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上海艺术圈的下半场
发起人:我和你  回复数:0   浏览数:1751   最后更新:2014/01/13 10:47:04 by 我和你
[楼主] 八卦连环掌 2014-01-13 10:47:04

来源:读写人

2013125的《伦敦书评》(第3523期)头条是小说家朱利安·巴恩斯关于画家卢西安·弗洛伊德的长文《榨心人》(Heart-Squasher),巴恩斯带着那股子写《福楼拜的鹦鹉》般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八卦精神,借着两本书的名义,把不爱出门的弗洛伊德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朱利安•巴恩斯论卢西安•弗洛伊德

卢西安·弗洛伊德曾经说过,从我嘴里冒出来的任何关于我作品的话,就跟网球手打球时发出的砰砰噪声一样无关痛痒。他的这一观念从未改变,他不写文章,不发表艺术宣言,不接受采访(最后十年偶有例外)。福楼拜曾经说过:“一幅画挂在画廊的墙上,它旁边的文字越多,画就越差。”福楼拜还说过“我没有传记”,作品说明一切。弗洛伊德曾经对女友大声朗诵福楼拜书信,在为作家弗朗西斯·温德姆(
Francis Wyndham)画肖像时还让他手持一本Belknap版的福楼拜书信集第一卷,想必同意这些意见。不过“没有传记”是不可能的。1980年代就有人开始打弗洛伊德传记的主意,四处探听消息,结果有彪形大汉寻上门,劝他断了念想。十年后,弗洛伊德授权了一部传记,但拿到样稿后知道书出了不会有好结果,就付钱打发作者了事。他一直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常常搬家,从来不填表格(当然也从不投票)。那些跟他亲近的人都知道与他结交的代价是守口如瓶。

在弗洛伊德的“小朝廷”里,他是绝对的独裁者。任何不守时、不专业、不顺从的举动,都被会惩罚。那幅温德姆读福楼拜书信的肖像画背景处原本是洁瑞·霍尔(Jerry Hall,美国超模、演员,米克·贾格的女友)为孩子哺乳,霍尔坐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生病请假。过了几天她还是无法来摆造型,愤怒的弗洛伊德把她的脸涂掉,换成了常年助手大卫·道森的脸。婴儿没有得罪他,逃过一劫,于是这幅画最后成了诡异的女体顶着道森的脑袋在奶孩子。

朱利安•巴恩斯论卢西安•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从不用职业模特,但却要求他的业余模特们拥有绝对顺从的职业精神。马丁·盖福德(Martin Gayford)为《戴蓝围巾的男人》坐了整整七个月,第一次进画室,画家告诉他请尽量舒服地坐,于是他翘起了二郎腿。噩梦开始了。坐了一个小时后,有一次休息的机会,他问画家可不可以换一下腿,弗洛伊德断然拒绝,因为这会微微改变头的角度(其实那时候头才画了轮廓而已)。盖福德翘了七个月的二郎腿,蓝围巾和厚呢外套从十二月一直穿到第二年夏天,哪里敢抱怨(不过他写了一本书《戴蓝围巾的男人:为卢西安·弗洛伊德当肖像模特》讲述这七个月的经历,弗洛伊德作画间歇也说了不少八卦)。弗洛伊德对画家同行也一样,大卫·霍克尼坐了“四个月一百多个小时”,而作为肖像回报,弗洛伊德只给了霍克尼两个下午。

朱利安•巴恩斯论卢西安•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的圈子是一种“高低不平”的格局:有王室成员、公爵贵妇,也有黑帮赌棍,他最看不起中产阶级。他自己的举止也极端高低不平:在王室面前泰然自若,坚持用贵族礼节教育孩子,但另一方面又极为粗鲁好斗。有时他会毫无理由也没有预兆地袭击别人。他小时候是难民,因为听不懂英国同学说话就暴打他们;到了八十多岁年纪他还会在超市里跟人打架。有一次他痛揍了弗朗西斯·培根的同志爱人,因为这位爱人揍了培根,他本为逞英雄结果大错特错:培根恼羞成怒,因为他是受虐狂,就喜欢被人揍。除此之外,弗洛伊德还经常写恶毒的明信片和信,威胁要暴打别人。某次安东尼·德奥菲(Anthony d’Offay)提前两天结束了他的画展,很快就收到了一封包着大便的信。

乔迪·格雷格(Geordie Greig)明显是弗洛伊德“小朝廷”里的宠臣。他曾主编过《闲谈者》(Tatler)和《旗帜晚报》,现在是《星期日邮报》的主编。他花了许多年经营关系,接近弗洛伊德,终于一招命中得到了帝王的宠幸,在画家的最后十年陪伴左右。他在书封上展示的照片再度证明他得到了画家的“信任”,照片上的弗洛伊德有些笑意,这可真是稀罕,因为画家早已练就了一身只要看到镜头就立刻愁容满面的绝技。

