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不是学术的罪证

巴尔提·卡尔：轻罪

中国上海｜上海外滩美术馆

2014 年 1 月 11 日-3 月 30 日

　　（刘旭俊｜文）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我从小就在西方发达国家里生活，恰巧我又是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移民，又恰巧我还是一个女人，还恰巧我能以女性的视角和西方的语言来表达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化；如果这些巧合全都凑齐了，那简直就是运气好到我家祖坟冒青烟。在这种前提下，假如我还颇具艺术才能的话，我没有理由不选择成为一个艺术家。既有西方的画廊与艺术市场进行成熟的运作，又有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先天的学术优势——不论你做什么，好或者不好，女性主义都会支持你，后殖民主义也会支持你。可惜的是，这些我一个都不具备的先天优势，巴尔提·卡尔（Bharti Kher）恰巧全都赶上了。

《当仁者沉睡之际》（And all the while the benevolent slept），2008年

　　这位出生在伦敦的印度女艺术家，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非但在拍卖市场上频频斩获高价出售的殊荣，而且在学术上也总能赢得各种主义的青睐：生态主义看到了她对于人类与动物之间关系的探索，譬如《轻罪》里的鬣狗和《皮肤讲的不是自己的语言》里的母象；后殖民主义和东方学看到了她的作品里屡屡出现具有印度特色的“额痣”，仿佛能够顺理成章地就让掌握文化霸权的西方文明“从一颗痣里看见（第三）世界”；女性主义看到了她的作品里那些变形的女性形象，就如同《自画像》里表现得那样，然后就能把“他者”、“异化”、“性别政治”这些术语统统叠加上去。换言之，正当其他艺术家在用创作完成自己艺术家身份的时候，巴尔提·卡尔早就如愿以偿地反其道而行之了，她是在用身份来完成自己的艺术创作。

《轻罪》（Misdemeanours），2006年

　　当然，不必把能力不足到不“贴标签”就不足以阐释艺术的学者们的敷衍了事迁怒于艺术家本人（哪怕这种大部分学者都只有这种能耐，哪怕大部分艺术家都从这种能耐里受益匪浅）。假如——我又不得不说假如了——不去理睬那些学者们的无的放矢的聒噪，也不必在意艺术家的性别、民族与文化等身份因素，假装自己对艺术家一无所知，只是直截了当地欣赏作品本身，那么巴尔提·卡尔的个展《轻罪》仍是十分值得一看的。毕竟，那些你在日常生活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各种人工合成的奇异形象，总是能够刺激到你日益审美疲劳的视觉神经。反过来说，假如——这次“假如”发生的概率相当大——观众为了要在巴尔提·卡尔的作品上见证各种流行的术语与行话，那肯定屡试不爽。如果你对西方左派关于当代艺术的论述足够熟悉，那么她身上简直就能装下一整本当代西方左派理论的发展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