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露:僵尸养成记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1   浏览数:1503   最后更新:2016/05/24 11:10:12 by guest
[楼主] 蜜蜂窝 2016-05-20 21:00:21

来源:燃点


文 / 墨虎恺

译 / 陈煜峰


当我初次见到丹·格雷厄姆时,他就像个无名小卒似地靠墙而立,须发皆白,身着格子呢衬衣和旧羊毛衫。有时候,人们接近他,他却只是自满自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屋子的中间是《内通道》,他的无顶玻璃亭之一,两堵凹面墙在房间中创造出一个时间隧道,且将空间平分为二。人们进入的时候无不小心翼翼。他们中的许多人宁可站在外面的院子里,不时地通过展所的窗户投以一瞥。他的友人为我们做了引见。而丹的思绪则自顾滚滚而前——日本建筑、弗兰克·劳埃德·赖特、音乐、华夏、简约主义、诗歌、对于这个策展人或者那个艺术家的评论。滔滔不绝之际,他抓挠着自己的头皮。


这场展示是将在十月份于旺多姆广场展出之装置的预演,届时出现的将是另外一个展亭,“二节点”。楼上展出的是丹所设计房屋的照片和建筑图纸的选集。楼下则播放着一个新的合作影片,主题是关于摇滚乐的,名为《勿信任逾卅岁者》,包含其中的有诡谲的傀儡戏和弯弧的屏幕。我回家的途中遭了雨淋,心中颇悔没有花更多时间与艺术家交谈并记录之。


一周之后,我在布鲁塞尔,当时正赶往摄政街67号,这里是一家旧出版社和印刷所的旧址,现在则被一个美术馆管理机构占用着,距离大理寺衙门和萨布隆区古董铺不远。凑巧的是,另外一场丹·格雷厄姆的展览正要在米舍利娜·斯瓦伊彻画廊举办。这次是一个单一入口的圆形展亭,挤占着接待处髹饰考究的底层大厅。我见了米舍利娜女士,并告知自己与丹会面的事。于是她就邀请我与他们共进正餐。

丹·格雷厄姆

关于中华艺术最重要的事情


丹·格雷厄姆:你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玛丽安娜·布劳娃(Marianne Brouwer)在鹿特丹的魏特德维茨(Witte de With)办过一个重要的展览。黄永砅如今做的活儿太大了,但他早先的那些作品可真不错。另外一件可奇的事情是,他现在住在第戎附近的什么地方,一个很荒僻的区域里。我觉着吧,关于中华艺术,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幽默感。另外我觉得摄影也是很不错的。


墨虎恺:诚然如是,然而摄影倾向于以行为表演为基础。


丹·格雷厄姆:恩,在广州三年展上我曾见过一些小型的摄影作品,它们真心不错,我是在几年前看的。


墨虎恺我刚才在打望展亭呢。


丹·格雷厄姆:没错,玛丽安·古德曼画廊的那件正要被送去旺多姆广场,在那边要放一个月。


墨虎恺我看永久设置在那边才好啊。


丹·格雷厄姆:好吧,事实上我的作品已经不再出售了。这里头完全没有盈利的事儿——只有我的营销商,比如玛丽安、米舍利娜还有在哥本哈根的那些。我的作品基本不卖。我近年来办的展览什么都没卖。


这里的评论回避了他的支持者,例如丹尼尔·伯恩鲍姆这样的人。在我们的谈话过程中,很多时候几乎就要撕破脸了,但是丹总能迅速切换到评论模式或者干脆诉诸诙谐。


我可是认真的!这是一个全新的艺术家世代——丹尼尔·伯恩鲍姆支持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利亚姆·吉利克,托马斯·德曼德。我在建筑方面的作品乏善可陈(也许在旺多姆广场的一个装置还成吧)。这是一个真正的变化,因为你遭遇的是那些将我所从事之事物过度简化的人,基本上,他们所擅长的是做出宏大的公众场景。


