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部电影的时间 读懂福柯
发起人:之乎者也  回复数:0   浏览数:1852   最后更新:2016/12/27 21:23:17 by 之乎者也
[楼主] 蜡笔头 2016-12-27 21:23:17

来源:实验主义者


编者按:“第三届中国学院实验艺术教学文献展教学相长为主题着重体现实验艺术教育领域里师生在教与学过程中的相辅相成、融会贯通。为配合此次展览实验艺术学院开展了为期一年的中国高等美术院校实验艺术专业教学现状考察项目。走访了全国16家专业院校及综合性大学采访和整理了三十余位专家学者近年来的教学思路和课程设置构想获得了宝贵的教学经验与课程信息。近期实验主义者将进行文献展采访专辑的系列推送欢迎关注。


采访对象: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学科负责人,胡介鸣教授

采访人:  吕智强、罗爽、郭潞鸣、徐梓宸

采访时间:2016年6月19日,15:00—17:30

采访地点:胡介鸣工作室


采访摘要:本次采访的是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学科负责人胡介鸣教授。在接近3个小时的长时间访谈中,我和胡老师就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实验艺术教学、课程设置、毕业生发展的情况等展开了深入的讨论。胡老师认为大学教育的关键在于让学生明白自己应该是作为一个主体,而不是将自己视为被动的、被教的、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做的人,而是要建立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他还认为实验艺术的教学的关键在于如何引导学生找到自己、如何表达以及表达中多种可能性的探索的方法。其中胡老师不乏谈到了关于实验艺术教育的特色教学方法,例如,如何快速进入艺术大门——关键词学习法。另外胡老师定期组织学生看电影、聊电影的方式也极具启发。最后,胡老师谈到未来教学计划,其中关于移动通讯这一块儿的设想,富有创见。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学科负责人,胡介鸣教授


一、上海视觉学院以及上海其他艺术院校的情况介绍


吕:现在这边艺术家还挺多的?

:在这里有好几个艺术家园区,大致有50多位艺术家。


吕:所以有很多就是对艺术家开放的。

:对,这一片艺术家蛮集中的,主要有三个艺术家园区,前面有一个公路,开车7、8分钟就到佘山会艺术园区,佘山会大概也有20个左右艺术家,它对面有一个园区叫创意工坊,里面也有少部分艺术家,另一方向对面是徐震的没顶公司。在稍远一点有一个时尚谷的艺术园区,也有不少艺术家工作室。


吕:上海跟北京很不一样,北京基本上都是平房。

:这里的房子大部分商用的租户。北京比较延安经典式的,上海有点工业感。


吕:北京下雨还会给淹了(笑)。

:张洹的工作室离这也不远,就在前面,他是买了一个厂。


:工人好像100多个?

:对,非常多。然后这里园区的老板是收藏家,一楼的那个房子是他买来的,一栋老房,据说准备弄一个茶室什么的,但现在没有搭起来。他主要的收藏是很牛的,收魏晋南北朝、唐、宋左右的石雕。他是有几千件的,这是一大笔财富。他当时收的时候价格不会很高,现在可不得了。


吕:他收当代的吗?

:当代也收,据说是国内收张桓的作品最大的藏家了。


吕:这些房子会有优惠吧?

:当然我们这边的房租会便宜些,否则我们不会来这么远的地方。这里的环境也蛮安静的,做事还可以。园区里面的公司蛮多的,大概有几十家多家公司。快递都蹲点了,因为公司多,所以送快递很方便,所以还可以,就是吃饭差一点,没有很好的饭店。外卖很远没法吃,因此,吃饭特别麻烦,所以我们有的时候就吃完了才来。


吕:您现在在学校那边还兼行政工作吗?

:不兼了。


吕:上次来您还做副院长呢?

:对,管教学。


吕:现在主要是上课带研究生?

:对,但我上的课很少。


吕:那时候还没有改名,还叫复旦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

:现在跟复旦脱钩了。


吕:属于上海市还是私立的?

:现在属于私立。


吕:上次看那个实训楼条件非常好,一栋楼全是给学生随便用的。

:对。现在在实训楼边上造了一栋德稻大师楼,是和德稻教育机构合作的。这栋楼内现在有100多个国外的大师,大多是设计师、还有做电影、音乐、动画方面的。是以应用型的设计为主。100多个大师里面纯艺术方面好像就一个,是我推荐的,英国的ROY ASCOTT,他现在我们德稻楼里设了新媒体艺术的博士点,拿英国普利茅斯大学的PHD文凭。除此之外基本都是应用型的。应用型设计有几个确实巨牛,建筑设计、工业产品造型设计等,那是绝对一流的。


吕:都是在那个学校里面?

:对,属于德稻集团的,整个楼里面差不多都是工作室,条件巨好,而且大师们的待遇据说也很高。那些国外的设计师在这里一个平台也挺好的。


吕:他们也给学生上课吗?

:上,我们有10个实验班在德稻大楼里教学。


:现在上海视觉艺术学院下面分了几个学院?

:如果基础学院不算的话是6个,基础学院基本以文化课为主,教政治、英语、大学语文,还有一些定期的人文讲座。这个学院没有固定学生的,都其他各学院学生去修课的。


吕:纯艺术的呢?

:纯艺术的就一个,美术学院。


吕:现在美术学院下面的专业叫新媒体艺术。

:对。美术学院以是绘画、雕塑两个专业为主,国油版雕包括在一起了,绘画里面分出综合艺术方向。另外有公共艺术、文物修复和数字媒体艺术三个专业。


吕:那现在咱们是叫新媒体还是跟美术学院是并行的?

:没有。是下面的一个专业,叫数字媒体艺术。


吕:好像丁乙也在,我今天联系他的助手说他离职了。

:去年7月份,暑假前离职的。他比我不幸的是什么呢,他还挂着美术学院科研副院长的职位。我早就卸任了,会相对轻松点。挂行政职务最大的问题是要经常开会,这些会都是非常无聊的。我们都住在市区,去一下学校30、40公里,来回这么折腾一天时间就没了,谁受得了。


吕:他当时在学校里面做了几年?

:差不多有10年了,这个学院05年就成立了,整个大学城也是05年建的。原来这是一片农田,现在人丁兴旺,房价上升了好多倍。大学城共有7所大学,出了我们之外其他的都是文理科综合类院校,像上海外国语大学、华东政法学院。东华大学最强的是纺织专业,就是纺织品的材料,还有纺织机械,据说杨利伟穿的宇航服的面料都是他们研发的,因为纺织强项,东华的服装设计专业在上海是资格最老的。


吕智强:还是依托在工科上?

胡介鸣:对。


吕:除了咱们的美术学院,上海还有什么艺术类的,好像还有一个上海大学美术学院?

:是的。这应该是上海最正式的美术学院了。


吕:但那年来我们去看过,里面学科很传统,绘画和雕塑。像雕塑就是做点陶艺,非常传统。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是在上海市美术学校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总体上是比较学院派的。当然现在他们的学科发展得很丰富了。尤其在设计方面,上海乃至国内的很多政府大项目都少不了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的参与。


:还有因为跟中国美院太近了,所以很多纯艺术类的都被吸纳过来了?

:多年来上海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美院系统,民国时期上海的艺术力量很强的。解放以后没有形成很好体系。我记得文革前上海市美术学校,这是中专学校。那个时候出来的一些人就是陈逸飞这一代,60、65年这样的时期,那时候出来的一拨,确实算是国内较好的画家了。上海另一个学校必须要提及的,上海市工艺美校(也是中专)倒是出了不少人,特别上海当代艺术方面,如谷文达、陈箴都是工艺美校毕业的,他们是73届的。教师中有余友涵,后面一拨一拨的,如丁乙、王子卫,计文于、王天德、陈妍音、邬一名、徐震还有鸟头组合,好多人,在当代艺术方面工艺美校真的是一拨一拨出来人的。


吕:现在鸟头算是比较年轻的?

:鸟头算是比较年轻的了。我以前也是上海工艺美术学院的老师,和丁乙一样被忽悠到上海视觉艺术学院了。


吕:那时候工艺美术学院还聚了一点做艺术的人?

:确实很奇怪,这个学校在郊区(上海的西北郊嘉定县),而它却有当代艺术的气场存在。其实上海工艺美院最强的是很传统的手工艺,像象牙、玉石雕刻,地毯、壁挂、黄杨木雕、绒绣等。我在想当代艺术是不是和那些多样性的技艺、跨界的技能有关,在不同材料和技艺的融合中容易滋生出丰富的想象和观念。


吕:还有上戏也出了一些艺术家?

:对,上戏算是艺术学院了,他们舞美系出了不少人。蔡国强就是他们那毕业的,还有当时在上海很有影响的张健君、俞晓夫等也是上戏的毕业生。在教师中有李山、陈均德、戴恒扬、胡项城等。上戏的党委书记戴老师退休后来上海视觉艺术当领导。她说起一个段子很有意思,然后蔡国强出名以后,有一个台湾藏家到上戏表示要收藏蔡国强读书时候的作业,学校很兴奋,到教务处去找,一件都没有找到,很郁闷,也很感慨学校没有将学生的作业保管好,我们就没有这种档案的意识。只有一位老师还保存着蔡国强的一幅画,这位老师年曾是蔡国强他们班的班主任,当时他结婚蔡国强作为礼物送了一幅画,还保存着。

采访中胡介鸣老师(右)和吕志强(左)


二、新媒体学院概况


吕:后来咱们是艺术学院这边的?上次我们采访过一些,现在有没有一些调整,就是近5年来的调整?

:还是有的,在上海视觉艺术原先新媒体专业是这样的:当时新媒体学院是我一起参与建立起来的,学校领导的意思新媒体学院背靠上海电视台来建设的。整个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建立上海依托复旦大学和上海文广集团来建设的。当时新媒体学院院长是上海媒体集团的总裁,副总裁是执行院长,我是管教学的副院长,因为他们都是传媒集团的主要领导,挺忙的,学校来得比较少,学院的学科建设等工作我处理得多一些,这个学院就这样搞起来了。从理论上讲没错,因为电视确实是新媒体的源头,最早新媒体这个词就是从电视来的,上世纪30年代,应该是36年的时候电视出现,新媒体这个词就随之出现了。但是新媒体发展到现在从概念到情形已发生改变,电视已成新媒体的祖宗辈了。在学科建设的实践中我和传媒集团的领导们意见越来越不统一。不说观念方面,单从技术层面看也有不同的看法,电视台的工作岗位的要求相对比较固定,技能要求也有一定范围。大都是现成的操作层面技术,比如在索尼的设备上学会基础操作,或是剪剪片子做做小片头。当然这本身没有问题,可作为一个环节的实践。作为一个教学体系的建设,这是远远不够的,按照这些设置怎么说是大学的教学呢,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有不同的看法。这样规划下,各专业就像企业中的不同岗位,各事其道,专业间的互动带不起来了,比如数字媒体艺术、动画、摄影等专业的交叉教学。摄影专业还好,金锋当时做负责人,他是倾向与开放教学的。当时我们还跟法国的阿尔勒摄影学院结成兄弟院校,教学中交流积极、互派学生,这个到现在还在做。

吕:所以他们出钱又是在那个位置上,所以您很难去做。

:对,后来整个方向就偏的蛮厉害的。我这个专业还是坚持基本认知和感受力、独立思考和对技术的融会贯通等教学思路。很快新媒体艺术专业被贴上艺术的标签去了美术学院。


吕:所以后来就挪到美术学院了?

:对,新媒体艺术专业现在在美术学院了,2014年初挪过去的,校领导觉得这个专业放在新媒体学院不合适。


吕:那现在那些教学空间也都变了吗?

:现在我也不管教学了。


吕:那就是现在金锋还是在新媒体学院教摄影专业?

:他也离开了。


吕:那他现在也是跟学校没关系了?

:没关系了。搞观念艺术,包括当代艺术的人在体制内还是有一点施展不开。


吕:但起码当时看还是有点条件和空间的。

:对,现在更少了。


吕:是在美术学院?

