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凤凰艺术 李鹏

▲ 中国当代艺术家原弓和他的《漫步》装置

2017年6月10日下午三点，一群身着红色或蓝色运动服的广场舞大妈们，走进了深圳罗湖美术馆现场。当座无虚席的开幕式上宣布展览开始时，艺术家却在展厅稍作逗留后，便悄然地离开了现场。于是，整个美术馆的展览便不再是以艺术家为主体了，广场舞大妈们占领了整个美术馆，此刻，她们才是真正展览的主体。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

“我做了一个作品，把自己放在一个展台上，然后有五个大妈同时给我化妆。此刻，她们变成了创造者，我是被创造的主体。我们走向社群，同时社群也会影响着我们，我完成了这样一个关系，和这样的一个过程。”

——原弓

以上这句话描述的是本次展览上的一件影像和现场表演的作品《小丫苹果》，投在屏幕上的，是艺术家原弓本人在被五个大妈同时进行化妆的影像。而在现场，则是艺术家的助手拜伦，充当了本次现场表演作品的容器，旁边的音箱里大声放着广场舞大妈们的动感神曲《小苹果》。身着红色服装的大妈们兴奋地围着艺术家的助手，时而跳上展台，窜到他背后，时而用双手在他脸上不停地涂抹，并随心所欲地在他脸上画眉毛和圆圈。

▲ 展览现场表演艺术，广场舞大妈在帮艺术家原弓助理拜伦化妆

广场舞大妈们一边给他涂红脸蛋，拜伦一边拿着手机时而照照自己，还要时不时地配合着大妈们和观众的拍照留影。在这里，他如同一个活的雕塑，成为了一个被创造的作品本身，在这样的交互作用下，整个现场的气氛被一次次推向了高潮。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小丫苹果》影像作品（部分）

原弓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晨从酒店起床，开始想点子——有近7年时间，他只住在酒店里。这些点子的实施过程极为复杂，他有十几个助手组成工作室，研究近期社会上的热点话题供原弓做素材，而原弓所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些观念变成可落地的艺术项目，对他来说：

“观点是可以转化为现实价值的。今天哪有艺术？只有事件。”

▲ 展览现场表演艺术，广场舞大妈与艺术家原弓的助理拜伦

谁也不会料想到，在2017年的6月10日，一群广场舞大妈就“冲击”了整座美术馆大厅，并且“疯狂”地响彻着醒脑的《小苹果》。这次的大行动被称为“罗湖国际广场舞比赛”，由深圳市不同区域的七个社群数百位大妈、大姐表演者参与，然后再通过原弓和其他艺术家们来进行评选。获得优秀奖和优胜奖的广场舞队伍，将直接成为本场展览的主角。

艺术家原弓甚至亲自跟随大妈们学习广场舞，周围人不明觉厉，他和助手们天天跑很多跳广场舞的地方去，跟着她们在那里随着音乐又蹦又跳。在跳的过程中，他开始在舞蹈中摆弄出古典雕塑里的动作，然后他就跟这些大妈们一起合录了一段视频。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软雕塑》

在视频中，原弓和他的助手拜伦位于大妈们舞蹈方阵的中心，摆出雕塑的形态，而大妈们则在他们四周跳起她们轻车熟路的广场舞来。这样一种冲击和组合，按照原弓的想法来说，就是一场艺术精英化的思维和大众思维的对碰和结合，于是便形成了影像作品《软雕塑》。

▲ 艺术家原弓在展览现场讲解作品

毫无疑问，原弓在这次“闻香识罗湖”的展览中，“介入”成为他的一个关键词。他曾坦言道，杜尚、博伊斯、安迪沃霍尔都是他比较喜欢的艺术家，他们的与众不同，使得原弓探寻其中关于艺术的奥秘和其独特的表现力：

“他们所做的这些在当初看来都是比较荒谬的。我也往往是以艺术的名义介入社会，再来反思艺术。我的方案也都与社会学有关，这代表了我内心的一个生产过程。我觉得艺术家很直接，就是希望通过我的艺术能够与更多的人相遇，找到能够与我对话的对象，包括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各方面的。我想通过这样的一种工作，在我们今天的尴尬境遇下面，寻求一种公共性的感受。”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漫步》装置

于是，我们时常可以看到原弓以一种“挑战”的姿态出现在公众艺术视野。这种“挑战”并不完全是属于攻击性的，它时常带有一种幽默和诙谐的方式进入，它所引发的是反思和思考，重新审视关于“界限”、“关系”、“规则”、“定义”等一系列的既定思维。