墨虎恺当我见到路易威登在巴黎的基地时,我实在不喜欢奥拉维尔·埃利亚松的装置(一系列装有镜子的柱子,它们的镜面映射着下方中庭的池水)。


丹·格雷厄姆:我不知道你是否晓得,在纽约,圣诞期间会举办一种叫做“白雪溜冰团”的演出——听上去就像是一种圣诞冰上演出,对吧?这是一种公众性展演。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埃利亚松)另辟蹊径,重新将其与史密森及我的作品结合。巴黎的那件作品叫做《内通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喜欢它的,因为玛丽安·古德曼画廊的空间在某种意义上是纯粹的和直线条的。我当时希望将其创造成某种相当密契的东西。


墨虎恺我曾观察人们对其的反应…它就像一个虫洞。


丹·格雷厄姆:我想,它在开幕的时候还是起到作用的,当时人可不少。


墨虎恺不过好多人并不乐意打那里头穿过。


丹·格雷厄姆呃,不…是,好吧,正如我在新闻稿中对《内通道》的介绍,这差不多就像是一种关系。用别的话来说,你可以非常接近与你同住的人,对吧?或者说,你和你一块住的人之间,可以有一种内部的,私密的关联;而亲密关系对于人们而言,也可以意味着一种窒碍,或者说是一种陷阱。所以,我大概是有意识地利用了这一点。顺便说一下,场外的那个儿童乐园也是我的作品。


墨虎恺是是,我挺喜欢这个主意的。


丹·格雷厄姆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个游乐场,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是个拍照的好机会。


丹的声音悠扬涌动,笼罩以同色系的沉思、批判和讽刺性幽默。言谈之间,不时地冒出一个淘气的微笑。


墨虎恺在此,我们必须区分“童真”和“幼稚”,前者意味着纯洁和探索,後者则是不成熟的愚蒙。您的大作是童真而非幼稚

《恶心》


丹·格雷厄姆我14岁的时候读了让·保尔·萨特的《存在与虚无》。


墨虎恺您喜欢吗?


丹·格雷厄姆不不不!


墨虎恺我也是这个年纪读的这本书,当时我被此书的无聊惊呆了。


丹·格雷厄姆不,我最初读的是《恶心》,因为我痛恨学校,不过随后我读了《存在与虚无》,我想,拉康从凝视的概念中所得颇丰,不是吗?


我们谈了运动和主体性之间的关系;作为一个个体,也即是在空间中运动;故而我们通过经验认知自身——以形象和机体的形式——作为动中之体。


所以我的作品有那么一点点反对极简艺术(其往往预设一个固化的物件/观者);它深入两点之间的主观空间…以及在人流中涌动的大众。只要天穹尚有变异——正如开幕式那天的情景——你就会看见一个透明度和反射性所构成的游戏,而且它是不断变化的。同样地,空间和墙体的曲线以三百六十度全面涵有身体所处的空间,而且也是仰望星空的。也就是说,展亭本身所着意的,并非观者所处的空间,而是观者在一个特定空间中的经验。墙体的曲线引导我们的视线顺着透明/反射的墙面而反转,反之它又折射/扭曲了位于其後方的景物。


墨虎恺不过对于展亭的体验是根据它位于室内还是室外而不同的——当它被安置在旺多姆广场的时候,它就能随着天气而呈现出变化。


丹·格雷厄姆我看还是放在室外好。当时我去旺多姆广场选址,发现沿着广场的边缘,来来往往的摩托车形成了一个车流圈。于是我就决定,要让这个摩托圈里的人能瞧见我的展亭。我也希望那些坐在车行道隔离墩上玩手机的人们一样能看见。广场中间的大柱子则几乎无关紧要,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和我们没关系的地步。


墨虎恺我发现您的作品和时空的运动有着莫大的关系。


丹·格雷厄姆毋宁说它和时间的流转变异有很大关系。当你在展亭周围转转,时间流逝,作品也不同了。这极简主义作品很不一样,它们是静态的。


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等视角


丹·格雷厄姆另外就是,从迪亚艺术基金会(Dia)的作品到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的作品,我的创作与城市规划相关。不过这里也存在着一个巴洛克和文艺复兴视角之间的把戏。米舍利娜画廊的空间属于一种优雅的矩形式样,事实上,很难在那里做出一个好作品来——而我的建筑师克里斯·金培则想做一个纯直线条的亭子。那个为了晚报而来采访我的人是个洛可可方面的专家,而她告诉我,这正是洛可可风格的。你要知道,最好的洛可可风格建筑师是来自比利时的。


墨虎恺真的?


