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文化品味是否保守了?
发起人:嘿乐乐  回复数:0   浏览数:2585   最后更新:2012/03/10 10:47:22 by 嘿乐乐
[楼主] 理论车间 2012-03-10 10:47:22
孟买词典

-贫民窟

我想这只是指“棚户区”,实际也不是上海那种,就是人们在沙滩上搭了个棚子,住几年就不肯搬了,现在地值钱了,要拆迁了,他们就要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贫民窟”指的是城市里破败的区域,户主还是有的。

孟买的哈拉维是全球最大的棚户区,从下沙滩到阿拉伯海打鱼的贱民到著名建筑师诺门福斯特都两眼血红地盯着它。《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这个电影就拍的是那里,中文电影名照前面说,是翻译错了,应该译为《三无人员中彩票》。为什么会翻译错,必然会错,一定会来这样掩盖、打混场的呢?这才是有意思的问题。我们总以为那只是贫民窟!而它终究不是!它没有问题,我们出了问题!

奇怪的是,全世界所有的棚户区都会最后成为黄金地段,都要面临拆迁。这时,孟买的住户们就要比上海的幸运一些。那里,政府是中立的,地权在政府手里,但地是在民工们的脚下,你要硬 来,那么就先让政客和官僚之间打起仗来,大众媒体闻到血腥 ,先来个全国包场,追溯历史上民工们如何耍懒在空地上建了住区,如何非法占用,剧本太长,往下演,大家就会忘了这原本是为了什么,所以,那些流民至今在那里住得好好的,其中不乏其里做小手工艺发大财的,我们还访问了一位常跑中国福州将廉价小发电机做成网络终端备用发电设备的很有规模的老板,已根本没感觉他自己是生活在棚户区。

反观上海,你敢想象在一块据说是你的祖国的土地上搭个棚给自己住?十五分钟内城管就会赶到,二十分钟内警察赶到,半小时内区政府会惊动,如果你再坚持,那你当晚你得在看守所里呆着。这个国家不会给你任何关于“存在”和“居住”的想象,如果没钱的话。今天,它的地方政府还要来夺走你脚下的地,因为它要去卖一个更高的价。

上海的“贫民窟”哪里去了呢?

2-假上海

上海的棚户区因为户口这种古老的中国发明的统治残酷装置,而被清理得像外科手术那么干净利索。有户口者得到了补偿或者说贿赂,感觉自己有了资产。其余就只剩下“贫民窟”了!有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两种。住在十平方米以下的,或工资中要拿出一半以上来付房租和按揭的人,其实都是住在贫民窟里,无论你如何改善自己的空间。上海的贫民窟像一种瘟疫一样蔓延着,像上海的很多事儿一样,因为它传统上就是一个长于掩饰的白相者的城市。整整一个孟买被上海掩盖掉了。

为了它的所谓的卖相,它赶走了所有使它感到不体面的人们。它的阴暗面全被盖在了毯子底下。它的高楼、地铁、卫生和绿化下面其实腐败着一个孟买。

所以,对于我,真实的上海其实裸露在孟买街头!我在上海看不到的、它自己被用各种凶暴的手法掩盖的抹煞但真正属于它自己的东西,全裸露在孟买了!

所以,上海不山寨,它是假。它像我们装修出来的那个起居间,它吞掉了我们主要的装修费用,漂亮而昂贵的吊灯和皮沙发和茶几上却积满了灰,好像这辈子再也不会去坐它一次的那样。

3-文化遗产(heritage)

孟买的殖民区和中城的房子照我们当中国人的眼光看,座座都值得保护,二百年以上的,实在是满街都是,印度的公知们也在叫,说要保护,否则要来不及了。从建筑师那里,我们却听到了不同的声音。V建筑师说要引入公私合营,合保;P建筑师的观点引发我很大的同感:保护?先告诉我钱从哪来?P说,印度的中产阶级也是什么都想保护,都说欧洲保护得那么好,那么我们孟买也要。P反问:欧洲人的文遗保护实际上是做给游客看的,因为能从旅游收入里收回继续“保护”的成本,所以可持续。可是,你花钱弄孟买的老房子,游客肯来看这么个民工城市里的民工们还在政府的房租限价保持下而居住的老房子的么?连本地的住民也是将钱花到去看欧洲的老房子的。

这对我当头一击:猛想起:一天生活费只有一美元二个人白天晚上轮换着睡一张床的民工们,难道会有历史遗产(heritage)的么?难道公知们会对他们的文化遗产真正感兴趣的么?一个像孟买这样的至今仍充塞着各种民工的城市,穷人就挤在那些历史建筑里当棚户用的。这些老房子是living heritage,不是lived heritage。前者是正在形成中的!它走向哪里,将由民工们自己的未来命运来决定,与你建筑师何干?或要你建筑师来鸡巴个什么?让民工们或未来的诸众来进一步塑造这个城市吧!他们带来,他们也将带走。装修老房子,远没有使民工们早日组织起来伸张自己的权利来得重要,改善了他们的经济福利,他们是知道自己如何来住的,因为公知们自己住的地方就是民工们建的(建筑师的技艺是哪里来的?书本上来的?书本上的是从哪里来的?你不知道了?从民工的手里来的!建筑师斜眼瞄了民工手里的活计,抽象出了他的技艺)。只有像在上海这样政治已经僵死的地方,才需要我们如此精心地来装修石库门和外滩这样的墓碑(给谁立的墓碑?谁最需要墓碑),而且是谁在最终出钱?