接下来，我们进一步的结论就是：原弓是一位具有解构倾向的艺术家。在这场深圳罗湖美术馆里举办的“闻香识罗湖”的展览中，艺术家的主体让位于大众，它致使观者思考，究竟是什么在影响世界，它所影响的交互中心在何处，创造者在艺术的事件之中还是在之外？很显然，作为艺术家在现场的退场，就是德里达解构主义中所宣称的“事物的中心不在事物之内，而在事物之外。”这也是推动了“去中心化”和崩塌结构主义的原动力，从而成为后现代主义其中一个重要的思想标志。

▲ “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学术交流论坛 左起：艺术家原弓、策展人彭锋

▲ “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学术交流论坛

这次展览的主题为“闻香识罗湖”，有一部电影叫做“闻香识女人”。艺术家原弓的另一个重要特征便是：气味艺术家，或者我们也可以称他为嗅觉艺术家。这算得上是他的一个与众不同的标签。在开幕式之间的学术交流论坛，原弓在回答学生提问时说：

“过去大部分的艺术都是视觉形式的，我们通过眼睛来观看它，也可以是听觉的，比如我们聆听音乐。艺术不仅仅是视觉的，它也可以是听觉、是触觉，甚至更可以是嗅觉的。”

▲ 2011年“第五十四届威尼斯双年展”《弥漫》 意大利威尼斯中国国家馆

▲ 2012年“哥本哈根艺术节”《离天堂很近》 丹麦哥本哈根Kunsttrad美术馆

▲ 2013年《起动！油街实现》 香港视觉艺术中心新馆-油街艺术空间

▲ 原弓《漫步》柏林国会大厦

早在2011年，第54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国家馆上，由彭锋策展，原弓参加了一个名为“弥漫”为题的大型装置作品创作。其中原弓所创作的“空香”以水雾的形式释放出熏香的气味，在整个现场制造出如仙境般的气氛和景象，让欧洲观众追忆香料的起源，闻香思中国，引起了国际艺术界的强烈反响。

自此之后，原弓开始受到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和艺术节的邀请。2012年参加“哥本哈根艺术节”，在丹麦哥本哈根Kunsttrad美术馆表演《离天堂很近》，2013年香港视觉艺术中心新馆-油街艺术空间表演《起动！油街实现》。从2011年到2017的六年时间，原弓作品的气味，从威尼斯到布拉格、哥本哈根、卡塞尔、北京、上海、香港，在世界上一些重要的城市弥漫，如今，这股香气已经弥漫在罗湖。可以说，原弓的气味艺术以介入式的形式早已成为他的一个标志性作品，在“闻香识罗湖”个展中，原弓再一次在现场制造了一个水汽弥漫的场景，他说：

“罗湖美术馆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这个花园呢，你们可以看到我们制造的气体，制造的云，在这云雾缭绕里面我们可以感受到非凡的体验，我们还可以闻到它的香味。今天茉莉花香，下一周就是另外一个香味。”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

每周一个不同的气味，艺术家原弓说，气味是一种特殊的情感信息，每一个人的喜好都是不同的。通过气味，我们可以寻找到和自己有共同气味喜好的同伴，气味是一个人的偏好属性，就像“闻香识女人”一样，我们也可以通过气味，洞察到某一个人的特殊信息。

在这一作品中，艺术家与广场舞团体互为介入的表演与装置结合，具有开放性和参与性，使社会不同群体理性发展和交流中感知彼此的存在，通过互动装置释放的各种自然香气“闻”。在作品中，艺术家引入了多个不同社区中广场舞大妈的团体，参与互动，在既闻香又起舞的美术馆中的广场舞比赛中，让公众艺术走进了美术馆，使精英艺术融入到大众艺术之中。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

我们可以看到大众是如何成为了一件艺术作品的主体，它代表了一种观者向参与者，再到创作者的过渡，可以说，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为了这件作品的核心。而在另一件作品中，艺术家原弓使用了另一种更为特别的方式，将不可捉摸的气味变成一种可视性的转换。而这件作品就被称之为《祥云》，按照艺术家原弓的说法，它是一件连接其创作历程不同时间阶段的作品。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祥云》

在这件作品里，艺术家在展厅现场的墙上投影了各个不同的云的形状，它跟古代的祥云有区别，更像是一个现代版的设计。艺术家将影子投到墙上后，用香水在投影的边缘留下痕迹，关掉投影，然后让观众用嗅觉去去寻找，按照气味的指引，用小圆点将整个边缘线粘出来。在作品说明中，有如下文字：