:恩,对我来讲其实更好,我教的就是这些基本的东西,以后你用这些东西作为资源干别的事是很容易选择的。学校没办法教你怎么挣钱,在大学里你得到的是开悟性的认知,找到你的坐标,搞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如何表达以及有多少种可能性的方法论层面的东西。同时要学习的是表达所需的相应技术能力。这个东西肯定要告诉你,让你学着实践去做,去找到你自己,这是最佳的教学,这才是大学里面要解决的问题。这个世界很丰富,以后你的选择是你的事,但选择是要有资本的,也就是说要有前提,上面所说的就是你今后作选择的基础,我教的就是这些东西。


三、数字媒体艺术招生、师资以及教学方式

吕:现在一届招多少学生,就是咱们这个新媒体艺术专业。

:最多的一届是2015年,招了3个班,差不多8、90个人。现在缩减到每年一个班。我觉得也挺好,小而精,反而更好一些。


吕:现在老师们像您如果平时不在那边,别的老师大概有多少个教新媒体艺术的。

:老师专职的不多,专职大概就5个左右,其他专业都是如此,然后其他的都是兼职的和外聘的。有些是固定兼职的,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现在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在整个校园里面,在各方面还是比较活跃的的,学生和教师的思路比较开阔一些。现在到了美术学院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能明白艺术怎么回事。而且很多老师都是海归回来的,整个融洽度还是不错的。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因为学的内容比较丰富,也给整个学院带来一种生机感。这样会比较好一些。现在数字媒体艺术专业逐步受到重视,在校园里面认可度比以前更好了,包括今年的一些毕业作品展的反响度和学生作品在社会上不断参与展览等。


吕:所以毕业展就是今年和去年算是咱们是独立出来了?

:对,独立出来了,去年一下子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但也还不错。


去年我也有看一些报道,是《数》的那个主题。

:是的。其实我的教学的方式,就是让学生作为一个主体而不是让你觉得你是被教的,要听老师怎么说才怎么做。要彻底把这个循环打破,学生是主体。就像工作室的概念。学生要去哪个工作室,去就行了。只是在时间上要有个预先的约定,就是这个区别。平时你自己把握时间,其他的都是一样的,我要打造的是这样一种教学环境,必须让学生明白自己做的作业是一项职业性很强的事,我觉得这是提高职业感最基本训练。就业是不一样的,那是工作,不是职业。纯粹为工资干活,基本上成不了事。在公司上班,你不是主体。


吕:所以您也希望他们毕业之后成为做艺术的?

:我希望学生一路慢慢的学。现在大部分学生是中学出来的,刚刚被扭曲的高考弄的都是乖乖女的那种,进入大学后要做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把这个彻底改变过来,改变了整个面貌就不一样了,否则就算毕业了,哪怕成绩还不错,也没用。到社会上又变成一个我要听谁的这样的人:在学校里面听老师的,到外面要听谁,非要找一个要听的对象。其实就听自己的,干嘛听别人的呢?我在教学中采取一些办法试图来改变一下学生的认识和习惯,现在整个这个专业的活跃度较高,他们自己自发做活动,我觉得这是我想要的。


吕:那现在这些学生考大学也要考素描色彩?

:对,都是艺考考进来的。


吕:整个美术学院它也有一个基础部吗,还是直接进到新媒体艺术?

:我们不经过基础部的,进来就是数字媒体艺术。


所以是不是也有一些学生进来之后才了解这个专业是干什么的?

:百分之百是这样的。我这几年摸索出一套有效的方法,可以让他们很快地入门。新生9月份军训完了以后,第一堂课我上,这门课叫新媒体艺术作品解析,两个学分,每周四节课,9周,两个月多一点(9月份到10月底,11月初),经过这门课应该说学生以最快的速度入门了,起码对当代艺术和数字媒体等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我们会看到学生专业的参与度明显提升,上海的展览很多,经常能在在展览中看到他们的身影,否则的话学生非常缺乏这样的意识,都不去关注相关专业信息。学生明白信息到处都有,不用学校组织,他们自己就去了,积极性比较高,一下子就进来了。入学前他们学习过画素描色彩等基础技能,但对艺术基本不了解,在这几年第一堂新生课上第一句话我先问他们大概学画画学了多久,有些是初中开始的,有的大概两、三年,一、两年不等,告诉他们,这个阶段结束了,这不是艺术!学生们一下子懵了。那什么是艺术?我们开始新的阶段,这样做效果特别好。


吕:那这个艺术解读是要带他们看艺术史吗?

:从观念到技术全部包含在内,包括新媒体,讲到新媒体艺术的主要类型。介绍、解析还有艺术家个案分析,基本都有了。


吕:这个课上这么久,应该是挺累的。

:是,我亲自上。但效果特别好,经过不断总结经验以后,我现在基本上在两周时间内,把他们对艺术史的这个认知搞定,就8节课就能做到,这个我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单纯的讲美术史其实效果不好,老师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睡觉、开小差干什么的都有,我现在8节课就能够把这个问题速成掉。采取什么办法呢,课内走线索,关键词介绍,课外让学生按照关键词在网上搜。一般每堂课给2030个关键词,按照这些词去百度搜,然后把资料交上来。我把做资料的一般格式和要求给个范本,这样让学生了解今后如何做研究打点基础。作业上来,其实我也不用看,就够了,学生们这么过一下都知道了,不用我讲。你想想我连着几个星期,至少几十上百个关键词的资料搜索和整理,你说这个怎么还会不明白呢。

吕:起码有一个大框架。

:这就可以了,对基本的史料了解通过阅读就可以了,这些都是死的东西,也不是我编出来的,如果让我讲也是从网上搜过来再讲给他们听,我干嘛绕这么一圈,引导他们自己去看不就完了嘛,现在网上什么都有,比如达达主义,网上全有,你自己去搜就行了,但是你不告诉学生达达这个关键词他就不知道了,,

吕:之后二年级、三年级,您对于整个课程设置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这个课程的设置我现在还不敢说是成功还是不成功。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然外面已经有一些评价了(我觉得这些评价有点过誉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坚持的一点是,教学计划不必其他的计划,不宜轻易改动。反观有些专业经常改动的,今年改成这样,明年又改成那样,改得面目全非。从08年到现在八年了,我基本上没有怎么改动教学计划,仅对部分课程的安排调整一下秩序,有些课时先上,有些后上,或者是将一些课程组在一起变成一个模块,但是大框架我基本上不动,课程代码都是原来的。我觉得这个原则要坚持,你改来改去,动作一多,最后你都不知道哪个是好的,万一效果不好你都不知道问题在哪了,所以我基本上不改动。那么不改的话,我才能通过一定的时间积累进行总结,这样就会有一个针对性。

现在看来,从学生对艺术的认知度、对当代文化的认知和对技术的热情以及学习的态度来看,应该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还有包括和市场的接受度,因为我这份培养计划也不是完全的空中楼阁,象牙塔似的。我们做艺术的有的时候会犯这样的毛病:被一些精神性的东西搅得会觉得什么也看不上眼。这个东西是有问题,有时会受到极端东西的影响,与现实有很大的距离,在制定培养计划时要警惕的。既要有开放的姿态,当代的观念和自由的想象力,又要有务实的能力,这样的学生才是社会所接纳的人才。

课外学习是非常重要的,这几年我比较注重学生的课外自学能力的发展。我们建立了长效的课外平台,差不多有5年了,其中艺术沙龙(现在为“Mstation”创客平台)、读书汇(电影沙龙)很受学生欢迎。这样对学生发展提高是很积极的。养成一种开放和接纳的态度,对将来融入社会极有好处。

简单总结一下在教学中对于观念和技术的比配以及技术课程和观念创作的课程的关系,这个问题是新媒体艺术教学必然会遭遇的难点。新媒体的媒介特点决定了它的知识技能结构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学科,由艺术类和技术类量大板块课程系统组成。经过反复考虑和综合思量,在11年开始尝试了新生入学后分成两个方向,新媒体艺术和新媒体技术,这两个方向的课程设置基本一致,只是在比配上不同。

吕: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比重?

:数字媒体艺术方向70%艺术类课程,30%技术类课程,数字媒体技术方向70%技术类课程和30%艺术类课程,在必修和选修之间相互交叉。这个比配从现在来看还是比较合适的,没有偏废。遗憾的是这个组合很快被拆散了,应该说对整个设置是一个破坏。

  原本设想在毕业创作的时候,这两个方向的学生合在一起,自由组合成一个个小组,我当时这么设想的,因为新媒体由于它的知识结构是跨界的,艺术和技术不能偏废,否则啥也做不成。所以我当时是这个设想。这个设想2011年开始弄,2015年应该是有收获,但事与愿违,2014年初把艺术和技术方向分开了,分别在在两个学院里实施教学。

吕:那就把那批学生留在那了。

:是的,分开了。问题还是挺多的。技术方向的情况不容乐观,学生也有不少意见,这是很正常的,本来是一个整体,拆散后技术没有了依附对象,又没可能完全按照理工类的教学方式实施(不具备理工科的教学条件),对技术方向影响比较大,这个专业方向不断更改专业名称和课程设置,好像还停招了一年,总之有点乱。这不在我的管辖之下了。

吕:所以就是您原计划2015年会看到艺术和技术班合作的毕业展,但最终也没有看到?

:对,没能看到。不过现在还好,因为数字媒体艺术的发展还算比较平衡,在艺术和技术的关系上还算把握得不错。我虽然不是技术背景出身,但通过这么多年玩下来,边玩边琢磨可能比一个从一般理工专业的毕业生还要更明白和真切一些。

吕:那现在咱们这边技术课的老师都是理工科的专业老师,不一定有艺术背景?

:对,我们有些教师是理工背景的,不多。


这个课您设计了大纲,有没有其中一些课会打算编教科书?

:我有编教材的计划,当时编写纲要都基本都写出来了,课件也基本都做好了,后来这个事也是因为经费等各方面的原因就搁下了。


吕:其实您也会觉得应该是有教材的吧?

:对,为了编这个东西我查了大概500多种国内出版的关于新媒体的书,同类书有很多。我当时查的520多种这方面得书各种出版社的,世纪出版社,机械出版社,全国各地的出版社。我总体看下来,了解情况后,我觉得大都不是很理想,就是和我们现在要用的有些距离,看得出有相当部分的书是为了评职称而写的,案例也不行,不太对路。当时我心里就有谱了,我将要做一套什么样的教材,心里就明白了。申请的经费没有着落,很可惜没有做成。记得我当时还搜到了国外的一套丛书,我觉特别棒,有日本的、美国的,甚至还有巴西的。这些书写的感觉我觉得特别对,这套丛书给了我很大启发,它有点像小实验一样,有点像以前的那种《十万个为什么》,或者说科学小实验这种书,它告诉你这类的现象,或者说希望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然后这个原理是什么样的,有几种方案,我们要准备一些什么样的材料,然后效果怎么样,我觉得这个特别有趣,我后来突然想到我要编教材就应该是这样,就很具体的,要一个什么效果,有多少情况可能会出现,有多少种实现的思路。。。这样才对,国内出的书都不是这样的,你看了觉得讲的也没错,就是没什么用,正确的废话废话太多。


吕:除了这些课以外,艺术那部分还会建议学生读什么吗?你们会专门做一些理论方面的补充吗,是您刚才说查关键词的方式,还是用普及式的?

