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兹博览会1:艺博会之趣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2160   最后更新:2012/10/23 09:12:20 by 点蚊香
[楼主] 灰常灰 2012-10-23 09:12:20

作者:颜长江 来源: 羊城晚报

 


《文身230cm》,西耶拉想说明,在第三世界,人们为了一点小钱,甚至无法在意自己的身体。 


  这个标题,可以简单概括世界级艺术家圣地亚哥·西耶拉的主要作品。反正作品的意义,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我们再细细解释这句话:他到处寻找廉价劳动力,给钱让人干活,干的活又没什么意义,比如:让人在美术馆里将混凝土方块搬来搬去;20个小时,报酬65美元,要五个工人用身体抵住倾斜60度的一面墙,让它不倒下来;请无家可归的人面壁一天,报酬是青年旅馆一天的住宿费;20美元一个人,雇10个人,面对摄影机手淫……


  圣地亚哥·西耶拉,有点无聊是吧?他也深怕受雇工人认为他无聊,以至于“作品”开展不下去。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受雇者大多答应,并坚持了下去。


  只要有钱,无聊事也干。这就得出一条定理:在雇佣关系中,劳工其实没有选择,社会就是不公平。


  当然,你可以说,如果这是艺术,那我们机关里那种无所事事,都成艺术行为了。


  不能这么说:咱们那喝茶看报的,其实是没做无聊事,那就是无聊本身,是职业无聊家,参加艺术竞赛不合奥林匹克精神。


  如果你要艺术,你可以去美术馆表演无聊。是的,当代艺术有这种错位效应。现实中的荒诞无稽,你正儿八经摆进殿堂,就出效果了。有点提纯、升华的意思。殿堂化才能让社会有庄严对待的可能。


  橘生淮南没什么奇怪,但你敢去淮北,就变成新特品种枳了。


  我看西耶拉雇人劳动,是很严肃的,一点也不好笑。那真是体力活,而这种无用功,涉及人的尊严、体面,劳工在其中,是无奈的,是沉默不语的。因此,这里面有张力,有一种悲怆。


  放在中国语境,我们还可以多一层感叹,我们这里的无用功比比皆是。拆了建,建了拆,GDP如是上去了。


  西耶拉的作品当然不会是一句话这么简单。细看他的作品,意思其实很多。


  他生于1966年的西班牙,1995年移居墨西哥城。他经历了资本主义的欧洲与底层意识形态的美洲,看多了贫穷与发达的对立现实,警惕国家权力与资本。这构成了他作品的主题,同时,他也不得不探究艺术权力的边界———艺术家到底能为所欲为到什么地步。


  我比较喜欢的是他勇气之外,特别的智慧。现在,艺术不光是杜尚那样将小便池拿到美术馆就成功的了。你得极聪明地挠到现实中不为人知的痒痒。


  他在哈瓦那找来6个失业青年,以每个人20美元的价格,让他们站一排,在他们背上纹出一条直线,总长230厘米。这是一个很有展示效果的作品,一条人肉里的直线,也相当有形式感。当然,它有点残酷。他想说明,在第三世界,人们为了一点小钱,甚至无法在意自己的身体。


  在墨西哥城,同世界各个地方一样,搞个展览,得找名流撑门面。1999年,他办展览时,就以每个人8美元的酬劳,雇来465个底层人士撑门面,他们大多是有色人种。直到结束,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活的。这种反讽很有力:底层的人,并没意识到,撑门面是一桩重要的事。


  德国科隆北部,有一个叫Pulheim的小镇。镇上以犹太人为主,可二战时给灭绝得差不多了。镇中犹太教堂也就没有多少用途,镇政府就将它变成纪念馆,以各种形式来纪念。2006年,请到西耶拉来做。他就弄了六辆汽车,设置管道,将其尾气纳入教堂内。每个观众得戴着防毒面具参观,参观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


  很明显,他复制了一个法西斯毒气室。这引起争议,但更多的人是感动。


  关于他艺术过程中的人道争议,我认为其实不太成立。他展示人受到压制与侵犯,这不是演戏,而是真实发生,因此其过程,可能让上流人士不舒服,但这并非违背参与者的意愿,这只是一种合同关系。


  雇佣民工参与行为艺术的,在中国也有不少了。但在我们这儿,艺术家常安排民工干他们不想干的事儿,比如跳现代舞,整个场面就比较别扭、肉麻,倒真是犯了人的自尊了。艺术家与社会,还是两张皮。而在西耶拉那里,我感到了一种扎实,感到了“劳工神圣”,哪怕是无用功,我也看到了神圣。


  我宁愿看到这种扎实的戏剧,也不愿看到尊严的幌子下,人的现实受到遮蔽。正如西耶拉所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只是你不想正视罢了。”


  突然想起卡夫卡的《饥饿艺术家》。穷艺术家在街头庄严展示其“饥饿艺术”,直至饿死(卡夫卡竟然预言了行为艺术)———这是他最后的财富,唯一能给世人奉献的作品而已。你忍心说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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