丹·格雷厄姆在慕尼黑建造了阿马林堡之阁的弗朗索瓦·屈维利埃就是个比利时人(这个作品是宁芬堡宫中的一个猎手小屋,建于1734年至1739年)。我不是很确定它属于巴洛克风格还是巴洛克-洛可可风格,但我对于它的玻璃技艺非常感兴趣。阿马林堡的外观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屈维利埃不仅建造了阿马林堡,也建造了宁芬堡的其他部分。他是来自瓦隆尼亚的一个矮个子。事实上,比利时的瓦隆尼亚是所有伟大洛可可建筑的源头。



不对称性


丹·格雷厄姆我的作品是不对称的,这可给克里斯·金培带来了不少麻烦,他这个人可不喜欢不对称性了。


墨虎恺不对称?


丹·格雷厄姆是的,比如说,各个入口不是彼此相对的。


墨虎恺确实,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的。


丹·格雷厄姆我一度经营过一个美术馆,但没多久就不干了。当时我展出过乐威特(1928-2007)和丹·弗莱文(1933-1966)的作品。这两场展览都是关于俄罗斯构成主义的大型豪华秀。弗莱文对于俄罗斯构成主义非对角线的使用影响了我。我喜欢这类对角线的。我不想做对称的作品——我的作品总是一条有那么点偏离矩形的对角线。这来自塔特林——所有的极简艺术。您是否知道,弗兰克·斯特拉的早期作品来自罗辰柯?


长谷川逸子


丹·格雷厄姆我最喜欢的建筑师是长谷川逸子,她是一位伟大的日本建筑大师。


策展人


丹·格雷厄姆我不喜欢这些徒知弄权的策展人。


墨虎恺:没几个人喜欢这些的策展人,他们全然忘记了策展行为背后的理念。


丹·格雷厄姆: 他们不过是随波逐流,拨弄俗物罢了。


花园和博物馆


丹·格雷厄姆:当我开始在欧洲工作的时候,也就是我在八十年代做的那些作品,事实上是和法国地区性艺术协会合作的成果。它们伴以不同的历史性被覆,皆适合于园囿中陈设。我曾撰一文,题为《园囿可作剧场亦可作展馆》,作为对布伦的反驳,因为丹尼尔·布伦认为博物馆是历史性固化的场所,而我则认为其处于恒变之中。我觉得,八十年代初的西欧,随着卡塞尔文献展和明斯特雕塑计划而兴起的所有新型博物馆,事实上全都是带有不同历史时期镶边的公园。人们开着车,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些博物馆。周末他们可以在这里野营,而周日则看看其间的艺术品。我认为扬·霍特(1936-2014)(他是1992年第九届卡塞尔文献展的指导人)就曾希望把卡塞尔文献展办成某种意义上的娱乐和消遣,我觉得公园博物馆对家庭而言就是一种很不错的娱乐加教育。


我关于展亭的最初理念则来自我当时对于街头公众设置的兴趣,比如公交车站,公用电话亭等,我希望将这些与米斯·梵德罗的巴塞罗那亭榭结合起来。有趣的是,米斯的巴塞罗那亭榭是一处景观,四周有树篱围绕。我认为,米斯自卡尔·弗里德里希·申克尔(1781-1841)处学到了很不少,後者是个多产的普鲁士“帝国”建筑师,他设计了柏林老博物馆(1823-1829),梵德罗的玻璃模板,以及柏林的新国家画廊(1962-1968)


