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冯立培的作品“完美”是今年毕业展唯一的一个现场行为作品。在毕业展开幕时，冯身穿闪耀的黑色表演服，脚踏黑色皮鞋，手持同样包裹成黑色的射灯，在一些参展作品上用光打出“完美”两个字。因为涉及到艺术家对他人的评价问题，用行动的方式表达出对权力的思考，有一定的争议性。

广美今日：想问你当时是在所有作品上都打上“完美”吗？
冯：不是的。
广美今日：是怎样挑选的呢？
冯：当时黄小鹏老师希望这个作品是只限于第五工作室的范围内，但我做的正好相反，实施时绕过了第五工作室的作品。至于被打上完美的作品，其实并没有统一标准。当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现场有一个人出现之后我就停止了这个行为，这个人是我女朋友。当时我看到她，我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于是我马上停止了这个行为。本来的方案是要在整个一层的作品中都打上完美的。其实我也有一种恐惧感。
广美今日：恐惧感？
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去把我要陈述的观念表现出来会有种压抑感。在每次做行为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广美今日：那你的行为遇到的这个障碍其实是因为出乎意料的很小很小的事情。“完美”最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个方案，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冯：我刚开始做的“完美”的方案是很强暴的，我要拿一个舞台的长射灯像一个武器一样，想在上面做个五六米高的铁架，装射灯上去，在后面打一个“完美”出来。后来因为展厅原因所以改了。如果我做那个方案的话也许别人更反对，因为我占用了太大地方，我的灯光又很强，我没有把它放进展馆之前就会给人拆了。于是后来转化为行为。我要为我们油画系第五工作室的展厅节约空间嘛。

广美今日：想问你射灯是怎么做的？
冯：其实很简单。射灯外面是一个纸筒，里面是一个强光电筒，200多块。亮度很大。字是我去找工人把有机玻璃镂空，镂空部分就是完美二字了。纸筒是跟我身上衣服的颜色相同，都是比较闪的。
广美今日：好像你比较喜欢魔术感？
冯：我是喜欢一种很炫的效果。戏剧性。它达到的效果是：可能在50米之外，你看到这么炫的东西，都会有兴趣跑过来看一下。那个衣服也是属于表演服。
广美今日：借的吗？
冯：我买的。下面更闪，我的皮鞋也是新的。所以整个样子就非常闪亮，特别是在正常的人群之中，也不是魔术元素吧，是一个舞台效果。其实我挂在展厅的灯也很炫。如果在正面看的话不能超过五秒钟，光的强度非常大，几乎把人闪晕。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么强暴的方式，不过最终的效果还是很好的。其实我们工作室其他人很反对我这个作品。
广美今日：为什么？
冯：就是因为我的灯太闪亮了，其实也是对别人的一种侵犯。

广美今日：为什么想到“完美”这个词？
冯：我觉得完美是无法达到的。所以“完美”是一个很特殊的双义词。既然每个人都想得到完美，又不可能达到一个很完美的状态。那天我回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讽刺，那阵子我失恋，最后还是讽刺我自己原来爱情也不是完美的。
广美今日：那当时在现场的你女朋友是已经和你分开了的。
冯：对啊。要么我不会觉得很害怕。我也意想不到她会去，其实我设置的路线、方案，还有道具，我都不知道最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行为艺术会出现公众性与艺术家之间的冲突。每次的结果都是很难预想到的。

广美今日：那你用“完美”照在别人的作品上是对别人的一个评价吗？
冯：我的想法可能没有这么好。有时候我觉得完美不算一个太好的词语，可能有讽刺的意义。是一种对别人的挑衅。
广美今日：那你把这种挑衅放在别人的作品上别人不会有反应吗？
冯：我也不敢太挑衅别人吧，都是跟我熟的。所以有的确实别人和我都认为是不太完美的作品，但是我也给它打上完美。
广美今日：有没有人是你打上之后它不高兴的？
冯：暂时没有发现。反而不高兴的是那些没有被我打上完美的人。我回去之后，他们就问我：“为什么我的作品没有打上呢？”还叫我再穿上那件衣服再给他打一个。我是不做这种事情的。