如果弗洛伊德还活着,大概要怀疑这“信任”是不是放错了地方。格雷格的《和卢西安吃早饭:艺术家肖像》抖了不少从前女友、模特、情人、子女那里听来的猛料,对画家的光辉形象有害无益。

朱利安•巴恩斯论卢西安•弗洛伊德

格雷格暗示弗洛伊德画的裸体形象可能受到斯坦利·斯宾塞(Stanley Spencer)的启发,尽管弗洛伊德公开贬低过斯宾塞的画。巴恩斯认为维也纳的埃贡·席勒(Egon Schiele)可能是更早的渊源,不过弗洛伊德也批评过克里姆特和席勒的画充斥着虚情假意。但是弗洛伊德的画就洞见了真实吗?他画男人时多半允许他们穿着衣服,突出面部;而画女人时多半让她们脱光,突出耻部,好像她们只剩下生殖器似的;他笔下的动物最正常,而他也的确承认过他对马和所有动物几乎比对人更有感情。

在巴恩斯看来,弗洛伊德的女体丝毫没有情色肉欲的成分,如果有小男生能够成功地对着弗洛伊德的女体打手枪那是很让人担心的。如果说他的画都是自传性的,那么他对女人的态度就很成问题。这种情况下,传记能帮上忙。弗洛伊德结过两次婚,但阅女无数,留下数不清的私生子。他承认的有14个,不过实际数量谁也搞不清,因为他认为任何避孕措施都是“卑鄙肮脏的”。他的女人几乎个个是靓妹,遇见他的时候也几乎都是少女。他讲过一个段子,盖福德和格雷格的书里都提到了,看来值得一引:

比如说我喜欢吃不加油或者黄油的菠菜。但即便如此,我可以想象如果我爱的女人烧了一盆有油的菠菜,我也会假装吃得很香。我甚至会享受这一点点英勇的牺牲,即便我其实并不喜欢吃油菠菜。

巴恩斯大概要绝倒了,“如果这就是弗洛伊德认为的男人能为心爱的女人所作的英勇妥协,也难怪伦敦的社交界女主人们不会把他看作合适的女婿人选”。

弗洛伊德是个男性至上主义者,一个女人到手后很快就去追下一个,同时期待前一个能够随叫随到,他根本不承认“忠贞”这个概念。他还有性虐倾向,至少有两任女友说过他喜欢拧打她们的乳房。在格雷格的书里,最毁灭性的两个故事是一个贵族公学出身的赌徒维克多·钱德勒说的。一天他和醉酒的弗洛伊德去吃晚饭,在餐厅看到一对北伦敦的犹太夫妻。弗洛伊德自己是犹太人,但是非常反犹。他以香水味为由向那对夫妻开炮:“我讨厌香水。女人只应该有一种味道:逼的味道。事实上,他们应该发明一种香水就叫逼。”还有一次弗洛伊德和钱德勒大谈肛交,弗洛伊德说:“除非她愿意和你玩后庭花,不然她就没有完全把自己交给你。”

读完这两个毁三观的故事,巴恩斯说,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抹不掉。而且它们会改变人们解读弗洛伊德裸女的方式。她们看上去冷漠无情,更像一摊肉而不是女人。她们的眼神要么呆滞,要么惊恐忧虑。虽然弗洛伊德画得很慢,从早画到晚,到头来总是画出一具尸体。巴恩斯也不惮恶毒揣摩,那些不停追逐女人的男人,说到底是因为无法好好与女人相处。另一位万人迷、007之父伊安·弗莱明也是如此。

传记中的细节会改变人们对传主的看法。巴恩斯之前以为弗洛伊德画年迈母亲的肖像时是温情的,就像霍克尼画老迈的父母一样。然而传记校正了解读。弗洛伊德从小就对母亲的爱意非常反感,一直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他父亲去世后,母亲一度服药过量,等到洗胃时,已经造成了永久损伤,从此她变成了一具空壳。在生活彻底击垮她之后,弗洛伊德才开始画她,因为她成了一个“好模特”,不再对他问这问那。弗洛伊德的表妹卡罗拉觉得这“很病态”,他“画了一个失去自我的人……她身体还在,但是灵魂已经死去了”。巴恩斯说:这些看上去好像是为亲爱的老母亲画的含情脉脉的肖像,恰好是弗洛伊德曾经对克里姆特和席勒的厌恶——虚情假意——的明证。

朱利安•巴恩斯论卢西安•弗洛伊德

《戴蓝围巾的男人:为卢西安·弗洛伊德当肖像模特》(Man With A Blue Scarf: On Sitting For A Portrait By Lucian Freud)Martin Gayford著,Thames and Hudson 2012年3月版

《和卢西安吃早饭:艺术家肖像》(Breakfast With Lucian: A Portrait Of The Artist)Geordie Greig著,Cape 2013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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