比利时和布达埃尔


丹·格雷厄姆:我初至欧洲大约是1970年或者1971年间的事,当时我去科隆参加一个关于艺术项目的展览,题目是“被项目化的艺术”,展出着重于推介那些通过影片和录像创作的艺术家。至于比利时,在那里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当时酝酿着一个作品的概念,是关于常见于杂志内页的通行药物的副作用的,那是在约翰·吉布森画廊的後屋。约翰·吉布森常去比利时,在那边花了不少时间——他向玛丽安·古德曼介绍了布达埃尔(1924-1976)的作品。赫尔曼·达尔德曾出席在美国纽约召开的一次药物学会议(‘副作用/常用药’(1966年));他很喜欢这个议题,并且将此展示给马塞尔·布达埃尔看。所以我加入了MTL画廊。我非常喜欢费尔南德·斯拜耳麦克斯这个人,他去世以後,我就不再乐意于米舍利娜的画廊展出了。花了很长时间我才能走出来。我不再愿意在比利时办展览,因为我太爱费尔南德了。费尔南德深深地感动了我,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如此地充满了矛盾,他希望成为一个哲学家。我喜欢MTL画廊的一点是,它展出了马塞尔·布达埃尔的作品,此君事实上是一个诗人,它也展出了斯坦利·布朗(1935年生)的作品。有一次,我参加了一个关于马塞尔·布达埃尔的研讨会,当时我说,我认为马塞尔的许多作品源于他和斯坦利的交情,因为其和布鲁塞尔的城市地图有关,这是地志学的主题,不是吗?这与博物馆在布鲁塞尔市中心的位置有着莫大的关系。在那个时段中,另外一件我所觉察到的,发生在布鲁塞尔的事情是,几乎每个人都被英格兰的表演者所吸引了。比如吉尔伯特和乔治。我也觉得当时存在着一种对于布鲁斯·麦克林(1944年生)的兴趣,他的表演团体被称为“美型”。我记得当时是和伊夫·吉华一起呆在布鲁塞尔边缘之地,一幢整个看起来就是不列颠风格的建筑里,对吧?他们带有英格兰的都铎风格。他们确实一度魅力四射。马塞尔·布达埃尔本人也经常打扮整齐,看上去像个英国绅士似的,乘船去不列颠。


墨虎恺:不知这和马塞尔这个名字有没有关系!马塞尔·普鲁斯特 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英国迷。


丹·格雷厄姆:现在看来,关于我和马塞尔重要的一点是,我们都希望成为作家。而马塞尔则确实成了一个诗人。


墨虎恺:这我可不知道。


丹·格雷厄姆:千真万确,他基本上就是个诗人,而非艺术家。当我开始运营我的画廊时(其实是朋友们开始了这个事情)我实在对艺术一无所知,不过我举办的第一场展览,是一个圣诞秀,和那些来画廊的艺术家一起搞的。因为这个机缘,我成了索尔·勒维特的朋友,因为索尔和我都喜欢作家米歇尔·布托尔,不喜欢罗布·格里耶。那时候我们都想着成为艺术作家,史密森希望成为如博尔赫斯那样的人物,而安迪·沃霍尔也有这种想法——哪怕他有认字障碍症——他不能诵读文字——不过他还是不失为一个伟大的作家,不是吗?


墨虎恺:不过喜欢他作品的读者可不多呀。


丹·格雷厄姆:是的,但事实上,他的书都是他口述的。


墨虎恺:这解释了很多问题!


