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画廊开年首展 | 庄辉:祁连山系 | 策展人:秦思源 3月18日推出
发起人:展览预告  回复数:0   浏览数:1482   最后更新:2017/03/01 10:09:44 by 展览预告
[楼主] 毛边本 2017-03-01 10:09:44

来源:艺术界LEAP  I.Emmelhainz


瓦利德·拉阿德,《在我可以否认的东西上刮擦——给读者的信》,2014年,11面胶合板墙、墙纸,每面244×122厘米


瓦利德·拉阿德(Walid Raad)的新计划《在我可以否认的东西上刮擦》(简称“刮擦”,2007至今)采用了和《地图集小组档案》(1989–2004)类似的形式,也包括了一些曾经探索过的课题。该计划收入了拼贴、明信片、照片、录像以及行为艺术家讲话,呈现了对黎巴嫩内战历史、创伤、视觉性和可见性的一次实验性调查。《地图集小组》由此探索了不可再现之物如何有了文档和档案的形式,其中心是用多样的方式理解战后世界的一种反认识论,以及它们如何变成各种不同的、并非不构成问题的记忆形式。处于历史书写和话语视觉化核心的影像与知识认识论一直是他的关切所在,《刮擦》将这种关切更进一步,其中包括了一段“导览”和一件装置作品。

瓦利德·拉阿德,《在我可以否认的东西上刮擦——给读者的信》,2014年,11面胶合板墙、墙纸,每面244×122厘米


关于拉阿德的行为作品形式首先需做一下解释:“行为艺术家讲话”和“导览”通过两种不同的方式来归纳拉阿德的装置作品中分外重要的故事讲述部分。拉阿德是一个杰出的“Raoui”(讲故事的人),擅长俘获和迷住观众的耳朵。在近期的作品中,拉阿德探查了全球化的文化经济对艺术的生产、诠释和展览产生了何种影响。尤其是在当前世界主义文化的文化、政治或经济边界遭到侵蚀时的中东艺术,而这种侵蚀所依托的现实是,后殖民时代已经结束,艺术史暗含的宏大叙事已被摒弃。这就意味着,冷战宏大叙事,乃至借由激进伊斯兰主义、反殖民民族主义和第三世界社会主义等后殖民语汇而生成的知识模型业已失效。除了谨记这一点,我们还需知道,艺术和艺术史在本质上是系缚于欧洲现代性的,由此产生的问题是,在将中东当代和古代艺术纳入国际艺术市场的背景下,未来的知识制度是什么?随着新艺术空间、收藏家、艺博会、双年展、出版物、资金在新兴世界的爆炸式增长,该地区又有了怎样的新语言风格?这些发展所创造的政治与美学新界域是什么性质?是否会出现新的宏大叙事,它们又将基于什么而生?

瓦利德·拉阿德/地图集小组(1989-2004),《在能弄到一把来复枪之前,我或许已经死了-设备I》,1993年及2001年,12幅有色水墨印刷,每幅160×210.8厘米


在《刮擦》的“导览”部分,拉阿德构建了一种多面的人格:一位审慎、理性的政治经济学家或一名变成了精神病患者的记者,和一个阴谋论者。他的声音采用了多种演讲和言说形式,将拉阿德所称的“虚构中的事实”和“歇斯底里的历史症状”交织在一起。在申明此作关乎“伊斯兰艺术史”后,拉阿德讲述了艺术家养老信托基金(APT)的一位代表与他取得联系的故事,APT是一个商人创办的艺术家退休基金,由一位金融奇才设计,两人都是以色列犹太人。一面用作背景幕布的墙酷似马克·隆巴迪(Mark Lombardi)的叙事构造(narrative structures),其上记录和图示了跨国艺术界、金融和以色列军方之间的联系,拉阿德详细解释了基金的运作方式。他对这家基金的了解来自自己的研究,以及他和APT创始人兼总监莫迪·史尼伯格(Moti Shniberg)的一次会面。艺术家有时会自问,他是黎巴嫩人,而APT的所有者是以色列人,这一点会造成什么不同吗?如果他们的祖国正处于交战状态,那么他加入这家基金是否构成一个(道德、政治、意识形态)问题?然而拉阿德的解释精准地揭示了APT作为一个组织是超越边境、意识形态、战争、民族和宗教的。我们得知APT是一个拥有五项专利、得到阿联酋人投资、和以色列国防军“超级精英培养计划”精英项目(Talpiot)有关联的金融工具。《刮擦》揭示了艺术原有的价值创造形式正在被经济和艺术经济的金融化所颠覆。例如拉阿德发现,等到基金关闭的时候,APT将拥有最大的当代艺术私藏,同时一分钱也不用花,并且,收入其中的作品和艺术家不受持有者的品味影响。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当前的艺术体制超越了一种宏大叙事,建立在了一个全新的价值评定形式之上,进而关于艺术的收藏、创造、分享、思考和辩论也是全新的。