:那只是入门,他们学习热情被煽起来了,为进一步深入学习提供了保障,后续跟进会有两个课外平台,这两个平台是从2011年的时候开始做的,坚持到现在,周五晚上的411艺术沙龙,请各种牛人来工作坊或讲座,现在这个平台改为M Station,一个以学生为主体的创客平台,M是英文Maker的缩写。在这个平台上学生的热情非常高,他们自主安排各类活动,设有站长、副站长,有媒体部、展览部等,都是学生。还有一个170多人的群,面向全校,以我们专业为主,都来参与这个平台学习和工作。他们像一个社团一样做起来,然后每周我们老师也会给他们弄一些内容进去共同参与,整些一些方案,更多的是他们自己整事,一年级新生入校以后自然而然就加入到这个平台中去了。一年级干劲很足,这个特别好,这样梯队就接上了,否则热情不容易保持。


吕:所以人少反而能够把这个东西做起来,人太多就会散掉了。

:对。然后每个星期二是读书汇,当然不是看书了,书也会推荐给他们,他们自己看。这个平台主要是看电影,我告诉学生们书的概念在我们这个专业或者在现在这个数据时代,有更多的形式,电影是一种。电影的信息量非常大。我会选一些片子,包括请一些老师选片子,每周二雷打不动,他们自己会出海报,微信推送,搞的可正规了,学生自发来参与。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去,对我来说每星期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看一部电影是非常有帮助的,有些片子我其实已经看过,再看一遍的话,尤其是好的片子又会有很大的启发。看完片子再跟学生们分析、聊天,大家一起谈,每次都要谈到晚上10点钟。5点半开始放,放到78点钟,两个小时放完以后就开始聊。有时候我们几个老师一起参与,有导演专业的、编剧的还有作家,大家都一块儿聊。

吕:因为有一些片子你只能一块看,如果你不一块儿看,错过这个机会可能这辈子这个片子就不会再看了。

:是,这样特别好。我有时间我就会过去,很放松地享受一下,感觉很好,特别是有几个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聊得很嗨。我们设法鼓励学生发表意见,学生当然更多的只是听了,个别程度好的学生有时候也会插话,提出自己的看法。几个老师谈的话真的会有收获,因为每个人的信息来源都不一样,谈得很广,参与一下会觉得特别有意思。

吕:这个事我现在也在弄,我组织了一帮本科生和研究生,每周三会看一个片子,也会来讨论,然后会有一个主持人,找这个片子相关的背景资料。只不过我是以年轻老师的身份,如果是您发通知可能全院的基本上都会来。

:我并没有强制他们,少的时候就120个人,多的时候有几十个人,都是自发的,海报一出,想来就来。

吕:这是课外的学习,对他们很有必要,而且又会设置进正式课程里面的东西。

:所以很有意思,我觉得学生们进步很快,一开始怕年轻人只习惯看自己熟悉的片子,老点的片子我都不敢放,怕把他们吓跑了,后来一些经典的片子都轮到了,没人跑,而且讨论积极,问他们看片的时候睡着了吗,真没有睡觉的。

吕:当时我上学的时候没看的,后来工作了,觉得应该创造点机会自己也可以学习。

:我们放的时候会预先给他们一个提示,作为引子,帮助理解。像老塔的片子,如果对这类东西理解都没有障碍的话,这四年大学就没白读。(笑)

吕:那现在您还带研究生吗?

:没有,我们硕士点还没有健全,因为是新的学校。原来是以复旦的名义招了极少量的研究生,我只是给他们上一门课。什么时候招研究生我不太清楚,应该是要通过国家评估才可以申请硕士点。

吕:那就是说现在整个美术学院都没有硕士点?

:都没有,一直在说明年有了,明年有了,结果现在也没有。反正这个我无所谓。现在硕士没有,博士点倒是先有了。


吕:那您现在带博士生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带了一个博士。博士点在校内的德稻教育机构内,是德稻聘请的艺术家Roy Ascott建立的,他是普利茅斯大学的教授以及博士学院的院长,他的博士生遍布全世界。

吕:他的博士都会来上海吗?

:对,在这也招,博士点在希腊有,在苏黎世有,上海是亚洲唯一的一个。老头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去年还是什么时候,忽然他来了,给我发了一个邮件说要请我吃饭,我说请我吃饭干嘛,坐下来谈果然就是这个事,希望我去给他带博士。

吕:所以招生也是您来招吗?

:招生是Roy自己面试的,普利茅斯大学招,我们学院没有资格招博士,连硕士点都没有。

吕:那博士拿的是英国的文凭?

:对,是普利茅斯的新媒体的博士,挺好的,因为新媒体的博士还不多,真的不多,而且挂着老爷子的那个名分跑到行内占便宜,他的那些徒子徒孙现在都是已经有权有势了(笑)。成了师兄弟,关系一下就近了。老头特别有意思,当时跟我说的这事时候我推了,说我的事太多,说我英文不行指导不了博士,他说没关系,当然我是用英文跟他说的。他说我英文很好啊,我说,不一样的,博士论文的英文跟我和他讲的是不一样的。他说没关系可以用翻译,我现在发现上当了,哪有翻译,搞得我很累。



吕:但是咱们硕士点、博士点一直没建,在学科的建设上还是不太完备,而且本科也只能解决一部分。

:对,现在还是层次上严重残缺的一个状态,这个也没办法,这个东西是国家规定的,一下子搞不了。以前跟复旦挂有好处,还可以用他们的名义招生,现在不行了。

吕:那以前您带过吗?

:我以前没有单独带过,因为是这样的,他们不是新媒体的硕士,是复旦的新闻学院的硕士,是读新闻的,其中有一些新媒体的课,我上的就是这个课,新闻我带不了,我又不搞新闻,新闻学院也不能招新媒体。

吕:现在咱们本科生毕业之后,一般都会做什么工作呢?

:本科生他们自己主意大了,会自己选,有些就自己创业,我觉得这样挺好,因为有些孩子家里的条件根本无所谓有工资没工资,条件好的家庭很多,特别是江浙一带的学生,这个我们就管不了了,所以还是蛮好的。

吕:毕业之后您还会带他们参与一些艺术项目吗?

:艺术项目到时候看吧,他们有一些还会碰到,一些展览什么的也在弄,但大部分学生碰不到了,现在也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出国留学,到国外去了。


四、保持前沿的教学计划

我对我的教学计划觉得还有一点可取之处的依据是从我这儿毕业出国留学的学生反馈意见,从我这里出来的学生有很多选择了出国深造。我最关注的一点是他们的感受如何,我总是要问他们这样的问题,经过这里的学习之后到了外面,进了西方的教学体系,你觉得有什么感受,有什么相同,有什么不同,有多少落差等这样的问题,包括他们在那边上了一些什么课,有没有陌生感,或者有什么区别。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回答竟然是没有,有些学校的课程名称都跟我这边是一样的,事实上我也没跟这些学校沟通过,我觉得我的感觉是对的,这些年来我是凭感觉走的,我没有到外面去系统的考察学校。我通过学生的出去留学的反馈信息来思考问题,我感觉这样可以有助于我的教学体系的确立。有些学生在留学中碰到作业问题时候还问我,我也试着回答,你可以尝试这样或哪样。。。过了几个星期告诉我,那边老师的评语基本持肯定意见。我也在验证我的思路是不是与国外的教学有一个对接的可能性。


吕:上次来采访您的时候,胡为一还在读本科?

:对。


吕:半个月前去杭州看毕业展。看他的展览已经很多了,怎么才刚刚毕业,我以为早就毕业了。

:他2013年本科毕业,直接就考上了研究生,今年恰好研究生毕业。

吕:所以他参加展览还挺早的?

:是挺早的,本科的时候就已经冒出来了。很多人问,怎么不给你儿子选择到国外留学,我说干嘛要出去留学,他在国内得天独厚的资源都占尽了,干嘛不用这个资源。一般的家庭没有这样的资源,他从小在艺术圈长大,小时候跟大咖们一起玩,他们都逗他,这个圈子里面玩的,潜移默化,在我工作室长大的,放学回来在工作室里做功课,他从小学起在工作室里有一个专门的桌子了,做完功课后就在电脑上瞎搞,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听到的全是这些东西。所以我说这个资源其他人很少有的。

吕:当时是不是在上海那个校区?

:是的,他国美考的公共艺术,公共艺术就在上海的张江校区,张江校区都是以设计为主,唯一一个纯艺的专业就是公共艺术。

吕:他的作品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新媒体的东西,好像是那种很复古的一些媒体。

:已经涉及到电子媒材了,他本科的毕业作品一直红到现在。


吕:对,就是那个毕业作品,前段时间民生美术馆还在展。

:我并非反对出国留学,只是要看具体的情况而定。出国积累更丰富的经历是有必要的,我给我儿子设定的路线是通过驻留的机会出去经历不同环境下的感受,他本科毕业考上研究生的暑假里就去了鹿特丹的V2媒体艺术机构驻留两个月。现在研究生刚毕业马上就去苏格兰驻留三个半月的时间,9月底才回来。这个多好,身份不一样,而且经济上也不用负担,时间上也很充裕,可以到处看看。

吕:因为中国大多数艺术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硕士就选择出国。

:因为我是觉得我儿子他多年来经历所有的东西跟国外基本上已经差不多同步了,而且他硕士的导师是张培力,这样的资源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有问题也是个人的问题,不是其他的问题。



五、新媒体艺术学院的未来教学计划


吕:那您现在对于在艺术学院的教学还有一些别的计划吗,比如说对于师资的调整?

:师资配备是这样的,我们立足于一个点,有这个点来辐射相关的师资力量。我这里现在影像装置交互这块比较完善,我觉得够了。我们一些很稳定的兼职教师,这些教师往往是跨学科的专业人员,有一位常年兼职的教师在国内创客领域很活跃。他是理工科背景的出身,在上海交大电子机械毕业并在英国取得理工类博士,从事自动化控制、机器人领域的研究和创客实践。在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拥有一家智能机器人公司,现在在我这里任教,很有缘分,就像专职一样了,反正他是老总,安排好下面的工作就过来,所以他这一套东西很纯正,他从本科到博士全是机械电子的,路子很正很专业的。

吕:但是他也能兼顾艺术院校的需求?

:对,时间久,磨合得久了。他还搞些创客嘉年华之类的活动,自己研发的东西摆出来展览什么的,我们学生也积极参与。现在他被同济请过去,那么这样也好,我说你到那边教学也有一个互相的补充,看看同济怎么样。今年同济那边的毕业展,我没有去看,我让他告诉我他们那边怎么样,同济主要以设计为主,技术方面还行。我这样更坚定了,技术只是技术,灵魂还是艺术。

吕:那除了教技术的,艺术这边的师资是怎样的?

:艺术方面我觉得有不断深化的条件,我这里现在的专业负责人是徐哲(音),留法国的。

吕:他好像也参加一些展览?

:是的,不断参加展览,包括鲍栋策的在尤伦斯那个《On Off》他也参加的。他是76年的,我让他顶上来,是考虑到我退休以后的专业发展方向能继续沿着国际化的前沿思路行走。去年还是什么时候,把他提到专业负责人,刚开始他死活不肯,他说,这个不行,然后我说,你不干谁干,来个接活的,那不全废了。我是觉得像这样的情况,还是要有一个长线的考虑,我们缺的就是长期考虑,太多的短命计划和平台。这也是一种保护,保护以前的工作成果,这个没办法。

吕:这个人也是之前跟您合作的?

:徐喆是我们正式的老师。

吕:最早也是被您招进来的?

:对,是我招进来的,他最早在别的学校,他法国回来在上海另一所民办大学教书,有了一些接触后我就跟他谈,请他过来。

吕:现在对于师资的建设还是您在做吗?

:现在大的方向还是我控制。专业教师中专业强项能力的搭配基本还行,年轻老师,如国美新媒体第一届毕业生,包为跃做的非常不错,交互技术非常强,教学很认真,经常带着学生进行从方案到技术的实践教学。其他的教师各有所长,殷俊斐的强项在3D和影视后期合成,是个技术控,他的软件能力非常强,他近年来在3D影像方面的研究很专注,在教学中有不少成果。木巾是留法的电影导演,在当代影视编导方面给了教学很好的支撑。。

吕:他们本科硕士就能够留校,咱们没有硕士阶段也挺有自己学生留校任教的。

:我这边一直以来缺的是网络这块儿,后来又补充了一个专门做网络的老师,那么网络这块儿现在应该也还行,他到不了当代艺术的这种感觉。他是做常规的网站,包括后台现在用的HTMI5都能做,带着学生写代码什么的,对学生毕业后就业很有帮助。

      然后我这儿现在缺的是这种,移动通讯这块,我预测移动通讯终端很快会把笔记本取代掉,没必要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如果说还有可能进老师的话,那就是要请移动通讯方面的教师。现在APP已经很普及了,这块还是我比较看好的。这块技术我是够不到了,毕竟我这个年龄已经没有办法学这个东西了,学不进去了。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学科负责人,胡介鸣教授


吕:胡老师还是很赶时髦的。

:这是一种趋势,你个人可以不理会,但是作为一个时代,假如你要时代保持一种关联的话,是没有办法回避这些东西。


六、胡老师个人从事实验艺术创作的契机

吕:差不多我这边的问题问完了,他们两个专门听了你在喜马拉雅的讲座。

:我在喜马拉雅美术馆的讲座也是介绍一下我的工作和作品,美术馆告诉我说是要现在正在展的史密斯夫妇收藏影像展有关,让我导览分析一下展览里面的作品,当然我也能讲。但是我觉得这个没什么意义。我想谈一谈影像叙述逻辑,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再过100年这些东西也是变不了的,我们要把不变因素和可变因素分开,把不变因素好好把握一下,然后再随心所欲去玩一玩,这就比较靠谱了。

学生:胡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您做那么多新技术的作品,感觉您在技术方面特别敏感,学的特别快,您有什么方法吗?