1、请你注意“光”，你现在所处的D空间所展示的光影作品“祥云”的光影图像是由传统的祥云图饰演变而来。

2、请你注意“香”，我已经在这些光影上喷洒了香的味道。

3、请您注意“嗅”，当这些光影暂时消失的时候，请您再用您的嗅觉，寻找到它们香味的轨迹。

4、请您注意“贴”，请您用这里的贴纸小圆点，标示出您嗅觉记忆和心中的祥云。

这样的一个光影作品《祥云》是空香系列作品中的以光影丶香料和观众互动的项目，当作品的光影图像消失后，观众通过光影留下的香味轨迹，用嗅觉寻找标示出人们记忆中祥云的意象。通过这样的方式，观众的嗅觉成为了作品的创作主体，整个作品将展现出其参与者个人的嗅觉意象特征，当作品完成后，光影再次开启，我们可以看到嗅觉意象与真实图像之间的不同关系。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祥云》

艺术家原弓用这种方式打破了嗅觉的不可见性，并且使得观众本身成为了最终成品的创造者，在整个展览结构中，完成了从空香系列作品到国际广场舞比赛的完美结合。而在另一系列的作品《气味的形状》中，则阐述了另一个角度的观点。如果说气味的运动在人们看来是具有混沌性质的，那么这件作品则揭示出其气味的自有规则来。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气味的形状》

项目空香系列中作品《气味的形状》由2015年威尼斯表演作品《香袭全世界》发展而来。它们以《香袭全世界》现场图片中的烟雾局部为图像底本并放大，以小圆点作为烟雾的颗粒，将它们按照一定的秩序排列起来。这一过程是对烟雾形状的分解、排布和重构，也让看似无形的烟雾显露出潜藏的秩序感。而灯箱作品，我们可以观察到艺术家对于多媒体的运用和转换，从展陈的形式可以看到，艺术家除了试图对陈旧的展陈方式的挑衅外，更可见其特立独行的时尚感，这一点从他的历史性的“方案”展示中还可发现极简性和科技感，原弓说：

“《气味的形状》这一系列绘画，我差不多做了5年，其实是我在做“空香”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如何将“香雾”在架上转型，只是在去年才开始慢慢找到感觉，那就是如何让气味可视化。“空香”不仅是气体的扩张，在其中还弥漫着气味。是不是能够通过绘画展现一个有形状的气体，让我们通过视觉感知就能够想象出味蕾的刺激，这是我的初衷。”

▲ 原弓《香袭全世界》

2013年5月30日，威尼斯当地时间早晨6点钟，两架不明飞行物出现在圣马可广场上空，盘旋一阵之后开始向空中喷烟雾，约一分钟之后从天上消失。事实上，原弓的“香袭”表演在此之前曾在上海东方明珠塔附近实施过一次，“香袭”从某种程度上保持了原弓在上一届威尼斯双年展轰动世界的作品“空香”对“雾”这种媒介的延续，同时再次体现了他艺术创作的直接性特征。

所以，这一系列围绕“空香”的作品，其实也是对材料赋予我们更多感官影响在做一个延伸的思考。艺术家想通过材料的转型来寻求新的艺术模式。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

本次展览无论是架上作品还是影像作品，都很好地诠释了介入表演在作品中的呈现，并将此行为发展成整个展览的主线，在挑战传统艺术的同时，艺术家也提出新的疑问：精英艺术是否意味着对大众参与的摈弃？美术馆在做社区介入项目时，又该如何将自说自话的艺术与大众审美相互融合？表演性和仪式感的加入，让精英艺术走下神坛，介入才能碰撞、才能延续。艺术家在其2016年的戏剧作品《哈姆雷特机器》中提到：

“这种介入行为是一种社会学的记录方式，是一种将艺术介入观众和现场的尝试。”

▲ 深圳罗湖美术馆“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展览现场，《小丫苹果》

“闻香识罗湖——原弓个展”：香气“弥漫”文化罗湖

展览时间：2017年6月10至7月16日

学术交流：2017年6月10日下午14:30

地       点：罗湖美术馆负一楼会议厅

开幕时间：2017年6月10日下午15:30

展览地址：深圳市罗湖区南极路6号罗湖美术馆

主办单位：中共深圳市罗湖区委宣传部（区文化体育局）

承办单位：罗湖美术馆 罗湖文化产业学会

策  展  人：彭  锋

艺  术  家：原  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