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画廊诉讼案引发的专业危机:没有收入艾格尼丝·马丁作品总录集的作品怎么办?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364   最后更新:2017/01/17 22:09:54 by 蜡笔头
[楼主] 蜜蜂窝 2017-01-17 22:09:54

来源:艺术界LEAP 文:Christina Badal


南京四方当代美术馆西南侧外景,建筑师:斯蒂文·霍尔


2016年10月14日,名为“中国博物馆热”的研讨会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建筑规划及保护学院举行。


过去十年里,每年大约有100家新博物馆在中国大地上拔地而起,这个数字着实令人惊讶。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整个国家陷入到了博物馆的建设狂潮中,根据十年发展规划,到2020年,每25万中国人就将拥有一座博物馆,届时全国将拥有大约6000家博物馆。近几年,中国政府一直在鼓励和引导更多的政府和私人资本进入文化产业。相比以往的匮乏,博物馆的扩张速度尤为夸张。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全国只有25家博物馆,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之后被损毁。


理论上,中国发展博物馆文化的宏伟蓝图已经全面铺开:2000年到2013年间,博物馆的数目几乎增长了三倍,从1373家发展到3589家。 但这种状况却受到了质疑。这些没有实际收藏或策展人员却耗资数百万的建筑物究竟是否应该存在?很多美术馆都地处偏僻,位于郊区或遥远的二三线城市,这是否会加速后者的破败?国家支持的博物馆能否真正推动真正重要的议程?私人博物馆近些年已经越来越多,它们是否只是那些富豪藏家们展示虚荣心的载体呢?

四方当代美术馆剖面图,版权所有:斯蒂文·霍尔


西方文化媒体对中国所谓的“博物馆化”报道里也围绕这些问题展开。尽管这些顾虑都是正常的关注,它还是掩饰了一个更为细微和突出的现实。博物馆所产生的社会和文化的真实影响在国内外都将日益显著,只有当中国经济缓慢进入“后繁荣”时期,其博物馆生态才终将(有可能)发展成型,走向成熟。


从这一角度进行探讨是非常有必要的,带着这些疑问,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建筑规划及保护学院举行了一场名为“中国博物馆热”的研讨会,参与者有古根海姆的策展人孟璐、香港M+的陈铂康,建筑师朱锫、斯蒂文·霍尔等等。当修建博物馆的狂热尘埃落定后,会议组织者杰弗里·约翰逊问道:接下来的机遇和挑战是什么,我们该如何应对?


最终,博物馆热以及围绕于此的种种批评,指向了一个更本质也更沉重的问题:在今天,博物馆究竟是什么?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迄今为止,博物馆完全是按照西方的历史传统来定义的。尽管作为建设文化资本的一种手段,政府驱动下的博物馆盛景是对这种前例的直接回应和肯定,在中国特色的语境下,一批打破已有规则的文化空间已经出现。在中国,博物馆的含义和潜在性正在受到激烈的挑战,呈现了一种崭新的和西方范本不同的可能性存在,兼具中国本土特色和国际化的特征。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外景,建筑师:朱锫


关于中国博物馆,也许最特别之处就是实质内容和建筑本身之间的关系。就如很多评论家所指出的那样,这些博物馆的建筑物都太庞大空洞了,里面并没有足够的作品来展示。相比之下,西方的博物馆却处于相反的态势:作品太多,容纳之地太小。即使是现在,欧美依然是苦于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放置那些庞大的并且还在持续增长的收藏。2007年到2014年之间,美国花费50亿美元用于博物馆的扩建,其中包括纽约的现代美术馆和洛杉矶的当代艺术博物馆。


西方国家的博物馆是以收藏为基础的,通过一个致力于展览和赏物的空间而逐渐发展起来。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5世纪,当时“博物馆”这个词被用来描述洛伦佐·德·梅迪西的私人收藏,而非放置这些藏品的场所。中国的博物馆想当然地仿照西方的模式,想让博物馆—作为建筑门面的博物馆—成为内在的表现力和驱动力。也就是说,建筑作为文化资本的象征而取代了收藏。


中国已经开始慢慢地启动文化发展的枢纽。近些年,为了发展“软实力”,中国已经开始从一个工业占主导的国家向文化崛起坚定迈进。一大批新兴自贸区的兴起已经为外资的引进扫平了道路,更多知名的拍卖行进入中国,苏富比进入北京天竺保税区,佳士得已获得许可,可以在中国大陆任何地方开设办事处。与此同时,新富阶层,私人博物馆,快速发展的本土艺术产业,令中国的艺术市场跟上了房地产的步伐。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內景,建筑师:朱锫


这种情况令建筑师们承担了一种非同寻常的责任去决定博物馆的角色和功能,他们往往设计的是一座没有收藏和策展人员或展览项目的建筑。结果就成为了一道具有广泛实验性的风景,一间当代博物馆的实验室,一个最令建筑师蠢蠢欲动展现创作力的地方。


斯蒂文·霍尔和朱锫都在中国各地做过很多设计,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博物馆。霍尔在中国的九个项目里,有四个是博物馆。他代表了国际级明星建筑师不太招摇的一面,自从弗兰克·盖里约20年前成功地设计了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后,“毕尔巴鄂效应”近来才有所缓和。霍尔的作品以形式上雅致的切面而著称,无需冒着被诟病的风险自恋地推出一个里程碑式的建筑体也可以完全达到毕尔巴鄂的水准。