:这个是跟个人有关,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说你以前不是画画的吗,怎么玩起媒体艺术了。是的,我以前画油画的,油画那套学院派的东西我也教过,写实的东西。看看我以前那些画画的朋友,我这个年龄的,现在基本对电脑网络这类都搞不清楚了。但我可以玩,然后我那些朋友就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要看每个人的情况,如果说要分析的话,那我对我自己有一个分析,可能这个有点优势。因为小学中学的时候我的理工科是特别好,数学是比文科好,对我来讲,上到数学课我就觉得太简单了,老师一说这个例题我后面可能不用听了,而且作业肯定全对,不会有错的。因为当时是在文革后期的时候,刚好遇上“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的阶段,读到过一些书,函数,代数都读到的,我觉得这个很简单,那么可能从天赋上来讲偏向于这些方面的,人就是这样的。你觉得这个事很容易做,那就说明你在这方面有特别之处,一般可以这么来判断的。可能我对这个理工科这块有点感觉。另外在中学时我还是画画高手,学校的宣传画、黑板报什么的基本时我干的。

      我中学毕业的时候还没有恢复高考,上班去了。我是77年之前中学毕业,那个时候其他都搁下了,只有画画仍然保持下来了,在单位继续搞宣传画,画毛主席像工农兵和大团结之类的画。另外一个是我对动手特别有感觉的人,我当时中学毕业以后,分配在单位里面是是做木工,跟着师傅正儿八经的学徒,所以家具什么的我都会做。而且在这个之前我在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我做过航模,对手工我特别感兴趣。所以我的动手能力可能强一些,手比较巧一点。然后又正儿八经经过木工学徒阶段,所以这些基础可能是导致了我后面学东西就比较快,上手比较快。我记得学画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还不叫考前班,是文化馆里面的美术班,实际上等于现在的考前班,我是到了这个班里面才知道素描,原来都是以临摹为主的搞宣传,是没有那种正儿八经写生的素描基础,不知道怎么画的,这个没见过。

      我到了那个班里面,我从来没有画过素描,我当时记得很清楚,我画第一张的时候,老师说你这样,你把那个画架放到画的很好的学生后面跟着他画,意思就是我没写生基础,你看他怎么画,你就怎么画。当时我记得是几何体、圆球之类的,老师先不跟我说,就是这样,这是第一次。然后每一次老师都说进步很快,两个星期以后我在班里面就是中等以上水平。其实就两个星期,很多人就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回事,当时的同学都是17、8岁,16、7岁,他们就郁闷,比我早来,原来画的比我好的多,但两星期明显一下把他甩掉了,就是这样,那可能就是跟动手有关。那么像这种东西我现在就一直保持着,可能会比一般的人就反应快一些,我小时候就是一直喜欢动手。所以我儿子这点像我,他也是,我从小给他报过一个航模班,少年宫里面,我按照我自己的经验,我觉得男孩弄点这个东西有好处,他还参加比赛呢,得过名次。他条件比我好,我们当时航模班没有什么比赛。我儿子参加的那个班正式航模队的退役的职业选手来教,所以他现在动手能力很强。

学生:那后来您艺术的观点是怎么转变的,从学画以来?

:学画一开始的要求就是画得像,所谓形准,肯定是这样了,到后来素描我进步特别快,写生模特时记得当时班里面画的最像就是我,那时真的信心满满往写实里面走,不会去想抽象什么的,但是我比较幸运的是什么呢,我很早就植入了现代艺术,因为当时水粉画,学画的时候水粉画是李山教的,李山是我的老师。我当时写实,很钟情苏联的那种风格,灰灰的和眼睛看到的风景一样。我记得有一次李老师带着外出写生,在我画得很得意的时候,李老师过来一看,把我的笔拿过去,将树干改是红的,被他改完以后这个画怎么画,然后李老师跟我说,多去看看毕沙罗,还有马蒂斯。就这样慢慢去了解印象派和后来的现代艺术。这个我特别感谢李老师把我扭过来,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

吕:那是70年代吗?

:70年代,就是文革刚结束恢复高考的时候,大概77年78年。当时李山是很前卫的,他也是属于那种传的很多、名气很大的画“怪画”的画家,不属于像陈逸飞正宗的那类画家。陈逸飞、陈丹青是传闻中上海画的最棒的,我们学画的是见不到的,只是听说他们的故事,看他们作品的印刷品,还不是原作。。陈丹青是后来认识一起吃过一顿饭。现在想想这是冥冥之中决定了我后面一辈子的艺术方向。如果是陈逸飞教我的话,我现在还不知道是做什么样的作品了。真的是这样,这个是决定性的。陈逸飞我没有见过他,一直到他去世我没有见到他的人,他有过一次给我打电话,但是我们没有见过面。当时记得他给我拨了一个电话过来,也是一个展览的事,但一直没见过面,这个真的是冥冥之中说不清楚的、像缘份一样的东西。

吕: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画画了您?

:1995年。90年代初了解到了影像、装置、材料等艺术表现样式,当时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不知道艺术可以这么做,感到很新奇。我没有参与85新潮,可能因为是圈子的问题,85新潮主要和几个大的美院系统有关。因为我不在这个系统,有些信息不知道,也不认识人。埋头在画一些画,画的还是写实的那类作品,但是构思上有点不一样。也参加一些展览,当时上海青年美展,从第一届到第四届我都参加了。青年美术大赛,记得是张健君,俞晓夫他们发起搞得展览。俞晓夫教过我油画,当时他很红很红的,名气很大,那是80年代初期了。李山教我水粉画的时候是70年代,我当时遇见的老师还挺不错的。

吕:除了画画之外的一些媒介,当时有没有一些契机95年的时候开始做?

:有,90年代初开始从国外来的信息中一点点发现不同的媒介作品,,这个很有意思,我从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开始一天天往这边转了,当时画还在画,就是平行的大概有3年到5年,可能这些表现方式跟我之前喜欢动手做东西更有关系。

学生:那您想过当科学家吗?

:说对了,我中学的时候我的梦想就是科学家,没想过做艺术,根本不知道还有艺术家这回事,就是科学家。

学生:那后来为何慢慢的去做艺术了?

:如果没有文革的话,我可能会在科学界做事,我当时铁了心做这个,小学的时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是我的最爱,这个书我已经翻烂掉了,这本书是哪里来的我已经记不清,当时这些书很少的见到,可能是从我舅舅舅妈那里找来的,我舅舅是北京铁道学院毕业的,我舅妈是南京邮电学院毕业,他们都是50年代理工科类的本科生。而且我会按照书里面的内容在家里做实验,十分专注和迷恋。我记得我中学的时候,我甚至有点讨厌文科,因为我觉得这个文科的评判标准完全是因人而异的,比如说作文我哪怕写的再好,如果老师不喜欢,真的是白努力。如果数学题目只要我做对了,老师再不喜欢也得给分,所以我当时是倾向于理科这类硬性的学科。而且当时作文它的评判标准都是很政治化、阶级斗争化这类的东西,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像一定要写这种东西才会给你分,你要写点自己的想法非但不及格可能还会有麻烦,完全瞎掰,我就更讨厌这个东西了,讨厌当时写作文的那种套路你文章开始总是这么几句话,一定要写这句话“全国形式一片大好”之类的话,不写就不行。而且后面再加一句,“越来越好”,结尾是“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没有失败的,反正不管什么作文,先把这些写好,基本分有了,这个我会喜欢吗?我很反感文科,这跟当时的环境有关。

学生:我再问一个问题,技术比如说有些新技术出来,有时候是先有这个观念然后在寻找这个恰当的技术,还是有一些新技术出来会激发你去想这个技术适合表现什么样的主题?

胡:一般的情况肯定是观念先行,大多数情况,从我的创作情况来看,是观念先行,然后再去寻求解决方案,技术实际上是解决方案,按照这个行业里面想的话,肯定是先要有想做一个什么的设想,然后再考虑怎么做,这是一个正常的关系。当然也不排斥偶尔这个关系会倒过来,先看到一个软件的可能性以及效果,萌生出要做一个如此这般的作品,比如说我很痴迷的玩过软件,现在我玩不动了,眼睛也不行了,都花掉了,然后玩的时候也没有想到,玩着玩着觉得这个效果很牛逼,在想到一些方案,这个情况也时常会有。比如说我的音乐系列作品就是有点这样玩出来的。大部分的情况下还是观念先行。

吕:还有我遇到的一些问题,学生做作品,说你要干什么,你的观点是什么,学生往往找不到,就是他在这个社会里可能没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他那种个人我要表达什么诉求并不强烈,这种个人的意愿培养有什么建议?

:个人的诉求这个是很麻烦的一个事,其实每个人都有诉求,我认为只是他没有给自己的诉求以足够的关注而已。在我看来,当学生有些想法,但你让他去面对这个想法,构思它、打磨它的时候他傻了,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想法,他只是不知道他脑子里面现在出的东西是想法,可以成为作品。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让他相信这是千真万确的,可以实现的。我碰到过这样的学生,他自己完全失去信心,他觉得自己没有想法,没有观念,很痛苦。这时最需要的是你跟他平等地对话,因为他觉得你是有观念的,他没有,他和你是不平等的。这时的“随便聊”是很管用的。说着说着,他只要是搭上话茬了,能够谈下去了,谈上十来句,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提醒他,告诉他这个东西就是想法。他会觉得这个可以吗?这个也算?然后你再告诉他,这个可以这样,可以那样。给他描述一下,他的思路会渐渐展开,觉得以前怎么没有这样想过,好了,他就会找到思考的路径。老师的首要人物任务是帮助学生一点一点建立自信,他们需要这些自信,比如在毕业创作的时候,有些学生平时也不是一直在想这回事,所以每次见面,他们没方案,很着急。然后我就慢慢采取这个办法,到最后还真有有几个还不错的作品出来,他们的信心上来了一切就好办了。

吕: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吕:多谢胡老师,我到时候会把一个征集函发给你,你也看看自己的学生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先提供给我们,到时候我们再对接。这个展览会在年底12月份,包括您的作品,我们这次回去陆续就会开会,9月份就会确定展览方案,9月份之后关于作品有些要重新制作,有一些要展览作品,也可能要报新方案。

:已经毕业的学生也没关系?

吕:没关系,哪怕是您以前带过的,像您说的以前玩软件这个,以前在那个学校,基本上是您的教学生涯里面出现的都是可以的。

:那这个范围就比较大了。

吕:不一定是现在这个学校,甚至有一些跟您接触比较多的,哪怕他不是正式的学校毕业的都可以。因为您是在这个单位里面也工作这么多年,肯定学校里面会比较多,只不过没有带过硕士,就是那种成型的会少一点。

:对,硕士因为学校没有。现在刚带这个博士他是个老外。


吕:老外也可以。

:我见过一次面,就是辅导过一次,他是意大利人。


吕:这个也得看看学生现在的状态。

:对,反正问题不大。


吕:我稍后把那个发给你。

:只要把这个事整合得有意思就可以。那就是作品,其他的没有?文字这类没有?

吕:文字暂时还没有提,还是为了年底这个展览,所以展览的内容主题需要考虑一下。

:好,我考虑一下。因为像这类展览,就是能够激发出教学当中的一些关系。


吕:对,教学相长的关系。

:高度肯定要有的,烂东西肯定不行。


除了高度,深度还有类型,体现每个老师不同的类型,包括教学的思路。比如说有一些教学思路在作品中有延续等等。

:可能像这样的话可以结合一些文字。


吕:对,可以的。

:因为跟这个展览平行的可能会有一些研讨之类的,我觉得这个也可以搞搞。


吕:对。

:因为中国的教育已经够糟糕了,再不关注的话就废了,好学生都跑到国外去了。


吕:是,我们那也是去年刚成了学院,邱老师也是调过去了。


(完)

[沙发:1楼] guest 2016-12-29 17:55:42
来源:实验主义者


教学相长系列访谈——金锋

采访对象:上海视觉艺术学院金锋老师

采访人:  吕智强、郭潞鸣、罗爽、徐梓宸

采访时间:2016年6月19日,17:40—19:00

采访地点:金锋工作室

 

采访摘要:本次采访的是上海视觉艺术学院金锋老师。访谈中,我和金老师就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影像课、田野课、项目课、基础课设置以及毕业生追踪等情况等展开了深入的讨论。金老师认为不管什么专业,田野课程一定要进入基础课教育,尤其是实验艺术教育田野课纳入基础课程的设置是非常必要的。第二,金老师也特别强调实践的重要性。他认为学生只有在具体的项目中,才会真正的培养起遇到问题进而解决问题的能力。第三,在谈到艺术类专业人文课程的设置问题上,金老师认为去思考什么样的人文课程适合艺术专业是首要问题。他本人也从09年开始就开始关注国美的人文课程的设置。最后,就学生毕业后的情况,展开了对话——学生毕业后还做不做艺术?艺术类学生的现状是怎样?老师以及工作室机制对学生的影响,以及实验艺术教育过程中产生的分歧等情况做了详细的讨论。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金锋老师


一、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实验影像课程安排及介绍


:你们好,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吕:之前我从胡介鸣老师那里了解到您是在上海复旦大学视觉艺术学院的新媒体学院的教摄影专业的,您在哪教了几年?