你回头来看上海:为什么这些老房子突然要保护了?因为我们将几个时代的有户口没户口的民工们都赶出去了!所以,它们要来吃我们的钞票了!对比孟买,或者说,如果我们将上海和孟买两个城市当作有相同历史底蕴的(不列颠人于1857年在孟买建第一个棉纺厂,也是民工大规模聚集的城市,至今仍是如此),上海的这些文化遗产说它们是人为做出来保护的,没弄清这是谁的文化遗产,就在那里保护了。建于上世纪二十年的与上海的好坏一个风格和时代一致的孟买“外滩”,就是一个好的例子:它至今看上去仍像单位的宿舍.

上海其实就是孟买。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上海只是那层奶油标花,孟买才是下面的那层错综的蛋糕。我们上海的地权契权法权人权的A4纸也正在越积越厚,上海正重新裸露成为孟买?

为什么上海是一座伪城市呢?我认为这是因为它无耻地篡改了自己的历史:这种现代工业城市,广大产业工人的真正家园,至今仍在贪婪地吞吸全国民的血汗的城市,正被当代中国大小官僚-公知-金融资产阶级打扮成一位嫁了高帅富的芙蓉姐姐。上海用了剧毒的除草剂,将无产阶级和未来的诸众消灭掉了。而全球的棚户区和贫民窟是连成一体的,在孟买和上海之间,无产阶级的身体本应该像血液一样贯通的。

4-Dancing Bodies

宝莱坞电影的制作过程:像义鸟小商品市场的生产和销售!道具和服装就在楼下的黑工厂当场制作。为了将成本压到最低,车间就在夫妻俩的床上。甚至将人的成本也压到最低。对于包工头来讲,电影里对我们观众如此重要的歌舞演员,只是那些dancing bodies,就像义乌造的送向全球街头的里面装了电池就会作无穷动的塑料玩具,他们的用血只是给我们更夸张地扭腰!

当然了,这样的歌舞活儿只有贱民才会来干的。且慢!哪个时代里的歌舞是由社会精英提供的?歌舞和娱乐是怎么得来的?就像养了一大群羊,里面就不光有了奶,还有了奶酷,无产阶级就是那养群。

还是这么一回事儿:无产阶级的身体洪流才带来了这些dancing bodies的种子;艺术家去采风,将它当作了民歌和民舞,说是要来进一步创作。

宝来坞在逼问我们:歌舞或娱乐是无产阶级自己带来快乐自己的,还是资产阶级文化精致包装后招待他们的?民工们不看《泰坦尼克号》会死人么?民工们能够自娱自乐的,而且,宝莱坞还告诉我们:只有民工们的dancing bodies才能提供给统治者娱乐,因为上等阶级的身体因为老是用符号和图像来统治,都僵硬掉了。民工,只有民工,才能真正给我们提供娱乐。

民工们自己可以给自己提供娱乐,那么,民工们需要我们知识分子的理论来帮助他们启蒙和解放吗?这是阿都塞和朗西埃这对师生之间最伤了和气走向决裂的地方:一个说要,另一个说不要。



5-佛教

好几次被动地卷入与印度学者的关于“佛教”的讨论,得出这么几个印象:佛教是你们中国人从我们这儿拿去的,嘿嘿,你把这样的七拼八凑也称作佛教?你丫添油加醋得也太神了!不过咱反正也不在乎,你们爱怎么玩你们自己的佛教,与我们无关。佛教在我们这个大国里信的人口不到不全国的百分之一。不瞒你说,这个教原本是那些投机分子的跳板,有点像你们国家的大学生入党,入党不是为了党,而是为了高升,当官发财泡妞去败坏这个党,正如我们国家历史上的那些佛教徒:为了不呆在原来的种姓,想坐直通车,就假装信了几年佛教,然后又叛离佛教,曲线救国,好跳到另外一个更高的种姓里。

这让我想起齐泽克的提醒:在印度之外,“佛教”就是东方智慧加西方佛教:高管白天玩弄金融黑手将散户的钱骗到自己口袋,以便晚上去spa或像王石去靠近哈佛校园的房子那样去冥想和修炼,不光救自己还准备救别人。“佛教”于是成了关于各种“菩大”的八卦,越来越接近张悟本们的用吃绿豆来使自己的身体成仙这一境界。

一句话:印度的佛教与中国有啥子关系?一个我很尊敬的印度著名艺术家和一个专门研究中国的社会主义式经济的学者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啥子关系都没有!它是高仿!是达摩这个推销员为了讨好本地中国人的口味现场组装的!

6-走进孟买National Gallery of Modern Art时还剩下一小时二十分钟, 只能像机关枪那样横扫印度这五个楼面的艺术现代主义了!不瞒你说,我这辈子看画还真都是先看赫赫大名,再看里面画了什么的。但印第语的姓是记不住的,所以我就只好动用了暴力:超现实主义是哪几张?里面哪几张是心理分析多于达达?

这满满的五个层楼的印度现代主义还是使我相当沮丧!你看印度人就像印度人,你说达达,他就给你达达,没心没肺地全满足你。我们的林凤眠们的那个纠结与疙瘩!我们的徐悲鸿们的那个关怀和表现的大而之于无当!本来就是参加所谓的“国际体操锦标赛”那样的事儿,上场就行,却楞是搞得像国际通婚那样地严肃。

7-庙的议会(Assembly of temples)

在孟买老市场区,各种宗教的庙,几十个,像柜台一样被拥挤地陈列在一个空间内,称作庙的议会,待遇还不如公共厕所,而且好像因为加上了牛的尿骚味儿,比后者还难闻。这就是无产阶级的宗教的实质:公共厕所的另一端。今天的跨国资本主导的外贸加工区里,女工的小便成为控制的杠杆。我亲眼看到过车间墙上贴着每班只许几次小便的规定。

一个无产阶级的身体流落到四十七八度高温的车间里,已显半液体状了,是一坨粘液了,后面仍跟着这么个庙的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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