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盒子”画廊空间的意识形态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2456   最后更新:2021/10/20 12:04:22 by 点蚊香
[楼主] 天花板 2021-10-20 12:04:22

来源:Art Ba Ba


对话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六强候选人|如何定义颠覆性技术下新秩序的中心与边缘?



采访、编辑 / 林思圻

图片致谢现代汽车文化中心、6强候选人以及相关艺术家


快速更迭的技术正促使我们周围的一切以庞杂的数据形式堆叠成多元的、不稳定的现实面貌。我们该如何批判性地审视这一现象?是否存在一个更长远的、跨学科的开放角度以供我们反思当下这个亟需我们做出改变的时刻?我们又能否通过艺术的语言抵达一个和谐的,更具包容性的未来?由现代汽车文化中心组织策划的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将主题设定为“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直指当下炙手可热的虚拟现实和颠覆性技术对我们的影响,并寻求策展人和人文主义者来思考当前我们所处环境的紧迫性,以预见者的角色想象我们的未来和我们与它共处的方式。


现代汽车文化中心于近期对外公布了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年度艺术大奖6强候选人:毕昕、陈娱与曾乙文、洪昀、缪子衿与戴西云、王姝曼、邢丹(排布不分先后,按姓氏首字母排序)。他们的研究方向涵盖了分布式技术、思辨设计理论、数字媒体等不同领域。这次,我们结合了6强候选人过往的理论研究与实践经历,并根据策展人各自提交的策展初步方案,共同探讨了他们对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颠覆未来”这一主题的诠释与参赛感受,以及他们是如何通过具体的研究路径与策展方法来激发我们对未来的,颠覆性的思考模式。


毕昕

毕昕是一位策展人、写作者,工作、居住于上海。目前任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CAC)执行总监,同时负责CAC公共项目活动的策划。她的策展实践关注艺术、分布式技术与当代社会文化/亚文化的交集。


毕昕的策展方案展览标题暂定为:


【消逝时间证明】


“消逝时间证明”试图从区块链这样一个被加入了时间向度的数据空间中寻找新的时间参照;并通过能量时间(Energy Time)、幻觉时间(Chimera Time)和思派时间(Spime)这三种时间维度,重新理解技术系统中的时间,以及这种时间中事件的顺序和共识构造的方式。


Art Ba Ba:是什么引发你从寻找全新的时间参照这个角度出发,对这次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的大赛主题“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进行诠释的?


毕昕:应该是“未来”这个概念。普遍意义来说,“未来”是个时间概念,时间又是庞大且超验的课题,人们创造了符号、机器尝试识别和管理这种抽象的存在。“颠覆未来”是个充满野心与想象力的计划,这也刺激着我去理解和思考时间中庞杂的纠缠,构想一种模型,不善预测、不富成效,试着瓦解和分叉现有的符号、机器与效率。


Art-Ba-Ba:能否结合以往研究的方向,谈谈你为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策划的方案是如何在此基础上进行延伸的?你在展览方案中拓展了时间概念的全新维度,能否聊一聊展览中能量时间、幻觉时间、思派时间这三种时间维度之间的关系?


毕昕:近两年我自己的研究一直围绕着分布式技术所关联的社会、经济、生态与创造力问题展开。这次的方案也是在这个基础上延伸的。比特币的PoW算法以难度作为时间单位这个特性吸引了我。区块链中的其它密码学问题也与难度、时间相关。在与一位良师益友讨论加密技术的基础中,P=NP?猜想给了我巨大的启发。在这样一个思考复杂性与时间关系的起点上,我将“区块链时间”中的三种技术特性与个人经验维度联系在一起,我希望这个策展方案是个可感知,可被肉眼“消化”的展览。于是,就这样有了这样三种时间:能量时间强调的是时间作为资源,经济作为能量,生态环境与技术在彼此脉络中的发展与新陈代谢;幻觉时间其实是个浪漫又充满干扰的部分;思派时间取自布鲁斯·斯特林(Bruce Sterling)在《状物》(Shaping Things)中所提出的概念:Spime,思派是我对Spime这个词的音译,更多转变、流通、追踪的意义将在这部分被探讨。这三种时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它们分别出现/同时出现在作品中。

Bruce Sterling,《状物》(Shaping Things

(Mediaworks Pamphlets)-The MIT Press (2005)


Art-Ba-Ba:策展方案中的作品来自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当这些作品汇集在同一个展览时空中时,它们各自携带的不同时间性会相互产生影响,除了探讨它们是如何形成新的共存状态之外,是否存在着它们之间无法调和或难以达成共识的差异层面?这是否也是共识机制的一部分?这些差异在你看来又是如何作用于这个展览的?