8年。


吕:之前您是在哪儿?

:之前也是跟胡老师在一个学校,是上海工艺美校。而且之前一开始我是展示专业。胡老师成立摄影专业我就到摄影专业,所以我在那边就已经开始教摄影,摄影教了两年,展示教了三年,正好到了这边学校摄影专业缺老师,我又补上摄影这块。


吕:当时教学您是怎么设计的?是从几年级开始进您这个方向?

:就是一年级本科。我当时在那边的时候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摄影这个应该往图象上靠,才能跟新媒体更搭,而且我相信不管你搞不搞艺术,对摄影的理解最好都是从摄影转化到图象上来。如果它是一个图象方向,我觉得就特别适合新媒体,所以我就是按照我认为的图象的影像来设计和指导摄影教学的。


吕:所以最开始您接手的第一届是从大三开始接的?

:对。


吕:之后就有大一的学生了?

:很巧,大三才接了半年,我带的第二个项目就带他们去做,带他们去参加吴淞口十八案,然后学生就发现,还有这样的摄影,他们挺惊讶的,慢慢开始有了兴趣。


吕:好像五年前就提过这个,是不是还有一个“帝国”的项目。

:“帝国”是到他们四年级的时候,三年级我刚一接手第二门课我就带他们去吴淞口,接下去隔了一个学期就做了“帝国”,这样做我认为是很快见到成果的。


吕:第一届毕业,第二届从大二开始带了?

:对,因为学生的基础课其实也是我们来管,总得来说,基础课的设置我个人觉得是比较僵化的——比如说从来不考虑什么样的构成适合基础课,而是一刀切似的全构成。其实我很早就提出摄影专业必须要学光构成,不要仅仅是显影材料、感光材料才有效,我认为是对所有的发光材料的学习都要在基础课上,学生要先学着自己做,做完以后自己拍,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从材料到影像的一个了解过程,我认为这个才有效。


吕:当时基础教研室会有多少课程是由他们来负责的?

:所有的一年级课程都是由他们里负责的。


吕:相当于基础部一样。

:基础教研室是管全校的平台,最大的问题就是面对基础课的时候,面对是各个专业的,应当要根据各个专业的特点来设置。不能说你一个表演专业的,你也学设计类的构成。我觉得这是基础课很严重的问题。


吕:我们那里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好不容易十年争取到了独立招生,基础部各个学院都有,因为最早是中国美院,央美进而也设立了基础部,基础部不分专业方向的教学其实对学生的帮助不是很大。

: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知道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舞台,央美的实验艺术他的基础课设置虽然也有微词,但是我觉得吕老师(吕胜中)有一点我很赞同,他把其实我认为是从国美开始的一种田野的能力开始的纳入基础课程设置。所以我从一开始吴淞口的项目就是要进田野,我认为摄影进田野必要性非常大,我觉得而且要在基础课的时候进田野,换句话说,不管你什么专业,田野课程一定要进入基础课,我觉得这恰恰是吕老师做的不错的点。吕老师他有一套规范的,本科教育出的这么厚一本《先锋班》,不管怎么样,你回头望一眼,王郁洋、叶甫纳啊什么的。叶甫纳现在是玩后网络的,不难看出吕老师布置的功课在她那里起了非常大的作用,锻炼了她的田野能力。我觉得王郁洋也是如此。回头看像其他的艺术家,比如说王松浩,是老邱那出来的。


吕:黄淞浩在做激烈空间?

:对,我觉得他或多或少在本科教育受到的田野训练帮助他获得了很多的灵感。


吕:是借用了社会学的方法和资源。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不管你搞不搞艺术,我觉得一种人文的视角是必须要渗透进去的,至于我是学艺术的,你是学人文的是否需要拉开田野的深度、广度、方法这个可以探讨,但深入田野是必须有的基础课训练。从本科教育的角度来说,我就认为田野的能力是一种通识。


吕:其实,田野是借助一种方法、参照一种方法,因为学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做出一堆东西,先体会一下这个过程。

:或者是先深入进去,哪怕你没有切实的深入到田野,你没有接触到社会,但是你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你遭遇到什么的时候对你很有帮助的。我记得我们上海有一个摄影师叫戴建勇,他是疯狂拍照的人。


吕:我加了他微信,好像叫看手机的人。

:对对,这小子非常的疯狂,我关注他大概已经很多年了,将近10年了吧,他的东西很贴近生活。我曾经跟他商量很想让他来上一门课,这个课就叫田野课,换句话说,用一个非常深入田野的摄影师带学生的基础课。可惜后来我走了,戴建勇一直没有机会实施这个想法。其实戴老师是有那种疯狂田野能力的人,如果他不至于跟学生闹起来的话,因为里面还有一个控班能力的问题,我认为学生会有很大的收获。


吕:他很激进。

:嗯。


吕:上次我是在张鼎的K11的展上见到他了,他在帮张鼎的拍照,疯狂的闪。

:而且他有各种招,我觉得戴建勇身上特别能呈现一点,他是一种体认的视角,所谓体认指的是假如他要用手机拍,手机上做各种设备附加在上面,于是就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你不能仅仅拿一个手机,当然也可以拿一个手机,但总的来说像戴建勇这样像做手机一样,他在拍手机,这个时候感觉就会上来,再加上你针对田野的方式,我觉得并不是没有人能教,还是有人的,可惜了。


吕:摄影专业是不是大二之后的课基本上由您来安排?

:是的。我们大二的摄影课涉及的内容还是很全面和广泛的,基础课我们基本都会上。其中影像的课程会偏重一些,影像的课程从拉片到后来的实验影像都会涉及。实验影像我带了其中的一两个基础课,我把MTV作为实验的基础课来带,因为我一直认为与其讲爱森斯坦不如讲MTV,这是最好的切入方式。学生不知道做MTV很苦,刚开始以为很嗨,其实一做就很苦。


吕:MTV应该和拍广告差不多。

:嗯,对。就算是你没有去拍仅仅做做字体都会累死,但是学生可能在未来剪片的蒙太奇过程中会更好的理解爱森斯坦,我觉得MTV是个很好的切入方向。


吕:是找到一个切入点。

:对,我觉得MTV就是一个切入点,之后是实验影像。实验影像的模板虽然也是杨福啊、陆春生这些相对成熟的艺术家的教法,但是其实我后来发现我跟杨福教法很不一样。杨福会特别看重story board(故事板),他强调分镜头要一张一张画的。当然他也是训练他们的绘画能力,也是对的,但花大量的时间在分镜头上,我可能就没觉得有那么大的必要。我强调的是实验影像里面的一种所谓的别处,我觉得实验影像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别处可能是实验影像最有意思的亮点,它听起来很诗意,但其实它没有那么容易,灌输的时候也很难理解,所以经常有第一次上我的课的学生在微信上发帖子说天书啊,听不懂啊。我点一个赞他就把我拉黑了。(笑)他们应该比较痛苦,但是我自己觉得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他们到底有多少接受度,后来我发现不接受也不要紧,习惯就好了。说到底摄影这个东西要转化成图象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摆脱固有的框框,摄影也有框框,尤其在我们学校,我们学校是SMG旗下的,有很多他们在宣扬的影视风格是属于电视台的,我觉得摆脱这个寻找到别处很重要。所以在实验影像当中我特别看中这一点。这个课我也给胡老师他们新媒体上过,反应都还不错。当时我们开了很多新课,我们开了一门叫新艺术叙事,我找了一个人就是布鲁斯·诺曼,从他开始,去展开新艺术叙事的方式,不管是你从戏剧的角度、电影的角度、行为的角度,所以我自己选择一个比较折中的对象,当然我还选择巴斯贾阿德,因为他也有很多行为面对自己的身体,并且当时新艺术叙事的时候我还请过草台班子那些做身体的人。我还请过做现场音乐的,因为新艺术叙事它也是类似于通识教育的课程,对我们来说就是给学生打开一个窗口。学期结束后一定要有一个作品,这个作品可以是行为也可以是一个集体作品,但通常他们会选择一个视频的来做,比较容易。视频我只强调一分钟,行为我也是一分钟,绝不多。我觉得其实实验影像跟新艺术叙事这两门课比较下来,效果好的还是新艺术叙事。


吕:那最后作品的面貌会很多样的吧。

:对,多样但很单纯。当然我也有忧虑,毕竟是学布鲁斯·诺曼。我第一次上新媒体班大概选了5个一分钟影像在新视界展厅里做了一个展览,我觉得效果还不错。我并不希望是因为我上这个课,学生的作品就像我。


吕:这是临摹吗?

:不是临摹,因为我是从布鲁斯·诺曼开始的,他强调的是纯净的艺术,其实我认为他是现当代艺术里面最纯粹的实验艺术,就是要把观念从影像里面提纯出来。但是确实他也有他的障碍,发展到今天了我并不希望大家千篇一律,但是因为毕竟是刚开始,我觉得效果还是不错的。


吕:嗯,所以学生们会参照。

:会参照,我觉得从布鲁斯诺曼开始,我搜了很多国外的同等学校的教学案例,给学生们看,引导他们怎么来理解布鲁斯诺曼的。这个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找到原来布鲁斯·诺曼、巴斯贾阿德是这种模式。其实当时李振华老师喜欢的罗曼·西格纳,其实当时我也找了,我觉得罗曼·西格纳在课堂里做,我怕这帮学生玩嗨了把教室给炸了,所以我有点怕,我就没有选。其实当时我都拿了资料了,但这个万一我在学校一讲,学生们觉得自己也可以玩,拿一个爆竹把学校炸了,这就不好了!(笑)


吕:这个课是在大二上的?

:是,其实我觉得这三个艺术家是我的首选,但是后来罗曼·西格纳我还是没选。


吕:所以也不算临摹。

:其实不是临摹。我也不希望他们临摹,但是他们在出点子的时候被我认可的过程中,他们一直在揣摩我。当然我觉得这样也不好,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我现在就是学生们的领路人,至于他们以后往那里走,我就先当一回罪人,我就告诉他们我的喜好。


吕:先“毁人不倦”(笑)。

:对,先“毁人”一下,然后反正我觉得他们在揣摩我的时候会得到一点,原来这个东西叫纯粹,后来我发现因为这个课我上了很久,后来发现陈轴特别的合适做样本,他的影像特别适合给他们讲,后来我就开始不仅讲布鲁斯·诺曼,还讲陈轴的,他是特别典型的。


吕:他其实里面有一个独特的美学特点。

:是,他的美学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叙事的断裂,我就特别跟他们讲什么叫断裂,看一下陈轴的。


吕:其实还挺抽象的。

:他在海边的那些作品还是很抽象的。学生可能理解陈轴比理解布鲁斯诺曼还更方便,因为布鲁斯诺曼里面混杂了很多像行为啊等等太复杂的东西,而陈轴的这个一下就懂了。后来我觉得这个效果很明显。这几个训练下来,我认为有些人已经挺有感觉了。还有一门课就是后来胡老师他要开一门项目策划与管理,也是我先上的。其实一开始放的太开了,不太成功。后来姜节泓老师有一次跟我一起上,突然发现姜节泓老师的办法更适合上这种课。他首先选择主题,其实主题并不新鲜,你会发现这个主题贴近于电视台的主题,但是真因为如此,学生才有了参照,比如说你不能像电视台那样,这就成了一个正确的东西。反问学生你怎么能拍的像电视台那样,如果是这样就不及格。学生就明白了原来不能拍成电视台那样,于是各种东西都可以与电视台的东西进行比较,上课的时候我经常提问,如果电视台来拍这个题材他会怎么拍呢?最后发现不用我回答了,都能回答了,他们知道电视台会这么拍这么拍,于是不能这么拍。这样我就觉得很好,好象有一个参照是很好的。这个课后来我觉得上的挺成功的,学生们每个人管一个类别,整合起来就是一个百变上海,其实有点像老邱的地图,就是每个人有一个板块,累成一个地图,最后是一个东西。


采访中金锋老师(右二)和吕智强(右)


二、项目策划课程设置及安排


吕:这个课叫什么名字?

