唱MV作为一部分纳入到《郁!郁!——广州美术学院当代艺术实验课程档案2004-2005年》参加在南京举办的中国艺术三年展。这件事当时就引起公众与圈内人士的关注。遗憾的是这两位来自雕塑系四年级的学生认为这东西不可能是艺术,后来一直当作是课外消遣娱乐,直至最后与一唱片公司签约,摇身一变成了“艺人”。让黄小鹏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在签约后还亲自上门找了自己,信誓旦旦地向其承诺:“我们以后有时间还是要做艺术(意思是指传统意义上的雕塑)的。”然而,受到“后舍男生”的启发后,黄小鹏自己就做了一系列以卡拉OK文化为蓝本的非常有意思的影像作品,例如《谋杀是一种情形》和《每天猜测爱》,还有图片作品《标语》和《帝国》等。这些作品不仅仅是那些在时间性混合落差的变化下功夫的一种单纯的视觉艺术,在剪辑的背后,我们更多的是以一种混感官的方式对日常生活中各种交叉的、多义的关系进行了一次轻松却深刻的过滤。就像黄小鹏那些MTV作品里中英文对照的歌词或独白,当你留心一看,那些全是经过了“金山快译”转换N次翻译后所留下来的似是非是、晦涩搞怪、章法全无的句段词语。明显这样的MTV就要比之前“后舍男生”那简单的“对口形”要更为丰富吸引,从图像到声音再到文字,一系列简洁有力的转换之后,让作品更加具备其个人所追求的纯粹的艺术语言,而且作品本身在脱离大的环境背景后依然可以完整独立地存在,且处处透露着对日常生活的更为深刻的反思。


当然,来自“第五工作室”的学生们还无法到达黄小鹏这种对作品、对观念清晰的把握与平衡得当非常的程度。黄小鹏对此非常肯定:“形成自己的语言需要大量的长时间的积累,并不是单凭所谓的感觉就可以完事的!”这需要学生在艺术的漫长路上坚持自我,让一种端正的态度伴随着自己的脚步,走到终点。他毫不忌讳自己以“艺术家”先行“教师”次之的身份,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若不能以身作则,那就无法给学生一种正确的积极的引导。尽管教师是规范化的,而艺术家是反规范化,但他依然为自己所教的与所做的都是一回事而庆幸万分,更是与学生共同学习、交流、探讨,彻底把个人工作当作是一个艺术的计划来完成!


国际策展人侯瀚如先生曾对黄小鹏这样评价:艺术发生在现实中,在大街上,在人群里,远远超越出课堂的范围……艺术没有一种方法可教。你可以用你的身体、你的思想、你的心灵去领会,直到一种新世界观的呈现……能够把这教给你的就是好的艺术教师。黄小鹏的新的艺术教育方式正是这样。


黄小鹏最近在看一本于贝尔·达弥施著的《落差——经受摄影的考验》。这名字正好呈现了黄小鹏从国内到国外,再从国外回到国内的一场考验,一条他从来没有驻足的路。在中国当下的一种神经兮兮的社会状态中,黄小鹏清醒冷静地保持着自己思考的独立性,在追求艺术的独木桥上顽强地活着,就像“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他的艺术和他那三百平米的“第五工作室”早已存在并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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