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讯中国 作者：严潇潇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在中国的首次个展仍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进行。与这个名为“明日今夜”的小型个展所呈现的面貌相比，去年12月里一个囊括其大部分长片及若干短片作品的回顾影展以及艺术家本人的现场讲座，更有助于立体地观察这位以电影长片享誉天下的泰国人的创作脉络。
阿彼察邦的创作从整体上看，具有形式上的发散性与思路上的集中，从某种意义上演绎了影像当代性的若干方面。在他的剧情长片、实验或是纪录短片、装置、摄影乃至如“原初”(Primitive)这样的综合艺术项目中，狭义的电影可被置于一个更宽广的语境、或是回到自身本体。我们对他的关注，也便更多地是在一个大语境中对其个人的“田野调查”，探访其创作中的元素在他精神世界中的点滴映射。
ARTINFO：您曾说过自己的艺术创作是对电影的一种平行性的延展，也就是说能在艺术作品中“为电影所不为”。请具体解释一下？
AW：由于电影有自己的固定形式，观众只能在电影院里待上两个小时；面对艺术作品他们却可以选择自己与作品之间的距离，等等。因此我感觉做艺术作品时就像是在创造一只动物，它有自己的大小、性格等等，观众可以自己去发现这只“动物”会对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若是觉得没有兴趣了还可以走开。从这个意义上看，艺术作品更加有活力，像是做建筑设计般、构筑起时间与空间，有时我还会在一种创作实践中挪用另一种实践中运用的技术手段。
ARTINFO：您是怎样规划这次“明日今夜”展的空间格局的？
AW：最初这个项目曾去过爱尔兰，北京是第二次展出。上一次在爱尔兰的现场有更多的隔间，UCCA的空间则是一种更加开放的状态，于是我就保留了这种开放性，没有计划搭建更多的展墙，给观众的感受必然也是不同的。
ARTINFO：这次展出的作品中也出现了许多您曾在不同影片中用过的叙事元素，却也有着明显差别。您怎样看待这些差异的？
AW：这个展览更多地是一种直接经验的表现，或者说是景观式的映像。其中有一些非常剧情化、叙事化的迹象，但实际上故事却不存在。
ARTINFO：我们知道您拍电影时经常将演员们在真实生活中的元素带入叙事，请举一两个例子？对您而言，存在于一个虚构故事内部与外部的记忆有何差别？
AW：只要是能够启迪演员表现出他们的情感的东西都能让我感兴趣，因为这样一来将他们写进剧本就容易多了。例如，Jenjira有残障的腿、Sakda在军人与僧侣身份时的种种渴望，都在影片中表现出来(即《热带疾病》与《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编者注)。我想要将他们作为他们自己被记住，而非某些虚构的人物。故事便从我与这些令人惊叹的人物的关系中发展出来。
ARTINFO：医院作为您儿时的玩乐场所，在几部长片中都反复出现。而在不同影片中，它是否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AW：我希望将来在自己的影片中，医院能从更多的角度被表现。然而现在，它们仍旧是有着自身节奏的庇护所。不同影片中医院的场景，总是与我自己童年时代的记忆联系在一起的。
ARTINFO：您的不少短片看起来都具有某种随意性，相比之下长片则要精细得多。您是否有意在长短片创作之间保持某种节奏？
AW：短片就像是些野生动物。长片总是嫉妒着短片，反之亦然。我一直感到有在它们二者之间保持交替性的必要，以保证我持续的热情。
ARTINFO：您在艺术项目中时常以近乎田野工作的方式与当地人、当地文化互动，这其中最让您感兴趣的是什么？
AW：拍电影对我而言是一种与他人、与不同地点互动的方式。我是个很腼腆的人，然而有了电影作为借口，我就可以无所不为。因此电影就像是一种毒品。
ARTINFO：那么与动物的关系呢？它们经常以某种神秘却又近乎人类的方式出现在您的作品中，譬如《热带疾病》中的老虎、《布米叔叔》中的鬼猴、甚至还有《吸血鬼》中的幽灵鸟。您又与大自然保持怎样的联系？
AW：我羡慕动物们可以如此不加掩饰，也羡慕树木可以向任何方向伸展的能力。大自然的机制迷人并且神秘。我从中获得了很多启发，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具有一些大自然有机体的特质。
ARTINFO：“原初”(Primitive)这一项目中纳布亚地区(Nabua)作为一个同时具有政治性与文化性的平台出现，为何选择了纳布亚？您是如何为这一地区“植入记忆”的？
