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卡塞尔文献展唯一参展中国艺术家王兵:为什么在美术馆放映超长的《15小时》
发起人:wangxiaoer97  回复数:0   浏览数:1632   最后更新:2017/07/18 21:09:50 by wangxiaoer97
[楼主] 蜡笔头 2017-07-18 21:09:50

来源:798艺术 王薇


“赵洋、刘晓辉、孙逊”香格纳北京展览现场


在刘晓辉创作的那些不具有明确指向性的画面中,题材仅仅是被其所征用的一个形象。通过长时间反复涂抹、覆盖的工作方式,艺术家试图从画面上尽可能剔除来自经验的痕迹。非预设式的创作起点,使灵感让位于创作过程中的体验。在不断摒弃经验化、程式化等不可靠因素的同时,艺术家持续为画面注入通过反复劳作而沉淀下的确定性因素。一次次涂抹仿佛一个个切片,在不断肯定与否定的过程中发酵,从而生成看似简约画面背后复杂而坚实的结构。

“赵洋、刘晓辉、孙逊”香格纳北京展览现场


艺术汇:很多艺术家的创作往往都源自一个初始念头,或可称之为灵感,通过实践将其清晰地显明出来。你的工作肯定也会有一个起点,通常是如何开始的?

刘晓辉:我在创作之前不喜欢预先设置,因为我不相信灵感。我怀疑灵感的起因,它可能是一种经验,但经验都是不可靠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产生灵感后,我都会沉淀一段世间,最后才会发现自己画的是什么。当然,创作的出发可能是由于灵感。比如,新作中城市女性形象来源于我在旅途中看电视时,电视屏幕中一个女性在走廊中送饭的背影,当时我觉得这个形象比较神秘、有温度,于是就开始了这个系列的创作。但是到后来才发现,就像我所说的那样,这个题材已经变得不重要的了,慢慢被忽略了。它只是一个载体,发酵后所形成的方法,才是这个系列作品比较核心的一个问题。题材看起来显而易见,重要的是画面背后的结构。所以,灵感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太起作用的起点,最后可能都忘记了开始为什么要画这样一个形象。一个艺术家逐渐形成自己的结构是从体验中来的,而非从设置中来的。


艺术汇:所以在创作之前也不会画小稿?

刘晓辉:画小稿的艺术家都是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我一般不创作小稿,小作品也是单独成立的。小稿对我来说不见效,因为中间的改动太大了。也曾有人建议我在小稿上反复实验,最后在大画上一气呵成,但这与我关注的绘画重点是相悖的。

《无题黄色背景前的人No. 2》 布上油画 250×200cm 2016年


艺术汇:这样看来,创作过程在你的工作中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及重要性,这其中似乎有某种行为因素的融入?

刘晓辉:过程中的体验是很重要的,这种方式对我是有营养的。就好像对于有些运动的人而言,运动的意义在于这个过程中身体的体验,比如流汗、劳累感。绘画到今天,它的职责、功能、乐趣已经变化了。反复的涂抹、覆盖是我这个阶段比较显要的特征。虽然还是在绘画的框架里,但是也渗入了行为体验的成份在其中。画一个形象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形象只是被我征用了而已。


艺术汇:在创作过程中,你反复地对画面做出修改、调整、覆盖,这样的工作方法体现了你怎样的一种诉求?

刘晓辉:这么多年从事绘画创作,我越来越希望追求一种真实与可靠,这也同样反馈到生活当中。文化、历史都是很难令人相信的,它们大部分都是被篡改过的,尤其是文化,每一个时期的文化都是那一个时期三观的产物。从小学习艺术,各个历史时期中不同流派的艺术风格都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所以在我创作的时候,会流露出很多曾经的痕迹,以及现在正在影响我的痕迹,而我很需要把它们都去除掉。举例来说,开始学习绘画的时候都想画得准确,但是这个准确也是有不同标准的,比如印象派的准确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准确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一种准确都是不可靠的。在追求准确的过程中就要多次调整。一幅作品我通常要画很长时间,这是一个不断从肯定到否定的过程,重复的次数多了,就有点像西西弗斯那种无效的、徒劳的反复。

《无题—黄色背景前的人No.3》 布上油画 250×200cm 2016年


艺术汇:你的画面呈现出一种不具有明确指向性的特征,这也是反复调整带来的结果么?