丹·格雷厄姆:故此,我们将自己视为艺术作家。而我的第一件概念性作品是杂志内页,因为六十年代后期艺术界的理念是摧毁价值。卡尔·安德尔想叫他的砖块回到他购得它们的店铺里去。丹·弗莱文也想让他的霓虹灯回到电器铺里去。利希滕斯坦说,他想通过掺入廉价颜料的方式来摧毁画作。他们所有人都想要摧毁价值,不过後来,他们的作品却都变得价值连城——可见这种“摧毁价值”的概念本身不过是狂想罢了!于是,我就把我的作品放进了杂志内页。它们是一次性的,用完可以随意弃置的。而这是戈达德进入画面之处,因了他早期的杂志文章和影片,如《予知彼女之二三事》(1967年)

我开始喜欢欧洲,就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历史花园,它们有很重要的地位,正如我在文章中所写的:“博物馆就是花园,花园就是博物馆”——最初的博物馆即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花园。它们中充满了政治和哲学的隐喻,它们也善于运用水艺,犹如迪斯尼乐园。巴黎曾经背靠蓬皮杜中心和巴黎欧洲迪斯尼,而拉维列特公园则差不多在城市的边缘地带。这个公园是伯纳德·屈米于1984年至1987年间设计的,这块地皮上曾建有一所拿破仑时代的屠宰场。这是一位出色的女性城市规划家弗朗赛斯·许爱(1925年生)的创作。许爱是其设计委员会的成员之一。我想,对于我的作品来说,一大奥秘就是都市化。我从索尔·勒维特处学习到了许多东西,我也曾在自己的画廊里展示过他的作品。索尔曾为建筑师贝聿铭工作,索尔也表示过,他喜欢的艺术家是基里柯,因为据他所言,基里柯描绘出了托里诺的城市规划。故而,我的第一个作品《为美国的房屋》是和城郊规划相关的。基里柯也很大程度地影响了奥尔多·罗西。索尔曾提到这一点,而卡尔·安德尔则说对他造成最大影响的是艾格尼丝·马丁和布朗库西之根基。另外一个给予我帮助的人是玛丽安·布劳威尔(1942年生)。她拥有一种历史感。


我涉入景观建筑界还有着别的理由。我自己是来自郊区的,而我喜爱比利时的一点是,它看起来就像是个郊区版的凡尔赛——到处都是树篱。


墨虎恺:(笑)好吧。


丹·格雷厄姆:除非你没真正深入地在比利时转转,不然你会发现哪儿都是树篱。


墨虎恺:这一点很有英伦范。


丹·格雷厄姆:我觉着树篱明确了一个城市的边界。私人的房屋被树篱围绕,就分开了公与私的空间。我所钟爱的艺术类作家TJ克拉克,提姆·克拉克说,梵高最激进的作品,事实上就是他在巴黎边缘所留下的事物。而我的《为美国的房屋》就是关乎此的一个新城市方案。因为我把白立方的理念考虑为艺术的基础,而画廊中呼应着白立方的艺术则毫无意义。


墨虎恺:诚然如是,它毫无意义,因为你并不如此营生。


丹·格雷厄姆:顺便一提,我在郊区长大,确切地说,在伊利诺斯州的乌尔班纳。作为一个澳大利亚人,你当然明白汽车文化和驾驶文化的重要性。我曾看过《疯狂麦克斯》这个影片,有一次坐飞机,我在飞机上重新又看了一遍这个片子。


墨虎恺:我倒是错过了这个片子,我想在电影院里看它。


丹·格雷厄姆:新版?


墨虎恺:是啊。


丹·格雷厄姆:我也没看过新版。顺便说下,我喜欢的澳洲影片实际上是《圣烟烈火情》,简·坎皮恩执导,凯特·温斯莱特主演的一部片子。


墨虎恺:真的?你真喜欢这个片子?


丹·格雷厄姆:我觉得这个片子既滑稽又逗趣。


墨虎恺: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是。


丹·格雷厄姆:不过说起来,简·坎皮恩的所有片子都是关于澳大利亚的中等阶级澳洲人的。这是关于澳大利亚中等阶级的故事。


墨虎恺:一点没错。


丹·格雷厄姆:她拿他们作为滑稽戏的题材,不过按照TJ克拉克所言,这是一个革命性的阶级。小资产阶级是一个革命的阶层。那些收藏我作品的,都是些中产阶级的专业精英。我觉得,医生之流喜欢艺术,是因为艺术品和诊所很登对,对吧?所以弗洛伊德喜欢收藏非洲艺术品。我认为医生们喜欢艺术是物质性的这种概念,因为它们是物质性的,所以他们也乐于做探查研究。换言之,他们探查搜寻概念艺术类型的艺术品。故此,第一位收藏我作品的藏家是一个放射科医师,赫尔曼·达尔德(一位比利时藏家)。我们谈论的是那些善于处理医患关系的医生,换言之,赫尔曼懂得怎么哄他的病人。