四方当代美术馆水彩草图,版权所有:斯蒂文·霍尔


南京的四方当代美术馆2013年完工,是霍尔的签名式作品。乳白色玻璃通道蜿蜒在一层土褐色的空间之上,从而形成空气和土壤,光亮和阴影之间的互动。所用的材料如紫竹以及老胡同的青砖,是本土特色的表征。说起这个项目,霍尔颇为得意,说这家美术馆的设计和其日后所展览的艺术没有任何关系。他还强调,建筑本身要能够应对任何突发的不可预测的变化,这种说法倒也符合中国难以预测的气候环境。建筑本身就是一个无限可变的外壳,是起伏不定的资本的一个理想共谋。


霍尔的态度也暴露了对明星建筑师的某种嘲讽:建筑以其形式上的恣意狂妄以及打造品牌的力量,最终还是得服从于收藏。明星建筑完美地服务于西方博物馆模型,但也正源于此,它们很难在中国滋生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文化空间。

南京四方当代美术馆外景,建筑师:斯蒂文·霍尔


朱锫的作品从很多方面讲,都是对明星建筑师失败之处的演化与回应。朱锫的建筑事务所在北京,所承接的项目随着博物馆热而逐渐扩大。自2006年,朱锫所参与的25个建筑项目里,有18个(几乎占75%)是中国的博物馆或文化中心。他的工作室缺乏一种强烈的标志性风格。实际上,他的早期作品恰恰体现了当时最入时的建筑潮流,具备这样的特征:参数的折叠,反构成主义的堆砌,流体建筑。近些年来,朱锫和普利策奖得主王澍一样,走入了地方主义的漩涡,依靠本土的地理和文化语境来应对当代明星建筑的衰落和现代主义传统的尴尬。


朱锫设计的景德镇御窑博物馆,目前正在建设中。这家博物馆致力于保存和展现景德镇2000多年的陶瓷工业和文化发展,黏土铺成的贴近地面的拱形令人想起中国御窑的粗朴和手工特质。这些自行卑微的建筑体是当代反明星建筑的教科书范本,抹去了以设计师为主导核心的痕迹,完全顺从于本土本民族的需求和历史的特征。


“如果他们突然决定在你的博物馆里放入现代绘画和雕塑该怎么办?”霍尔的提问带有讽意。朱锫对此显然没有准备,并未回应。这个问题明显具有挑衅性,但也是非常合理的。朱的建筑忽略了中国博物馆所存在的更大语境,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地,经常会遭遇种种突发事件,同时又游荡于全球艺术市场的高度抽象中。如今,景德镇的陶瓷业依然在从90年代的政府对陶瓷业停止扶持的打击中艰难复苏;同时,它还要面临着私有化所带来的挑战,比如价格战,工厂山寨品等等。朱的博物馆抹去了这些复杂性,意在召唤一个几乎没落的边缘产业的回归。他并没有打造出一幅完全虚幻的图景,只是为膜拜那些精妙的艺术品复制了一个神圣的安静之地。

广东时代美术馆外景,建筑师:库哈斯/大都会建筑事务所


最具说服力的提议不是来自建筑师,而是古根海姆亚洲艺术资深策展人孟璐。孟璐并没有以西方的文化标准对中国的博物馆热提出一些问题,而是提议要对这种既很当代又非西方化的新模式给予肯定。她举例了库哈斯的大都会建筑事务所的项目时代美术馆,认为这是未来的一种可行的模式。


时代美术馆的创办故事似乎也只能发生在中国。2002年正值广州三年展之际,策展人侯瀚如邀请库哈斯在一个住宅区设计一座美术馆,归三年展赞助商之一的时代地产所有。修建美术馆的想法和时代地产当时的宣传理念“生活艺术家”不谋而合。库哈斯最先受到的委托是为小区的花园设计一座美术馆,看了场地后,决定在已有的框架里嵌入一座无形的美术馆。出乎意料的是,时代地产同意了这个提案。美术馆最终变成了今天的样子:19楼的楼顶悬浮在玻璃展厅的上方,14层的3个住宅单位改造成了行政办公室,一个大厅成为了举办展览、演讲、表演和工作坊的多功能厅。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区并不在广州的市中心,而是在本地居民聚集的城乡接合处,那里的游客或富人都很少。

时代美术馆展厅


这座美术馆在形式上的突破以及位于居民楼的地理优势,决定了它在策展方式上的特立独行。和西方美术馆固定僵化的姿态或白盒子展厅模式不同的是,时代美术馆与观众是呼应的,项目具有规划性,空间是流动的。居民在美术馆的规划上也起着重要作用。美术馆经常鼓励居民参与展览,包括年度的社区艺术节。特别的是,尽管美术馆归时代地产所有,但却登记为一家非营利机构,门票免费。


在不走常规路且一直处于演变的中国博物馆中,时代美术馆是一个正面发展的典型。身处遍及各地的一堆怪物之中,如政府支持的华而不实的庞然大物,靠明星搏眼球的面子工程,鬼城里被遗弃的空壳,工业仓库里的泰特山寨版,时代美术馆从中脱颖而出。作为一个文化空间,它表现了当代社会永久存在的不确定性和保持灵活的重要性,随时应对变化,对中国语境下过时的不适应本土发展的僵化模式进行了反思。


中国的博物馆不仅仅只有一面,可以是很多也能够成为很多,它可以是衰落式微的西方传统的复制品,或是从一个真正国际性的角度出发而演变的一种形式,最重要的是它将决定中国和世界上的当代博物馆前行的方向。如今,建筑就处在这个不太可能但很重要的位置上,从根本上来形成那个过程。



文/ Christina Badal
译/ 王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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