刘晓辉:我一直喜欢没有过多指向性的画面。之前的很多艺术形式,比如政治波普、艳俗……在今天看来,我认为它们都过于“准确”了,也就是我所说的那种“不可靠”。我所理解的可靠并不是指向性特别清晰的东西,就像你不能说生活是甜的还是苦的,它就像是酸甜苦辣交织后形成的一块儿豆腐乳。


艺术汇:在经历了不断地肯定和否定之后,作品最终不再是一个瞬间性的呈现了?

刘晓辉:对,有点像经验的切片,每一个切片都不是我所认知的一个正确的点,但这些切片多了之后,就重叠混合,变得模糊了。这也是欣赏艺术作品的一个通道,看它是不是存在结构,而不是简单的文化形态或者说是审美取向。

“赵洋、刘晓辉、孙逊”香格纳北京展览现场


艺术汇:你谈到创作一幅画会用很长时间,通常你会逐一完成,或是同时进行若干幅作品或系列的创作?推动你不断对画面做出新尝试的动力是什么?

刘晓辉:虽然每张作品都不太一样,但对我来说它们体现的都是一个时期内我对事物的理解。有时会持续一段时间画一张作品;有时当某一张画进行不下去了,可能会放一段时间,之后也许会回过头再画,也许就不再继续下去了;有时则会同时画三张、五张。我的方式就是搬来搬去的,重复地画那几张画,而不是一张画完再画另一张。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它会映射到我对画作的判断中,只有对生活的理解变了,作品才会变。而一味思考画面本身,往往是刻舟求剑。


艺术汇:经过不断地剔除、反复地修改,你如何定义一件作品的最终完成?

刘晓辉:在创作过程中有太多的改动,比如地平线的高低、色调微妙的差别、塑造语言的变化。我还曾运用了一些线描以及体积构成的方式,后来都被否定了,最终采取了一种比较折衷的方式。当把带有欺骗性的、经验化的东西排除后,路就越来越窄,作品最终呈现出的面貌是我今天现有的格局以及对事物的理解,它们在一个区间上下浮动。


此外,在排除经验的同时,我在创作中加入了“密度”和“量”。这个“量”被我理解为工作量、胆量、体量等等,它们加在一起有一个总量。在画每一遍的时候,我都争取比上一遍的“量”更大一些。每画一次都是对形象、尺幅、构图、颜色熟悉的过程,一幅画绘制的次数越多,我给它的“量”就会越大。所谓一幅画创作的结束,也可视为在现阶段没有更多的“量”可以给这幅画了。

“赵洋、刘晓辉、孙逊”香格纳北京展览现场


艺术汇:你一直在画面中避免经验的重复出现,这是否也可以理解为你不希望自己被束缚在任何一种既定框架之内?

刘晓辉:我经常觉得我的创作像是在黑夜里航行的船,没有任何方向、坐标,因为在文化的长河里是找不到定位的,但时常会出现一些灯塔,有光吸引你,那就是经验化、程式化,这会导致不断地重复自己,会出现一些因为熟练而符号化的东西,这就会引起我的警惕。我觉得创作必须是模糊的、黑暗的、没有方向感的,这才是有营养的和真正有意义的。标签化的艺术在我的理解中就是一种洗脑,那是另外一个行业。我的工作不是生产出一种样式,然后向外界传播。很多人认为人一辈子是在寻找自我,但这其实是一个悖论,因为人没有自我,人只有可能,我也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寻找自我的可能。(采访/撰文:王薇 图片提供:香格纳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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