迪恩·马丁


丹·格雷厄姆:我很喜欢迪恩·马丁;他是我的英雄。我写过一篇文章,主题就是作为娱乐消遣的迪恩·马丁的电视秀。我认为他是个伟大的演员。戈达德在《一些奔跑而至》中谈论过他,而他在霍华德·霍克斯的影片《赤胆威龙》与金·诺瓦克的合作也很出彩。


中国园林


丹·格雷厄姆:我热爱中国园林。我曾创作过一个作品《三角亭和圆刻花》(1989-2001),因为中国园林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开窗,让你通过窗口,看到下一个空间的景色,对吧?这就如同月亮,月盈月亏,阴阳消长,形质相替。所以我去中国,实质上只有一个理由。我2005年的时候曾出席第二届广州双年展,而我借机去参观了一座中国园林。


墨虎恺: 您去苏州了?


丹·格雷厄姆: 没有,我当时没办法去苏州,我只是进了广州城,到了城边上一个地方,一个产业工人的聚居区里,有一座古老的园林。所以,我们谈的是园林亭台。


监管和吉米·卡特


墨虎恺: 与你的展亭一同起到关键作用的是你的行动,你之所在及你与其他人的互动。


丹·格雷厄姆: 以及天象的变动。


墨虎恺: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展亭没顶。


丹·格雷厄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作品是反公司的。我的作品使用了公司用的双向镜面玻璃,这在欧洲通常是单向的。其外面映射着天空。这是吉米·卡特的理念,也就是我们应该削减光热耗费(可能来自空调的),不过这种理念实际上是一种监控,因为你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瞧不见里面的你。外表面只是显出周遭景观的映像;对天空和太阳的映像。所以,公司以天空和环境来定位自己,是不是?故而我试图将我的作品置于一个悦人的环境。大家都认为我的这件作品的主题是疏离和异化,但事实上,它是我身为一个半左翼艺术家,对大公司做出的嘲弄,或者说是某种形式的调侃。


另一个重大的影响来自乔治·修拉(1859-1891年)。我的朋友彼得·芬奇利说,在修拉那里,你可以感受到,他画中那些在马戏团区域之外的人是工人,因为他们的衣履十分僵硬。我想他是个革命派。


墨虎恺:我喜欢他的画作。这些作品真正意识到绘画是要带出一些东西来这样的概念,绘画就是浮现的过程,而他的画作从乌有中浮现出来,临于纸上。


丹·格雷厄姆: 我还喜欢他涂画于边框之上的做法。这使得框架的幻象性与质料性之间的区隔模糊化了。对我来说,这就是直觉。我从来不以理性方式处理它,但是我後来意识到我和风景建筑师君特·沃格特合作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做的作品,就恰如一幅修拉的画作。我使用了阿斯特罗特夫尼龙草皮,因为屋顶实在太黏乎,难以开始工作。如此一来,我的作品就又一丁点相似于布鲁斯·南蒙——我指的是那种在展亭内部周期性排列的镜子,弯曲的弧面;这是巴洛克风格的。然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屋顶的围栏则有一些并不很能引发兴趣的树篱,但是正对着树篱,你能看见中央公园大树的顶梢。在我的作品中,人们喜欢去到那里,以便观看曼哈顿塔楼映现在展亭中,而他们则躺倒在人造草皮上,就如在修拉的画中那样。


摄影


墨虎恺:于绘画相比,你是如何看待摄影于你作品之间的关系的呢?