AW：纳布亚在我所有的工作场所中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通常我只在那些自己有着直接经验的地方创作——通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或者我的熟人身上，于是我对这种经历进行再创作、再想象。然而在纳布亚，那些经验都不是直接的，而来自于那些陌生人中的年长一代。因此整个项目是关于在那儿播下新的记忆的种子、并且为之着迷。
ARTINFO：再来说说您正在进行中的湄公河项目。政治、文化议题将会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否可以谈谈某些线索或是细节？
AW：我也仍然在寻找(这些线索)，不过很清楚的是我会介入国际水资源这一话题：我们如何分享同一条河流、我们又是如何改变它的，以及影响了无数生命的一些后果。
ARTINFO：您是怎样对电视肥皂剧感兴趣的？正如您曾提及的，电视如何改变了曼谷这样的城市的状况？在泰国以外您是否有其他观察？
AW：我只能在泰国的背景中来回答这个问题。我属于被电视“抚养”大的一代，曾在某一时期为之着迷。某一时刻起，不知是我自己改变了、还是电视节目改变了，便开始瞧不起电视。现在我觉得至少在泰国，电视是个危险的事物，无论是新闻、肥皂剧还是游戏节目，都是肮脏的宣传鼓吹。年轻人的行为举止被电视、互联网所左右。
ARTINFO：那么您如何看待泰国目前的审查制度？您的Kick the Machine公司是如何与这一态度相联系的？(阿比察邦于1999年创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Kick the Machine，除了制作推广自己的影像作品，也支持其他泰国的独立电影作者及实验电影，还曾参与曼谷实验电影节的策划组织。——编者注)
AW：我们现在处于一种保守主义模式下，审查机制的存在表明了这一点。我们的法律尚且算是过得去，然而却没有一个有效的官方权利机构来行使它。我只是通过Kick the Machine来提倡反对自我审查。
ARTINFO：最后来说说文学吧。您多次提及日本文学尤其是一些知名作家如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吉本芭娜娜等等。这些文学作品与您自己的艺术创作有着怎样的联系？
AW：在我看来这些文学作品中对时间的表现是独特的。作者们描绘情节、情感甚至是气候的方式都相当精细微妙，非常关注细节。最重要的是，生活在其中具有神秘感。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在中国的首次个展仍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进行。与这个名为“明日今夜”的小型个展所呈现的面貌相比，去年12月里一个囊括其大部分长片及若干短片作品的回顾影展以及艺术家本人的现场讲座，更有助于立体地观察这位以电影长片享誉天下的泰国人的创作脉络。
阿彼察邦的创作从整体上看，具有形式上的发散性与思路上的集中，从某种意义上演绎了影像当代性的若干方面。在他的剧情长片、实验或是纪录短片、装置、摄影乃至如“原初”(Primitive)这样的综合艺术项目中，狭义的电影可被置于一个更宽广的语境、或是回到自身本体。我们对他的关注，也便更多地是在一个大语境中对其个人的“田野调查”，探访其创作中的元素在他精神世界中的点滴映射。
ARTINFO：您曾说过自己的艺术创作是对电影的一种平行性的延展，也就是说能在艺术作品中“为电影所不为”。请具体解释一下？
AW：由于电影有自己的固定形式，观众只能在电影院里待上两个小时；面对艺术作品他们却可以选择自己与作品之间的距离，等等。因此我感觉做艺术作品时就像是在创造一只动物，它有自己的大小、性格等等，观众可以自己去发现这只“动物”会对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若是觉得没有兴趣了还可以走开。从这个意义上看，艺术作品更加有活力，像是做建筑设计般、构筑起时间与空间，有时我还会在一种创作实践中挪用另一种实践中运用的技术手段。
ARTINFO：您是怎样规划这次“明日今夜”展的空间格局的？
AW：最初这个项目曾去过爱尔兰，北京是第二次展出。上一次在爱尔兰的现场有更多的隔间，UCCA的空间则是一种更加开放的状态，于是我就保留了这种开放性，没有计划搭建更多的展墙，给观众的感受必然也是不同的。
ARTINFO：这次展出的作品中也出现了许多您曾在不同影片中用过的叙事元素，却也有着明显差别。您怎样看待这些差异的？
AW：这个展览更多地是一种直接经验的表现，或者说是景观式的映像。其中有一些非常剧情化、叙事化的迹象，但实际上故事却不存在。
ARTINFO：我们知道您拍电影时经常将演员们在真实生活中的元素带入叙事，请举一两个例子？对您而言，存在于一个虚构故事内部与外部的记忆有何差别？