:艺术项目策划与管理。


吕:每一年会拿不同的项目吗?

:是的。其中有一年胡介鸣老师找了一个专门做项目的:是一个复旦经济学管理的老师,他是专门做项目的,他认为要做一个文化产业的项目,结果他上的糊里糊涂的,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学。等到第二年我已经离开了这个学校,但胡老师又让我回去上,他终于看到我的展示了,他挺惊讶的,原来可以这么上课。现在我就跟胡老师商量,虽然我也不接课,但是这门课我愿意上,其实跟学生在一起很有收获,可以练练脑子。我连续上了三年的《百变上海》,我甚至认为可以一直上下去,这个主题可以一直下去,真要变主题的话我们就找一个类似庸俗的主题,比如说《你幸福吗》这样的主题,看起来极其庸俗,但是可能是有效的。我改变了我以往上项目策划与管理课程的方法——你弄的很玄,或者让学生自己来管理,看起来很嗨,但是事实上收不住,还不如相对小一点庸俗一点他有参照。


吕:特别专业化的项目策划其实学生做不了。

:做不了,但是庸俗的项目他记得住。通过课程的训练让学生有一种简单的整合能力——会知道项目并不是一个方面,而是由几个方面共同联结而成,而且展示有展示的特点,并不是项目做完了展示就不用管了,就这方面而言这个项目课程还是不错的。


吕:到三年级的课程安排整体会有怎样的设想?

:三年级其实从摄影的角度说,三年级我是给他们分了三个专业方向:商业、实验影像和纪录片。三个方向,因为我觉得从大一、大二得到的经验里面回到三年级的时候其实这三个点是比较基本的,虽然就是做实验的人非常的少,但是可以有很多的好玩的东西。我们在瑞士参观苏黎世大学的时候发现他们的暗房学生的使用频率非常的良性。在我看来基础课是需要动手做出来的。不做不行,暗房必须铺下去,才会慢慢有经验,请来的老师学生才能问得准的问题,否则根本问不准问题。我们请来的老师很多都是很有经验的。当然商业摄影我们在教研室里有商业摄影的老师,当时是电视台一个纪实频道的资深导演王小龙,他自己是诗人。然后纪录片这边进入三年级全部是项目,一直到毕业设计。我认为三个专业全部是项目到毕业设计,不存在三、四年级的分配,只有项目积累。


吕:一个活一个活的做。

:对!我当时的设想是我认为还是很合理的,你需要请不同的人进来,带他们。但我发现学生觉得压力太大,三年级已经有专业课以后,不管是商业摄影、纪录片还是实验影像,每一个项目都是答辩,对他们来说太痛苦,他们很不适应这种答辩,即使我不停的在强调讲述的能力要从三年级开始培养,其实一年级就应该开始培养,但是现在讲述能力仍然是一个大麻烦,在我看来我看过很多毕业答辩,讲述能力都是一团糟,逻辑、梳理以及如何讲述自己的概念,都是很糟糕。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觉得压力太大,所以有点逆反,三年级会有逆反,四年级相反就好了,四年级因为毕业设计压力大,相反他们愿意听了,三年级相对来说涣散,我现在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其实三年级也出成绩,大家都懂,三、四年级出成绩,但总的来说三年级收不住,抱怨情绪很大,厌烦情绪很大。


吕:三年级可能要花好长的时间去犯错。

:对,对专业的厌恶很严重,失恋率也很高(笑)。


三、强调实践以及人文课程开设的重要性


吕:现在回头来想,如果能独立招生的话,您更期待现在的学生具备什么的素质是您希望看到的或者您觉得好的?

:这个是非常大的难题。我觉得虽然国美的生源比我们好很多,但就从我这边的角度考虑,可能现在让我选择我还是倾向于成绩好一点的学生。


吕:文化课吗?

:对,但是我也知道我们毕竟是学艺术出来的人,我们受不待见也很长时间,我们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需要被人重视,但是大量的案例是文化又差、感觉又烂。而且试过各种手段,比如说素描不画也不行,素描能力强却又可能是一个假象,总之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我们没找到更好的办法,因此我会倾向于功课好一点,因为有几个案例都是重点高中的同学出来现在还在搞艺术,去美国的,语言能力也容易过,而且学习能力也比较强,现在还在搞艺术,相反的那些曾经号称自己是天才的,现在都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吕:我们当年考央美的毕业生,好几届了,最后成绩最差都是当年考第一的。

:现在跟我们当年那会儿可能还不一样,现在是数码时代,不能把学员跟你的日常分割开来,功课好的人往往游戏、数字能力都比较均衡,看一个教程他容易会一个软件,一些笨人打游戏都打不过他们。现在可能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以前那会儿读书不好的人脑子灵活,现在还真不好说,所以现在我只能偏激的倾向于功课好一点的学生。


吕:刚才听您说基本上您的课程设置还是偏实践

:一定要实践。


吕:理论的部分您是怎么加到他们课程里面的?

:其实我从09年开始,我其实一直关注国美的人文课程的设置,直到陆兴华老师被长征叫去做《胡志明小道》,他一回来我就去找他请教关于这方面教学的问题。


吕:当时您教书的时候有开设人文课程吗?

:我的意思是并没有人文方面的教师能够胜任这个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和胡老师担当了所有的跟人文有关系的课程,像田野教程等等。在实验艺术课程里面疯狂的灌输人文课程。对我们来说,这更像艺术概论,根本不像人文的课程,但是在我看来这已经是仅有的可以给到他们的。于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文课程,我认为人文课程的缺失对一个学院来说是挺严重的。


吕:国美其实是有策展专业的,但央美在很多课程上是没有的,虽然央美有人文学院,但在本科阶段日常交流少,仅仅是通过讲座还是很不充分的。到硕士阶段有人文学院的老师北大毕业的王皓来教论文写作的一些事情。

:我觉得挺必要的。一直有这样的分歧说学艺术的到底是要怎样的人文,尤其是本科的阶段,这个是一直有争论的。


吕:其实您提到的通识我们其实也挺重视的,以前的大学里面不管是学英语、哲学还是历史专业的,应该都具有通识的素质,在艺术专业其实也应该具备这样的素质。

:我们学校每年有一次国际交流,比如巴黎美院等各种学校都来,可能是我特别的注意,几乎每个学校都有人文课题,而且他们的课题是相对稳定的,一直在上。比如说有一个性别主题的话,性别主题是这个学校常年的积累,而不是今年是性别主题,明年是别的。常年有稳定的人文主题,有不同的工作室来负责,但是必须是累计式的。从这个角度说的话,我们还是缺乏属于自己的稳定的人文主题。像关系美学这种就提不出来,不是说现在提不出,以后也不见得能提的出来。关系美学是艺术圈内部的人文主题。


吕:是反馈给思想界的。

:其实是给思想界的一个理论。就这一点而言,都未必做得足够好。现在我们能做到的就是通过不同的课程来灌输人文主题,比如说我注意到做纪录片、做当代的、搞那种唯美摄影的教师,他们上课的时候会倾向于某一种人文方式。但只靠这种方式,其实是杯水车薪的,而且是属于补丁式的人文主题。但我觉得还是有用的。


吕:那您对邱老师(邱志杰)会把大量的阅读穿插在课程里面,对阅读的重视啊等等怎么看?

:我特别推崇邱老师的方法,邱老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也存在一部分的不足,就是学生出去后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能把表达和研究有机协调在一起,形成自己的一套方法。


吕:消化的过程。

:这个消化的过程不见得比一个缺乏训练的人,如饥似渴地找到一种方法所花的时间短,可能也未必。但是邱老师这种上课方式能做到的人不多,在我了解的范围也许只有老金锋能够做到,但老金锋也不见得一定有邱老师这个能耐,所以狂人一般的上课方式我都很佩服。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金锋老师的工作室一角


四、艺术类教学的大纲设置


吕:但是他们其实靠个人的能力来做这个事。您觉得艺术类的这种大纲的设置,有没有必要,这里面应该怎么样贯彻?

:涉及到大纲的话,这里面会有很多的问题。我是一个切身的教师,一个底层的教师,我自己把自己当成底层教师,只不过因为我在管理这个专业,我会有一个相对整体的视角。大纲既不能像现在这样拿大纲来统领,又不能不管,我觉得大纲是一定要管的,而且要好好管,还需要大家的共同讨论,因为大纲的目的不是要让白纸黑字呈现在教师的面前,而是要让教师明白什么是大纲所传输的主旨,因为毕竟是艺术家,与其跟你一字一句的跟你较真还不如告诉你就应该做这个,做那个就不对,可能会好的多。


吕:其实大纲也是一个思路。

:是的,但是大纲在思路上不能太应付,或是太要求规则。大纲是需要的,但不应该是一个僵硬的模板。


五、毕业生情况追踪


吕:毕业了学生,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转行的99%


吕:最后做艺术家的现在状况怎么样?

:凤毛麟角,但是有。


吕:还有一些出国的。留在内地的学生在做什么呢?

:出国都是学艺术的,做纯艺术的偏多。我先说跨媒体,跟我们比较近一点,老张(张培力)做跨媒体学院的时候,他所创作的方式就是在身体跟现场音乐上,我觉得对本科生有很大的影响,使得本科生在四年级的时候已经有自觉性玩软硬件。


吕:当时的新媒体时期。

:对,当时学生是习以为常的,我们学校毕业生没有这个,但是在毕业设计的时候遇见不同的老师受到不同的影响,导致出国回来以后从事比如说现场音乐这种东西,也比较少。老张那个时候蒋竹筠他在二、三年级就有这些明确的做现场音乐的方向,这一点我比较惊讶。


吕:当时他也不是张老师辅导的。

:不是的,是由课程设置,或者说是由工作室机制导致的。当然大家通常会认同比如说“疯狂的邱老师,或者是台湾的姚大均的个人魅力,我们倾向于沈爷(沈立功)吊儿郎当的潇洒劲,但我还是觉得工作室的设置比较不错,个人魅力是有的,我们这种学校可能就缺这种形式,比如说我们现在就有一个老师在姚大均读硕士,叫潘翀。我今年刚带了一届项目管理,有个学生问我,他说今后要怎么学?我就说你想干嘛,就把任何功课都做成那样就行了。他喜欢现场音乐,哪怕是影像课哪怕是纪录片他也搞成音乐,于是他找到了方向。他找的就是潘翀老师,如果学校没有潘翀老师这样的人他可能真的找不到一个窝,机制跟人的配合特别的重要,我觉得当时老张选择的这些人还都是挺有意思的,成才率都很高。


吕:都很高。

:相当高,已经高到了你以为他不成材,他又成材了,已经到这个程度了。苗颖就是一个典型的。他们成了以后觉得各个都能成,只要你干活了就能成,我觉得这个还是很有意思的,老张成材率太可怕了,不得不佩服。


吕:但现在他应该是很伤心。

:我知道,因为两年前我带了一次他的班,已经不是太理想了。


吕:你去国美给他上课了。

:对,一下子发现那帮学生,那是国美的学生吗?我很惊讶,他们自我认知很低,他们很沮丧,说我们没有人要了才到这了。我上那门课我想当然的以为这里的学生基本上是往这方面靠,结果问下来没有一个要搞艺术的,有一个要搞艺术的是不来上课的。什么状况?我一下子蒙了。


吕:有可能是生源的问题,还是挺重要的。

金:同时我在上课,邱黯雄在那边上课,那边各个都是那种眼睛瞪的大大的,我想不会吧,差距那么大。


吕:同样是一届。

金:对啊,差距很大。


吕:他也是给他们一个工作室?