瓦利德·拉阿德/地图集小组(1989-2004),《在能弄到一把来复枪之前,我或许已经死了-TNT》,1993年及2001年,12幅有色水墨印刷,每幅160×210.8厘米


可以说,《刮擦》勾勒出了当代艺术在当下的后资产阶级状况,堪比杜尚在1917年将小便池命名为艺术品的姿态。在杜尚通过现成物所揭示的机制里,资产阶级机构通过评定艺术品价值来创造一部正典,建立艺术史传统。评定艺术的基础设施包括收藏家、博物馆和批评家,他们把艺术品和更广泛层面上的艺术史传统联系起来。在《刮擦》中,拉阿德呈现了金融和去领土化对艺术的生产、展览和历史构成了何其巨大的冲击,因为再也没有一个中央机构来保障艺术作品的价值。现在的艺术已经无法与投机区分开来,成为一张赞助商、审查者、博客、开发者、制作者、运作者、资助人、艺术家和收藏家组成的跨国联合网络,超越了国家历史、品味和传统。

瓦利德·拉阿德/地图集小组(1989-2004),《我们坦白点讲,天气是有帮助的-北约》,1998-2006年,17幅有色水墨印刷,每幅46.8×72.4厘米


不出意外的是,APT退休基金并不通过出售所藏艺术品获得资金,而是通过网站mutualart.com。拉阿德解释说,这个拥有数百万用户的网站记录下数百万种偏好,用于支持世界上最尖端的算法。这样一来,APT的养老基金所依赖的就不是其成员的作品价值,而是公司预测艺术批评和拍卖结果、制作艺术家与学者排名的能力。这些风险管理形式成了艺术估值的参数,和一套由算法生成的艺术家、学者、策展人和画廊主等级体系捆绑在一起。(1)当代艺术的图像志是由全球进程以及西方和中东精英的文化议程决定的,除了这一事实之外,艺术生产与流通的这一新状况还带来了一种影响,那就是艺术价值的随机化。这意味着,在艺术领域内生产与交换的是抽象符号,它们在全球的非物质流通所构成的一种积累过程,成就了它们的优势地位。换句话说,艺术已经成为一种金融工具,而不是某种特制的物品:艺术作品已经成为算法函数,可以做出各种模拟运算,以将自己作为多种符号价值的派生固定下来。(2)拉阿德说他忘了问莫迪,是什么样的沉着心境让他在2001年那场灾难性事件过后几小时就申请了“September 11”(9月11日)这个专利,讲到这里,拉阿德突然打断了自己的沉思。他否认自己在从左派或说教的角度去理解新的艺术生产估值体系,并拒绝给出任何结论。“你打算再用一件作品去证明金融、军事和艺术界之间的关联么?”他对自己说。要理解目前正在影响艺术生产与流通,并将左右其历史未来的转型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显然缺乏一个基准框架。

瓦利德·拉阿德/地图集小组(1989-2004),《我们坦白点讲,天气是有帮助的-英国》,1998-2006年,17幅有色水墨印刷,每幅46.8×72.4厘米


行为作品的第二部分,拉阿德探讨了阿拉伯世界为阿拉伯人和当代艺术兴建的基础设施,如阿布扎比萨迪亚特岛上的卢浮宫和古根海姆博物馆,此外还有一些西方教育机构在那里培植了自己的品牌。和对APT的解释一样,拉阿德并没有去细究个中的风险,而是把观众的注意力引向发生在不远的将来的一个故事:2017年10月,古根海姆阿布扎比馆开幕那天,一个男人无法进入博物馆,导致了一桩丑闻,他自己也锒铛入狱,上了报纸头条。观众坐在一个从天花板悬垂而下的铝制构造前,聆听着拉阿德的讲述。构造上呈现了各种各样的大门照片,是拉阿德多年来在博物馆实地拍摄的。灯光的布置在墙壁和构造上留下的阴影,制造出某种空的空间发生塌陷后的透视图。这些空间呈现为各种通往世界各地知名艺术收藏入口的画面的混杂铺陈,然而和古根海姆阿布扎比馆的那个男人一样,观众也无法透过或绕过那些画面看到些什么,无法获取它们的内容。一定程度上,观众和那个“疯子”有着同样的认识论障碍,这就带来了一个令人痛心的领悟:一个人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什么基础设施里运作——那里才是可以知晓与看见的地方。

