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artforum
王俊,《无题 No.12》,2016,布面丙烯,120×100cm.
千高原艺术空间自2015年起开始梳理关注具象绘画之外的绘画,推出的大多是被忽略或者处于边缘地带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共同的特点是,在数码时代,仍然顽强地与古老的画布周旋,以各自的路径试图在二维平面里开辟一条陌生的道路。但遗憾的是,画布本质的属性却将他们周折的实验过程和思想火花毫不留情地屏蔽了,最后呈现的画布只是作品的一个片段。
艺术家王俊个展“闪回”再次面对同样的无奈,面对悬挂在白墙上的作品,那些抽象的符号和色块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几乎无法进入的,更不用说理解艺术家的初衷和方法。同样,对于以绘画为实验媒介的观念艺术家,王俊将方法作为了游戏的手段,方法本身也成为了作品内容,某种意义上,与其将王俊定义为画家,不如定义为把自己、观众和画布视为对手的绘画行为艺术家,其方法论类似编程后的随机生发:设置一个路径程序,产生不确定的过程,在过程中制造缝隙、断裂和转折,以此设置迷局,而艺术家、观众、作品构成了迷局的基本要素,三者之间相互追逐,互为猎手和猎物,让绘画过程变得闪烁,充满悬念。“闪回”里的作品正是王俊近年来的实验所得:以一张随手拍摄的具象风景照片、一段手札、甚至述职报告里的句子作为元图像素材,通过潜意识深处的浮现和视觉敏感点的引导,在此之上篡改、涂抹,消解意义,放弃一览无遗、明确的方式,最后呈现的是“图像被榨取后的残骸和灰烬”。有趣的是,王俊从作品生成的起点就将观众视为对手,往往抛出一点线索,又关上一扇门,玩着“猫捉老鼠”的观看游戏,观众是艺术家设定的作品参与者。但是,今天的展览现场,观众却被作品隔离在外,画廊沿用传统的展呈方式显然既不能满足观众进入作品背后的需要,也不能很好地回应艺术家通过作品与观众互动的愿望。
在王俊保留的“残骸”里,我们可以窥见一些经典绘画的痕迹,这些痕迹并不一定体现在绘画技法上,而是内在精神性的体验,比如丢勒线条的神秘,伦勃朗光影里的人性,龚贤山水的苍健。王俊在经典之外选择了寻找惯常逻辑之外的未知,在未知里悬置自己,制造陌生感。他试图抛弃传统绘画构建思路的逻辑,但是并没有抛弃绘画的技术方法。将看似无关联的图像素材组合重构制造新的可能。此外,王俊还特别在意作品与作品之间可能建立起来的结构关系,为不同系列的作品编织了结构之网,交错重叠产生互为语境的弹性:2000年以前的作品风格受德国新表现主义艺术家基弗尔和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大师罗斯科的影响,试图超越感觉层面进入精神性的提炼;2000年后开始尝试多元媒介艺术:装置、摄影、行为;2008年转向观念实验,反对“强”的形式语言,放弃一些多余的东西,让观众进入作品背后的逻辑,明确了艺术的指向性问题:艺术的政治是在艺术的内部;2009年的《临摹练习》开始改变绘画的结构形成,通过有意制造技术方法的障碍以获得生路;2013年以来转向消解图像意义的偶然运动的工作方法。不确定乃确定之途,王俊把作品构建过程发生的事件和行为视为作品本身。艺术家的过程作品如何在公共空间展示,让观众参与其中,是今天艺术机构和画廊迫切需要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