丹·格雷厄姆: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我从来没上过艺术类院校。我拍照不过是业余爱好,拍着玩的,就如艾德·鲁沙那样;不过我认为,对于後来的项目而言,摄影和绘画是非常类似的。这是非常潜意识的。


我有两个非常喜欢的摄影家,其一是沃尔夫冈·提尔曼斯(1968年生)——我热爱他的作品,而他自己也是个很可爱的人,非常谦逊;其二是艾德·鲁沙(1937年生)。关于艾德·鲁沙所崇拜的英雄和弗莱文所崇拜的是同一个人:原籍普鲁士的美国画家艾伯特·比尔施塔特(1830-1902),这一点很有意思。弗莱文是我作品的忠实拥趸之一,因为我的许多作品都和光线相关,这就是为啥它们在斯堪的纳维亚展示得尤为出彩。


墨虎恺:是否说,照相对你来说就像是做笔记,或者说速写和草图?


丹·格雷厄姆:对我来说就是业余爱好,我觉得拍照挺好玩的。


墨虎恺:那么你怎么做笔记呢?你是否有自己的速写本,还是说你用别的什么方式?


丹·格雷厄姆:我只好承认一些克里斯·金培经常取笑我的事情。我买许多建筑方面的书,我们有观赏建筑的习惯,然後我们观察这些建筑的图样,我们并非真的攘窃,只是改动我们在建筑图书中看见的样板。说的直白点,我看见喜欢的,就做一个复印,然後在这个复印件上持续性地修修改改。


墨虎恺: 这就是思想的进程?


丹·格雷厄姆: 不是,这是画画罢了!


墨虎恺:这是一回事,不是吗?画画就是思想的进程;这是一个旅程,不过一幅画作通常显示给你的是最终的成品,而画画则是不断发生的进程,它是无止境的。


丹·格雷厄姆:我必须承认一件事,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两个国家,它们在欧洲的评价都不怎么高,一个是比利时,另一个是葡萄牙。长期以来,葡萄牙拥有欧洲最好的博物馆——塞拉维斯博物馆。其馆长是霍奥·费尔南德斯。现在他在雷纳索菲亚博物馆做副馆长。我要说说两件我的得意之作。一件是《滑铁卢日落》,收藏在海沃德美术馆。另一件是《双重曝光》;这是一个三角亭,人可以进去。两边是双向镜面,前方是一个反转片的外观。在前方,事实上是一个後置光源的反转影片,在其前则是一幅50米的巨型风景照片。你浏览一遍,时间也就随之流逝了。这是一个地景式展亭。


丹·格雷厄姆: 事实上,我认为在米舍利娜·斯瓦伊彻画廊的那件比在其装置中运转的好。因为它和画廊本身登对,并且可以与之愉快地玩耍,对吧?也因为我和克里斯·金培之间有许多封愤怒的电邮来来往往。这才是出好作品的不二法门。我也和格洛利亚·穆雷合作时候发生过同样的事——当我们合作办展览的时候,经常爆发彼此间激烈的争执。我们都是喜欢大喊大叫的白羊座。我们有着巨大的分歧,但最终总能达成共识。所以说,当你办展览的时候,有分歧并且好好讨论是最重要的,对不对?这就是你办好展览的关键。


参考书目备注:

《园囿可作剧场亦可作展馆》, 首次发表于克里斯·德康的版本中,“剧场花园最佳:园囿可作剧场亦可作展馆”(剑桥,马萨诸塞州,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1990年),86至105页。此文的写作,是“剧场花园最佳”展的一个组成部分,此展览的策展人是德康,并且于1989年1月15日至3月12时在纽约市的长岛P.S. 1博物馆展出,一并参展的还有格伦·布兰卡、詹姆斯·科尔曼、罗德尼·格拉哈姆、胡安·穆尼奥斯、鲁迪格·斯哥特勒和杰夫·瓦尔。

格洛利亚·穆雷,《丹·格拉哈姆:作品和被收集的写作》,多书出版社,巴塞罗那,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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