:给杨福东他们工作室,差距很大,我这边一开始5个人,后来4个人。


吕:当时还是工作室制,不是分的三个系的制度。

:就是老张现在这个。



吕:后来又分的。

:又分了我不知道。


吕:好像分了三个系,一个是媒介展演,一个是牟森,还有一个是具体媒介。老张在不在我不知道

学生:退了。


吕:老张跟老耿进了基础视觉研究所带研究生,本科生不带了。

:也该退了,要不然学生都什么状况,我是领教过了。以前那些学生他们都是搞艺术的,都要搞艺术,状态都非常的好。虽然有怨言也要搞艺术。


吕:我们昨天见耿老师,他说郭曦他本科都没有教过,现在郭曦也是他主要带领的艺术家。他的作用还是整个的气氛造成的,就像央美油画系,即使老师一个月不来一次,大家最后学生还是画成了刘小东的样子,我也不教你如何去画,就觉得自我要求,我不画成这样感觉对不起我现在所在的位置。

:尊严。


吕:传统。

:这个传统比大纲都好。


吕:这个传统建立很难。

:太难了。


吕:学校可能几波人持续下去才能稳定住,才能巩固住。

:对,有时候必要的争吵也很重要。比如说我刚才说到展望老师跟吕老师之间有争执。


吕:后来版画系李帆都离开了。他们其实就是一年,当时的思路并不确定,其实他们走了之后,吕老师把这个思路固定下来。

:这种争执使得在每个专业的学生都很清楚我要干嘛,我要跟他不一样我想怎么样,什么事我也可以做。


吕:当时实验艺术工作室如果是展望或者李帆负责的话,他可能是另外的样子,未必发展成一个学院,发展五年之后可能被规划走了。

:我现在也不在学校体制了,我反过来看老吕的体制我觉得可能过细了。都说苛政猛于虎。希望我们邱老师去了不是强化这个。


吕:因为他就是会特别看重大纲的作用。

:细到可怕。


吕:是我们很累的一个事。

:细到从学校毕业以后成为艺术家之后,我觉得可能是深受其害的一块,但是他确实是一个榜样。


吕:只是一种方式,只不过具体到有一些人特别合适,有些人不合适。

:对,仍然从叶甫纳的角度考虑,老吕做本案的方式让叶甫娜现在还受用,但是这么多人里面出的几个人?人真的不多,叶甫娜可能比较巧,出国了再加上艺二代可能好一些。   


吕:是,本科毕业之后确实很难独立。

:很难。


吕:太严了,他个人的锻炼犯错的机会少,其实老张让学生不断的试错。

:老张跟老邱有一个共同点,这是好的方面,在三年级的时候研究生已经下来了,研究生带本科生,我感觉三年级的学生有一种功利心态,我只要跟着老邱就有展可以策,我只要跟着老张就有展可以做。但是这种功利的心态培养了他们的竞争能力。当时我有一个设想,希望三年级摄影这一块能进入画廊机制,让那些年轻还没有毕业的摄影师可以被发掘,因此有意地跟摄影画廊做一些必要的交易,早一点带入,这种交易在那个阶段可能还是有益的。事实上国外的很多学院里,二、三年级在外面有画廊的学生,在班级群体里会形成很强的竞争,这种竞争未必是坏事,因为你出去是狼是羊都得面对,早一点适应外面的竞争对他们来说也许是好事。


吕:但是这个比如说画廊机制,还是艺术体制里面的嘛。跟您刚才说的带学生做项目是怎样的关系?

:其实道理差不多。


吕:但是直接决定了毕业生之后干什么。

:有一点不同,商业项目会把你当小工,这个是不尊重的。如果是画廊,层面完全不同,他们把你当成可挖掘的年轻艺术家,会好好来看你的毕业设计。


吕:如果跟画廊的体制合作,因为画廊这种艺术江湖谁卖的好,谁卖得不好会影响到学生,这个影响未必在大学里面是坏事。

:事实上今天的毕业生远远比我们那会儿聪明的多,知道该如何最快的进画廊,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更适合买卖。


吕:比如说滞后性,比如说这波现在看到的最火的艺术家他受到了影响,有可能他毕业他出去的时候这已经过去了,他可能那些没有跟着潮流的人可能是下一波的潮流,所以说这种社会上的艺术江湖里面的徐震很厉害,他这种影响以及我们学院里面给学生的影响我觉得本身是有矛盾的。这个矛盾您觉得如何取舍?

:我觉得特别需要徐震这样的人来介入教学,你不妨看一样双飞是如何成长就知道徐震在他们那届的大的影响,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徐震就没有双飞,当然也正是因为徐震,不管是李明、张乐华这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面对痛苦,但一个艺术家不要面对痛苦吗?都要面对,早一点进入状况更好,像我说易连在本科三年级的时候怨言很大,怨言很大的时候需要一个刺头来给他指引方向,都是正道未必好,给他指歪了也许更好,让他知道什么叫恶害。个人认为学院特别需要有这样的机制。


吕:我们的王副院长(王郁洋)拉了秦思源、闫磊现在给研究生上课。

:我看过了王院长发的微信,你们请的不管怎么说挺正常的,思源是非常好的教师,特别的教师。


吕:而且他是很理想的。

:非常的理想主义。


吕:很合适的在学校里面,有些人当时我们也试图叫过,有一些摄影有叫过洪磊,后来发现不合适。因为这种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没想过叫的人,最后吕老师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多人不敢要了,他就慢慢的还是培养自己的系统,到学院之后他稳定住了才敢。

:这么多年虽然我做摄影做的不多,但是我觉得摄影是个特别好的东西,尤其是我认定的图象的方向,是image而不是photo。这个方向对于开阔你的认知视野是非常重要的,有些人对摄影教学里面什么是成功的经验有非常奇怪的评判标准,比如说鲁美的成功,大家都说鲁美的摄影很好,实际上鲁美仅代表一种乡土摄影的成分,乡土摄影都往这个方向去,过于类型化了。很多摄影的成功跟我理想中的摄影还是有差别,并不是王宁德老师的成功就容易复制,并不容易复制,很难,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可能是大家对摄影的理解都还不够深入。


吕:每个人对摄影有不同的认识,老邱写过摄影之后的摄影,他把摄影那么的理论化,就像一个轮盘一样随便转,可以组合,完全拆解开开不同的层面,他是用方法论的方式做摄影。鲁美是有某种风格,最高跟摄影,央美商业摄影来带动一些发展。方法和路径不一样。现在我们其实也有摄影的方向,但是我们是只有一个老师,我们自己毕业的一个研究生,吕老师头几届带的於飞。他后来因为教学事情他自己的创作耽误了。我们这边的大多数老师其实对面临这个问题,教学跟创作有矛盾。

:我现在在外面两年了,我以前在教书的时候,教书20多年都没有反映过来,因为我看胡老师一边在教书一边在搞创作做的很好,我就惊讶胡老师怎么能做的这么好,但是我觉得我也在搞创作,效率也不高,投入的关注度,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够,你很难形成一个艺术家应该具备的系统化的表达,好像都有问题。但是我出来以后才反映过来这种很奇怪的状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


吕:我还没有出来呢。比如我在没留校之前、读研究生期间比现在多。

:我现在总结过了,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负债。一个典型的状况是你必须负债,如果你在艺术创作中你负债,你负的债不是说你的创作是整个艺术圈的,你欠画廊什么的,你必须负债,你只要负债了仍旧可以做老师,仍旧可以做艺术家。胡老师就是负债了,我当年就是没有负债,我就是觉得有时间就做,为什么一天到晚跟着展览走呢,给自己找了很多各种借口和安慰,这样是做不了职业的。


吕:张老师跟耿老师也特别的好,他们一直坚持着创作。

:对,特别好。


吕:吕老师十年没有创作,去年做了大公鸡。

:这个没有办法,吕老师的贡献就是伟大的教育家。


(完)

[板凳:2楼] guest 2017-01-09 21:19:01
来源:实验主义者


教学相长系列访谈——杨福东

采访对象:杨福东

采访人:  吕智强、罗爽

采访时间:2016年6月22日,14:00—16:00

采访地点:上海市龙之梦购物中心Wagas


采访摘要:杨福东曾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学院,主持实验影像工作室。本次访谈中他向我们详细介绍了实验影像工作室的一系列的课程安排和教学方式,也了解了其对研究生的教学理念和毕业生的发展,以及当下年轻的艺术工作者应该具备怎样的品质的看法。


吕:今年毕业的这批研究生全是您带的吗?那2010年应该读本科二年级?

杨:不是,他们是二年级选修的时候选了实验影像,上了5周,他们那一拔的人差不多一半进了实验影像。其实这个里面有一个阶梯式的梳理,那个时候上影像剪辑课,那个课程对学生选工作室做了一定的铺垫,你要喜欢就来感受氛围,进工作室的话再有一系列的创作安排。


吕:本科三、四年级课程是怎么安排的呢?

杨:我们工作室有指导方针,围绕两条走,第一条在校期间学会独立思考,这是最重要的一条。另外一个是做事的态度,就是持之以恒,学会坚持,很多事情在你看不到底的情况下,坚持是特别重要的,学生创作和训练的很多方面也是围绕这个去设计一些课程。


吕:具体会有排课大纲或者思路设计吗?

杨:会有,基本上分几大块,一块是作为在校老师安排课程,比如数字摄影,影像创作,加上理论的(课程)。另外重要的一点还有外聘老师,客观来说,实验动画这种与当代艺术相关的课程,请外面的老师就是一个很好的弥补或者合作,外聘老师对学生是一个特别受益的方式。外聘也要有一定的选择性,有的时候一个很好的艺术家他未必适合教学,我会觉得要有一个互相了解。


吕:所以您在选择老师也有精心安排?

杨:要从学生角度去考虑,包括有一些适合还是不适合。要有一定的选择,我自己觉得高校学院的教育不是有规律性的。


吕:外聘老师也很有经验,他知道怎么和学生沟通。

杨:外聘的老师、艺术家,最好的一点是他们非常敬业,他们的责任感非常强的,因为很多外聘老师不是在乎工资,自身的对艺术的理解和很多的荣誉感导致了他们自然而然产生了责任感,这些东西在外聘老师身上呈现的非常明确。


吕:基本上外聘老师来上创作课都在大三吗,大四是怎么安排的?

杨:大四最后一学期学生做毕业创作,大三的话其实真正的在实验影像工作室,当时大四第一学期学生自发的做了一场自由剧场,还不是展览,是一个肢体方面的剧场,他们有策展、有创意、有表演、有剧本。在校期间他们不容易实现一个“集体的大事”,这种东西对成长经验而言是很深的记忆。


吕:我们最开始分工作室的时候,学生是无法预期的,如果在一个理想状态下选择,您希望学生具备什么素质?

杨:其实当时选择往往多于名额,但是从我的角度来说,学生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我认为开放性要有。工作室的开放性,分两种状态,学生一种是一开始很自觉的喜欢,有的是半路开始喜欢,可能大三突然间改变了,这个怎么办?学校教育里面你进了我的门,但不能贯通到其他的专业里面去。学校里面多少会有这种,但是这个里面有一种所谓学院开放体系包容性,你是否包容学生兴趣的改行。都在强调自由艺术,自由教学,真正学生改行的时候这里面变成一个大学里的小社会,有利益的,还有师承关系,很多微妙的大学里面的社会关系导致很多东西改行不容易。


吕:您接触这几届本科生(有遇到)一些什么比较大的问题吗?

杨:我从自己的角度很容幸在中国美院当老师,教学生,我自己是这个学校出来的,回到自己母校当老师极高的荣誉感。另外一个角度我不得不承认学校里面的学生真的能力很强,很高兴遇到这帮相当有才华的学生,沟通起来(没有障碍)。这是一个事实,与高精尖的学生沟通太好了,像踢球似的不是从颠球开始。这个艺术院校生源真的很好。


吕:教学过程中是不是也在根据学生的情况做调整?

杨:其实真正达到所谓的自由开放教学很难,你真正的给学生散开了做很多事情他会无所适从。有时候学校里面“开放性教育”,应该是限制性自由的教育,可能更激发学生独立思考,因为他在年轻的时候他有很多他的尖锐想法,也许限制性自由会帮助他。


吕:本科期间会给他们上课吗?

杨:本科我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当代艺术,或者说实验艺术也好,在当代艺术里面上课你的标准是什么?标准定位是什么?为什么很多传统的东西在这个里面不再讲了?我会给学生讲了中国早期绘画到现在的变化,也会做讲座。首先你看起来当代艺术情境下的学生他连很多好绘画艺术家都不知道,很多眼光没有,他在那个里面他看起来当代了,(其实)什么眼光也没有。这是一个问题,学生应该了解很多的文学,戏剧包括绘画,甚至传统的绘画都要去了解。这样的话当代应该是一个综合考量你独立思考的判断,你如何选择自己的艺术形式,(这是)现在年轻人要做的,他才能学以致用。而不是你非要划在一个看起来像当代的小区里面,这个很要命的。


吕:您说的讲早期中国油画历史,是放在创作课里面?