广美今日：你早期的作品倾向于怎样的思路呢？
冯：我早期的作品是观念性的比较多一些。以前我做过最经典的是在上一次在容奇的“原点”。在美术馆都无法达到那种效果的。
广美今日：房子上面的洞本来就有吗？
冯：是我凿的。那个房子很大，有300平方吧。没有人的一栋楼。今年那里可能还会有人继续我上次的方法，就是把它全部弄得很黑，但是没那么纯粹。小鹏比较喜欢纯粹的，后来小鹏越来越批评我们的作品没有观念性。
广美今日：你怎么看？
冯：我也在反思观念性这种方式。刚开始接触当代艺术的时候可能观念性是非常强烈的，观念是非常需要作者去思考的问题。但我现在的作品几乎是一种很无聊的状态，对别人的公共空间进行一种插入性的、强暴、强烈性的，切入别人的私人行动之中。好像在玩人一样。可能观念性不再是我最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几乎上我现在完全脱离了观念性。
广美今日：你觉得你原来哪些作品观念性很强？
冯：原点是一个，还有“陶非陶”，那个陶瓷，可以把它有形变成无形，无形变成有形。我还有些绘画作品，因为我以前是三工作室的。

广美今日：你是什么时候转到五工作室的？
冯：一年半之前吧。三年级的时候。
广美今日：怎么想的？
冯：我觉得我急需要表达的某些观念在画面上无法得到很好的实现。所以我希望通过其他的媒介进行一种更强烈的表达。

广美今日：你跟小鹏他们当时就都很熟？
冯：我跟小鹏熟起来是为毕业论文而吵架（笑）。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不太认同我“完美”这件作品的，后来是他的朋友，一个英国的策展人，她来看了毕业创作展，她觉得这种作品可能就会把我们学院的作品带来点新鲜感觉。她觉得我们学院的毕业展就像大芬村的画展一样，毫无时代性。

广美今日：之前还有过什么在公众面前的行为？
冯：《向后殖民说再见》。当时有几十个摄影师在我们面前，最重要的是还有其他非专业的观众，但他们给我们的压力很大。那个三轮车的车夫我们是不给他过去的，他是强硬的从我们中间钻过去的。第一张图上他投降是因为跟我们争吵了之后，他觉得没办法再吵了就强行穿过去了。

还有一个是在顺德的今年的作品“VIP通道”，是一条通道通向厕所的，本来通道我是想做到宽度60厘米左右，但我又遇到了一个强暴、强权的人就是刘可。刘可这么说：如果你的通道是做60厘米，我过不去的话，我把你的作品踹了。
广美今日：太窄了吗？
冯：我挑衅别人的同时，也受到别人挑衅我的作品。以他的身位是过不去的，我做这个作品之前就跟他讨论过，要做60厘米宽，1.5米高的。我觉得所有人过去都要弯腰。但是遇到这种强权的人在这里，我必须要作出让步。
广美今日：你为什么想要别人过去的时候弯腰呢？也是一种强权吗？
冯：可能是，我觉得是一种调戏。总体来说是一种无聊的状态吧。基本上我现在的作品我都觉得是一种无聊的状态，观念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恶搞。VIP通道本来方式更强暴，刚开始方案是我主动去侵犯别人的行为，现在的方案是被动的。最开始进去之前必须要认识我。现在所谓被动就是别人进去，我也不会拦他。因为现在实施时的场地上不可能，因为场地是别人的。
广美今日：你的强权也引发了别人的强权。
冯：对，别人不允许我这样做。我想为所欲为，实际上受到很多限制。每次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还有个作品“好奇心”，做那个作品是因为我看到我们宿舍太脏了，就把我们宿舍的门牌给改了，反过来贴着。之后我买了很多爱心回来，贴在门前面的走道。所有人从电梯出来都会看到有个箭头指向一个方向，就都会向那个方向望过去。都会有一种好奇心去观看里面是一个什么状态。
广美今日：那你们宿舍的人就必须要打扫卫生了？
冯：他们很生气，最后把那个东西给拆了。每次都会遇到这种状况。可能这次的完美就是遇到一个经常给我压抑感见到她不舒服的人之后，其他的作品是遇到别人的强权去干涉。我是非常意想不到我的行为作品会遇到这样的挑战。

广美今日：能概括一下你做这些作品整体的一个状态吗？
冯：我整体上是处于一种无聊的状态。精力充足到了没事可做的无聊状态，就很想去表现。我觉得其实很多大学生都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心态不平衡，因为受到赞助（家庭），却无法产出。看现在地铁上一些国外的搞笑节目，他们也是处于这种衣食无忧的无聊状态，就想去挑衅别人，恶搞一下。其实我很希望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达成一种心理平衡。
（采访/录音整理 杨雨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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