AW：只要是能够启迪演员表现出他们的情感的东西都能让我感兴趣，因为这样一来将他们写进剧本就容易多了。例如，Jenjira有残障的腿、Sakda在军人与僧侣身份时的种种渴望，都在影片中表现出来(即《热带疾病》与《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编者注)。我想要将他们作为他们自己被记住，而非某些虚构的人物。故事便从我与这些令人惊叹的人物的关系中发展出来。
ARTINFO：医院作为您儿时的玩乐场所，在几部长片中都反复出现。而在不同影片中，它是否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AW：我希望将来在自己的影片中，医院能从更多的角度被表现。然而现在，它们仍旧是有着自身节奏的庇护所。不同影片中医院的场景，总是与我自己童年时代的记忆联系在一起的。
ARTINFO：您的不少短片看起来都具有某种随意性，相比之下长片则要精细得多。您是否有意在长短片创作之间保持某种节奏？
AW：短片就像是些野生动物。长片总是嫉妒着短片，反之亦然。我一直感到有在它们二者之间保持交替性的必要，以保证我持续的热情。
ARTINFO：您在艺术项目中时常以近乎田野工作的方式与当地人、当地文化互动，这其中最让您感兴趣的是什么？
AW：拍电影对我而言是一种与他人、与不同地点互动的方式。我是个很腼腆的人，然而有了电影作为借口，我就可以无所不为。因此电影就像是一种毒品。
ARTINFO：那么与动物的关系呢？它们经常以某种神秘却又近乎人类的方式出现在您的作品中，譬如《热带疾病》中的老虎、《布米叔叔》中的鬼猴、甚至还有《吸血鬼》中的幽灵鸟。您又与大自然保持怎样的联系？
AW：我羡慕动物们可以如此不加掩饰，也羡慕树木可以向任何方向伸展的能力。大自然的机制迷人并且神秘。我从中获得了很多启发，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具有一些大自然有机体的特质。
ARTINFO：“原初”(Primitive)这一项目中纳布亚地区(Nabua)作为一个同时具有政治性与文化性的平台出现，为何选择了纳布亚？您是如何为这一地区“植入记忆”的？
AW：纳布亚在我所有的工作场所中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通常我只在那些自己有着直接经验的地方创作——通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或者我的熟人身上，于是我对这种经历进行再创作、再想象。然而在纳布亚，那些经验都不是直接的，而来自于那些陌生人中的年长一代。因此整个项目是关于在那儿播下新的记忆的种子、并且为之着迷。
ARTINFO：再来说说您正在进行中的湄公河项目。政治、文化议题将会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否可以谈谈某些线索或是细节？
AW：我也仍然在寻找(这些线索)，不过很清楚的是我会介入国际水资源这一话题：我们如何分享同一条河流、我们又是如何改变它的，以及影响了无数生命的一些后果。
ARTINFO：您是怎样对电视肥皂剧感兴趣的？正如您曾提及的，电视如何改变了曼谷这样的城市的状况？在泰国以外您是否有其他观察？
AW：我只能在泰国的背景中来回答这个问题。我属于被电视“抚养”大的一代，曾在某一时期为之着迷。某一时刻起，不知是我自己改变了、还是电视节目改变了，便开始瞧不起电视。现在我觉得至少在泰国，电视是个危险的事物，无论是新闻、肥皂剧还是游戏节目，都是肮脏的宣传鼓吹。年轻人的行为举止被电视、互联网所左右。
ARTINFO：那么您如何看待泰国目前的审查制度？您的Kick the Machine公司是如何与这一态度相联系的？(阿比察邦于1999年创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Kick the Machine，除了制作推广自己的影像作品，也支持其他泰国的独立电影作者及实验电影，还曾参与曼谷实验电影节的策划组织。——编者注)
AW：我们现在处于一种保守主义模式下，审查机制的存在表明了这一点。我们的法律尚且算是过得去，然而却没有一个有效的官方权利机构来行使它。我只是通过Kick the Machine来提倡反对自我审查。
ARTINFO：最后来说说文学吧。您多次提及日本文学尤其是一些知名作家如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吉本芭娜娜等等。这些文学作品与您自己的艺术创作有着怎样的联系？
AW：在我看来这些文学作品中对时间的表现是独特的。作者们描绘情节、情感甚至是气候的方式都相当精细微妙，非常关注细节。最重要的是，生活在其中具有神秘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