杨:一般在三年级的时候会有,进工作室的时候给他们做的讲座,有图片介绍,我整理一个两三个小时的课,给大家顺一个当代绘画的历史。


吕:限制是指哪方面的,限制他们的作业形式和内容,还是什么?

杨:没有,最早开的第一节课里面,会有听起来像限制的事情。比如在影像剪辑课里面谈到剪辑怎么理解,课上让他们拉片子。当时很有名的是《无间道》 ,让他们手绘一个星期一共1000多个镜头,我都想收藏他们一套(画得挺好的)。有几种方法,你可以不动脑子一张一张画,总有不耐烦的时候就得琢磨着画,这个时候对影视剪辑里的很多东西,比如地下车库打仗可能50个镜头拍的。他们中间有很逗的,第一次都没有画完,太多了。有的学生能力很强画的很细,就很慢。其实我们宁可要示意图,这个里面有很多取舍,我们那个时候要去看的不是画。他们后来觉得1000多张画不了,就减作业(量),停车场50个镜头可以选主要的10个画,其他把示意图勾出来。他们很高兴,一下自己做主可以舍掉不少,结果舍了的话更慢了,因为要动脑子了。我一直认为分镜头是很重要的课,要琢磨怎么画,人家拍片子拉场景都是一个潜在的参考。而且商业片是一个五脏俱全的片种,现在的艺术片很多东西元素都是这些,你可以该学的要学。而且1000多张是一个敲门砖,要么画完了愿意干这个,或者弄不完感觉这个事不好玩就撤了。


吕:也是一个考验的过程。

杨:分镜头画完了以后,他们有几个画的挺好的,紧跟着培养导演意识剪辑。让他们每个人拎出来三个人物,比如说你可以选刘德华作为主要的人物,为这个电影做一个剪辑片,一分钟两分钟网络预告版。里面的素材都有,拿一个片子剪一个预告片,1.0版本,下一周2.0版本3.0版,3.0可以乱剪,就是你可以自己想象,自己发挥,有几个剪得挺好的,我都做不到。


吕:这些都是在大三?

杨:没有,是二年级选修的时候。你进我的工作室选修过一遍以后剪辑能力上来了,别的好说。不喜欢的人1000多张也就告退了,可能选别的工作室了。这个里面有一个气息非常对,影像需要技巧的,不能抛开技术不谈。所以又回到《无间道》那种剪辑,5周课很累,剪辑课上课的时候老师有种优越感,有一次当天拉片子让他们现场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看,他们自己画分镜头,示意图随着他们走,一直到一点多钟,他们那个光碟拉完了以后全体鼓掌,感觉又熬过去了。


吕:哪张片子?

杨:撒旦探戈,当时有三张碟,第一张画到最后。其实我对他们已经很客气了,首先(贝拉)塔尔的镜头数不多,但是有调度,他画的时候看这个调度。然后顺带把声音(的运用)给聊了,边听边说边画边聊,不定格。


吕:那个片子好像是9个小时。

杨:7个小时,我们画了三个小时不到。这个东西首先有一定趣味性,还有给他们灌输一下的看起来很枯燥但是所谓大家认为经典的片子,这种审美经典的感觉还是需要往下渗,还是要带给他们。因为你可以喜欢经典的,你也可以喜欢大话西游这种都没有问题。这个里面没有一个标准,还是围绕独立思考,自己没有感觉没有办法。


吕:您的这个方法,像是影像方面的通识教育。

杨:其实开创剪辑课这样的课程,进去以后开过几场,包括诗歌、影像、剧场,一个从头到尾的体验。比如从开始选自己喜欢的诗歌开始拍,自己表演诗歌,像录电视节目那么制作,最后自己去选景,选一个地方作为诗歌的尝试,他们自己现场表演。也是袁可如那一届,那一届做了不少事。


吕:而且这些想法都是第一次在教学上实验。

杨:他们会对一个晚上通宵的戏剧表演(印象深刻)。可如表演还是比较优秀的,还有几个也不错从英国刚回来的。这几周的课分几步,开始的诗歌某一方面(需要)自己想要接触,不喜欢(诗歌)的人你安排了课程他也要去搜,去琢磨,去选他喜欢的。之后每人15分钟要阐述为什么选这个。如果有学习不好的人,我自认为我是严格要求他们的。我希望他们文武双全,文章也很好,拍片也玩的特好,有自己的小理论一套一套的,还特别优美。不希望只是说就是那个感觉,不会再说话了。他们应该是可以做到文武双全的。


吕:前几届工作室本科生大概几个人呢?

杨:10个人左右。


吕:最后这些人的去向呢?

杨:刘毅、袁可如、马海蛟他们三个考研的。其他的跟电影剧组的有两个,做艺术总监之类的也有,还有去国外学习的,比如去英国的。还有在杭州上班的,还有全世界飘的,都挺好的。


吕:之前设计课程的时候是否希望每个学生成为艺术家?

杨:我其实内心里面会想自己工作室的学生他们未来是艺术家,也不希望10个学生会改变自己的理想。但是在学院里面你要承认,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艺术家的。所以老师的宽容度很重要的,不是你非要带出12个艺术家的,那个不现实。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学院还是一个土壤,给一个氛围,甚至我觉得好的老师给的教育是学生当艺术家的一个诱引,可以吸引年轻人做他们认为理想的事情,并且认为是可以付诸实施的。在学校那四年大学的生活极其重要,大学的生活是一个看不见的,是交叉交错的,同学之间,老师之外和外校之间,立体交叉的。这个大学四年你的艺术性主动性,你可以在这个里面产生友情、爱情、亲情,年轻的故事,这四年很重要。


吕:课堂上的只是他们大学的一部分。

杨: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那一部分他选择进入学校,进入大氛围的整体教育,很奇怪的叫法。我跟同学说好好珍惜大学的四年,这一辈子就这四年,过起来很好玩。我一直调侃,包括有自己的爱情生活,都会碰到,多好的事啊。


吕:这部分有您当时上大学的很多感受。

杨:尽量尊重你的大学生活,我们聊天长记忆的就是球场、图书馆,白天上课、下午踢球、喝酒、泡图书馆。我们学习不好但是我们这拨人泡图书馆很多的,你跟别人采访也好,图书馆很多人提到,基本住校的在里面打发时间很充实的。


吕:(图书馆)开到很晚吗?

杨:开到9点半。


吕:浙美的那个书比较新,有现代主义的。

杨:国外的当代艺术里面100个艺术家的创作方式都有,你很惊讶这帮人做这个,当代艺术萌芽教育都在图书馆里面。我1991年上大学,1993年看到了卡塞尔文献展的画册。而且当时很多东西真的挺好,那个时候你看书的时候有这点好处,没有手机,现在的各种东西不一样了,现在的什么呢?全世界离你50公分,你不会点开去看。那个时候在外面租房子,很远跑到图书馆,9点多骑自行车从图书馆回去。


吕:现在的学生不太会泡图书馆。

杨:他们现在可以翻墙,全世界真的50公分,看你按不按了。这个里面有很多问题,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不是他按不按,是媒体上全世界都在你面前,他无法选择判断了,他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有意思艺术家,或者有意思的作者了。包括你现在看展讯,手机看见100个展讯,艺术家都是平等的,你怎么去看?信息看起来丰富了,(实际上)消解了很多。


吕:而且损失更大的是个人的时间。

杨:所以谈到教育里面还有一个术业专攻,这个东西很重要。我觉得博爱是很好的,但专爱更有意思。琴棋书画你都会一点,你可能体会不到术业有专攻的快乐。实验影像工作室的话我首先很保守的很传统的,我觉得学生应该有优美的画面,很好的审美气质。他们自己动手能力很强,现在都是很自由的小的器材,他一个人可以把所有的事干了,自我主导能力很强。我们留作业工作量很大,每隔两天交一个片子,我很纳闷他们怎么熬过来的。我属于动嘴,但是我要求时间限制很死,星期一留作业,5分钟一个短片,星期四看稿,做不到的话我会发彪的。


吕:您当时设计课程有哪些是执行下来之后觉得比较好的?

杨:我自己认为当时很多课程是有效的,从做艺术家的角度。三年级第二学期开的课包括短片课程,一周拍MTV,地摊文学,地摊看到的读者文摘什么的,那里面可以选一段自己拍。再举一个例子,我选小说短篇(给他们),最早的时候给图森的小说几页纸让他们选怎么拍。有的小孩意识很好,一周的时间,但是他们会互相搭工。有一个主导的一搭一,两个人为主,再叫两个,一周轮着拍,你帮我我帮你。我们有个奖,最早进工作室那届开始有一个普利欧奖。剪辑课完了10几个同学自己选谁做得好,我喜欢谁的,第一名有奖,一般有两个,一个是最佳,一个是普利欧奖。


吕:有奖金吗?

杨:普利欧其实是我们学校对面的一个咖啡馆,评奖的时候我买两杯咖啡,9块钱一杯,象征性的(奖励),后来买三杯或者四杯。图森的小说10个人拍完了上来放,公开投票。他们自己点评说,你这块做得不好,这个镜头不好,我觉得袁可如那个挺好。有时候两个搭档,咱们搭档先夸你,我觉得我搭档特辛苦,帮了我很多,凭心而论我还是认为他不如那个谁的好。他们自己提出来公开选,小小的实验一下能力,因为他们有时候还是希望自己得那个奖,首先会有冲突,但是你嘴头上公开说别人好的时候很难得,有一次也好,我们统计过几乎所有的学生他毕业之前最少拿到过一次奖。


吕:实力还挺平均的。

杨:有的哥们很郁闷的,努力一年也不见得能得到。


吕:是天赋的问题还是努力的方法有问题?

杨:每个班都有好学生,和画素描一样,有一两个画得很好,好的话一出手可以了,但他们要是状态累了怎么办?所以拍的好的人很冷静,画面感好,但是画面感好的小孩有很多想法没有那么绝,有的小男孩貌不惊人的,出来的很好。我还留着一些。


吕:后来研究生怎么给他们上课呢,他们和本科生一起上吗?

杨:那个时候没有分开,我其实标准分界线挺明显的。本科的时候有点像喂养,符合中国国情,要盯着学生。研究生的话倾向于撒手,一定的时间碰面一下,有什么事有问题有东西拿出来聊,没得聊别强聊了,因为你自己再不独立准备干吗呢?他们这届研一的时候三个人执行力还可以,到研一第一学期很多计划算是完成了。研一上半学期三个人调研,在学校里面自己办讲座。马海彪谈中国早期电影,当代角度切入这一块,刘毅谈早期的中国的实验动画。


吕:本科期间大四对他们的论文有要求吗?

杨:有。


吕:他们一般怎么写?

杨:从我个人的态度来说,我带引号的不是特别看重论文。我不希望说虚话和交工程方案似的,你提点实际的。很多学生写文字没有那么好,但他提出来很多根本性的问题,提的有道理就是好的东西。


吕:社会上的艺术流行会对学生造成一些影响吗?这些影响会不会跟学院想给他们的东西有差异性?

杨:从学生的角度都可以理解,可能在他心里有块地方驻留着对艺术的崇高敬仰也好,信仰也好,若干个人在他那个地方停留。有的人可能一天,有的人可能一年,有的人可能10年,这属于每个人心里的一个东西,在成长当中要有宽容度。你要允许各种好恶存在。这个没有办法,你不能让全世界跟着谁,所以要理解这个状态。


吕:中国的学生可能更容易受到社会的影响,成功和流行其实是一个社会的选择。学校应该有自己的特殊的见解,或者自己的一套价值评判的标准,更偏乌托邦的偏理想化的东西。

杨:我觉得挺好,我们工作室的学生,学会自我独立思考,会形成自己的独立判断啊,他的好恶他自己有所考虑。另外的话年轻学生也好,艺术家也好,他应该有一个脊梁,看不见一个脊梁,这个脊梁要能够让他很硬,有些年轻人的脊梁很软,这个要命的,其实年轻的艺术家当中脊梁非常重要的。


吕:有些人可能在进入大学之前就具有很硬的脊梁,有的可能在大学期间会形成这个东西。

杨:脊梁是一个自己审美态度或者审美标准的认知,而不是一个人对事上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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