瓦利德·拉阿德,《第三版前言,致谢碎片II》,3D打印、塑料、绘画,31.8×13.3×9.5厘米


知识形式与基础设施的相依性是“导览”第二部分的重点,从中我们看到,品牌塑造与去领土化已经影响到了艺术的易读性和可见性。甚至还有它的物质性。2007年拉阿德在贝鲁特的斯费尔·塞姆勒画廊(Sfeir-Semler)展出过自己的作品。他把所有作品以数码形式发给画廊用于复制展出,然而等他来到画廊才发现,所有作品都被缩成了原作的十分之一大小。在发往贝鲁特的图片文件转译过程中,拉阿德的作品出现了材料上的变异——真真切切的变异。在《刮擦》的另一个片段中,艺术作品还会被它们的去领土化改变。我们在孤立着的墙垣上看到经过复制和放大的伊斯兰艺术品局部。原作来自卢浮宫的伊斯兰艺术馆,最终也会转往阿布扎比馆展出;有一些来自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阿拉伯国家、土耳其、伊朗、中亚和近现代南亚艺术部。对该地区艺术的类型划分无疑决定了我们的读解,对它的界定使用的是发端于欧洲的历史范畴,由老殖民帝国主义的划分演变而来,因而体现的是现代的权力认识论。此处会让人想起马塞尔·布达埃尔(Marcel Broodthaers)的《现代艺术馆——鹰馆》(1968–1975),因为那些将从卢浮宫伊斯兰艺术馆运往阿布扎比展出的作品,显然一定会在转译中受到影响。我们无法确知究竟会如何影响,但在《刮擦》中可以明白地看到,艺术的金融化和去领土化正在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冲击着艺术作品,影响它们的物质性和易读性。如果说东方主义真的已死,我们能否克服作为一种理念的“欧洲”,在全球开始全新的历史篇章呢?

马塞尔·布达埃尔,《现代美术馆-鹰馆》,1968年,彩绘真空塑料板,84×121×0.5厘米

图片来源:网络


在《刮擦》中,我们依然看不出知识、可见性和美学的未来制度将会是怎样的形式。“导览”最后部分包括了铺陈在巨大墙壁上的54个画框,其中许多是单色调的。拉阿德表示,由于遭到毁灭的威胁,感觉到危险步步逼近,色彩、线条、形状和形式采取了防御措施,掩藏、伪装、隐蔽或蛰伏了起来。如果说拉阿德的作品借由数码去领土化,在从博物馆到画廊、到另一种语境的转译过程中被缩小了,那么来自未来的艺术作品则发生了变质,成为其他的支撑物,比如博士论文、机构备忘录、档案。在“导览”的结尾,讲故事的人道出了一则复杂的故事,其中涉及来自过去和未来的艺术家、心灵感应交流以及一种红色,由于受到了非物质的影响,这种红色已经不能再为未来的艺术家所用。艺术中少去了一种红色,会让我想到乌力波派(Oulipo)的作家们,他们会通过影响艺术的组成部分来进行限制或缩减。他们的目的是压抑意识的传感以及对艺术的既定认知,是要摆脱感官。《刮擦》中对未来艺术的束缚还让我想到吉尔·德勒兹对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的用色的论述。(3)在他看来,安东尼奥尼是一位色彩大师,因为他相信这世界的色彩,为了迎合一个被千篇一律的廉价物品染成灰色的世界,我们的大脑已经被驯化,但他相信通过色彩的创造也许可以让我们的大脑认知焕然一新。

瓦利德·拉阿德,《第三版前言,致谢碎片II》,3D打印、塑料、绘画


在拉阿德的创作中,艺术作品的物质变异以及未来对色彩、形式、形状的影响暗示了一种美学内渗(aesthetic endosmosis)。哈米德·达巴什(Hamid Dabashi)说,美国和欧洲的智库在利用认识内渗来创造一次性知识,意思是说,这种知识并非由一种有理据的认识或宏大叙事而来,而是仿照了一次性日用品。(4)达巴什的认识内渗说,和拉阿德的《刮擦》中去领土化和金融化对艺术产生的影响有相似之处:它们并不拒绝感官,但是缺乏产生意义所需的框架。在从法国卢浮宫到阿布扎比的去领土化过程中,艺术品将失去一种内聚的认识,而那是理解它们所需要的。这些最初置于东方主义辞格、范畴与类目之中的作品,被作为文化日用品进口到中东。这就是为什么通过缩小或放大,表现出死气沉沉、了无色彩的样子——艺术品发起了反抗,与此同时,它们突显了自己刚刚扎根下来的这一语境在认识论上的欠缺,它们的可见性和易读性受到了影响。

瓦利德·拉阿德,墨西哥城Jumex博物馆展览现场(2016年10月至2017年1月)


认识内渗的另一个成因是艺术的金融化,它将艺术的具象显示转变成了算法和积累。形式作为真实生活中的图像突然不见了,仿佛消失在一个金融积累的黑洞里,而信息流通过模拟取代了现实,切断了人和世界、真相、外表的联系。现代主义的真相模型是通过充分的主体和客体来表达的,在拉阿德的《刮擦》中,这种真相模型遭遇了危机,艺术拒绝将自己镌刻在一幅易读的图像、一种可见的形式上,清晰地表明了这一危机。美学内渗将不可避免地导致传统的退出,在那一天到来前,《刮擦》采取了一个大胆而必要的行动,在思考未来的同时,作品似乎在以一种隐晦却又激烈的方式探问:我们应该如何摆脱“欧洲”的理念?这是艺术及其历史的死亡吗?我们应当召唤传统吗?亦或绝对现代化?


文/ 伊姆加德·恩梅尔汉兹

(Irmgard Emmelhainz)

翻译/ 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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