毕昕:我目前所选取的9组作品各自从计算机科学、分布式技术、社交情感构造与文学的交叉领域探索了不同的时间性。我觉得作品之间达成共识,或比较差异并不是这次方案的目的。也许我将这次策展实践作为模型构建的一种尝试,构建它的角度很重要。每一次我自己从某一件作品出发,去理解艺术家所做的研究,以及他们尝试表达的概念,并在作品与作品之间找到新的关联时,都会让我描绘出一个新的模型的形状。我很希望能够把这种流动的、不断在变化的形状尽可能丰富地呈现给观众。


Art-Ba-Ba:在展陈方案中我们观察到,你并没有将所有作品都独立放置在一个单一的位置,而是打散了部分作品,然后将它们之间的距离延展至占据整个展览空间的维度,这背后有什么特殊的考量?展览也因此可以被看作是无数个流动的循环,除了展览表述的时间之外,观众获得的体验是否也被你考虑在内?请进一步谈谈你对作品排布的处理方式。


毕昕:确实是想从动线上创造一个无序的体验感。在空间设计中想回应消逝时间证明(Proof of Elapsed Time),这个在区块链上决定出块顺序的一种共识机制。作品就像网络中的节点,会产生一个随机的等待时间,并在这个指定的时间内进入睡眠状态。最先醒来的节点会提交一个新区块,并向整个网络更新信息。然后重复同样的方式发现下一个区块。观众将在这个展览中以他们能够产生共鸣的方式,去记录他们的“未来”。


这部分在参观过现代汽车的空间后发现原计划可能实现起来有挑战。不过挑战也会带来新的思考,这部分也是我即将在要去继续丰富的部分。


Art-Ba-Ba:请分享一下目前参与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感受。


毕昕:受益匪浅。访学会议密集且高效,有很多有价值的交流和学习。我很期待接下来即将展开的辅导建议环节,难得有机会在自己做策划的过程中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前辈、朋友对方案提出建议,这将是非常珍贵的经历。


陈娱&曾乙文

陈娱(图左),策展人,设计理论学者,新媒体艺术家。清华大学信息艺术设计系未来思维与艺术与科技方向博士,中央美术学院艺术与科技方向硕士;现任中央美术学院艺术与科技方向任科研助理;南方科技大学人类想象力研究中心任科研助理。


曾乙文(图右),策展人,思辨设计理论与实践学者,设计师。于2017年始为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系设计理论与实践方向的博士生,思辨设计知识平台Design for Design工作室负责人,英国皇家艺术学院设计交互硕士,中央美术学院产品设计本科。


陈娱&曾乙文的策展方案展览标题暂定为:


【薛定谔的抽屉:误闯多重现实的异托邦】


“薛定谔的抽屉:误闯多重现实的异托邦”的展览策划以多重现实为主轴,从正叙的时间轴来剧透多元的当下视角、人文议题以及科技发展等不同的社会样貌。透过薛定谔的多重宇宙论来抽离看似已被僵化且单一的现实态。本计划邀请生存在"不同现实"的跨域艺术家来共同推翻观众已趋向想象疲乏的未来蓝图。


Art-Ba-Ba:能否结合两位艺术与科技跨学科的专业背景,以及曾经策划过的相关展览以及公共项目,来聊一聊这些过往经验和本次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的参赛方案有怎样的关系,你们是如何对大赛主题“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进行诠释的?


陈娱:从艺术史的历史维度来看,科学与技术为推动艺术语言发展的主要动力之一,艺术与科技的这一门新兴学科在跨域语境下构建了多元的思考方式。近年来我们团队一直策划大型的艺术与科技类展览以及国际论坛,一直希望能引领观众思考当下与思辨未来。2016年曾参与策划“技术伦理”北京媒体艺术双年展,2018年“后生命”,2019年“九座城市,万种未来”,2020年的“设计未来”国际会议都是试图展示未来的多样性推测合意的未来。而当我们展开对“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策展计划的思考时,结合了双方的背景——“艺术与科技”及“思辨设计”,再现多重世界的可能性。在我们两人的学科背景下有个重叠的价值,那就是多重现实的价值远比单推测一个未来愿景更加地重要,因此我们这次结合了物理学科与哲学背景时常提起的多元宇宙来进行策划。


曾乙文:就两人背景的共同点,我会提几个关键词,包含“科技”、“未来”、“虚构与现实”、“推测性”、“反思”等。就创作呈现的角度来说,当人类的意识在虚实的情境之间来回切换,在一个瞬间可能会模糊了现实,却也凸显了真实面本有的歧义。尤其若跳脱虚实的二元对立,将虚构的事件看作另一时空的“真实”,创作者在艺术作品上的诗意油然而生,也可能有力地反映出当下现实与虚构间的落差,甚至烘托了现实中早已存在的议题。在现实社会中,各大议题的存在,建构了现实的负面也激活了人们创造不同于现实的正面慾望。如何带领观众从多重现实夹缝中细数被暗藏着有别以往的未来想象,创建出正向多元的可能世界,是我们对于本届“颠覆”一词的要点,也是我们对“Disruptive Future”的理念——颠覆一贯对未来的想象方式。


Art-Ba-Ba:展览题目“薛定谔的抽屉:误闯多重现实的异托邦”中“多重现实的异托邦”与我们当下社会情境有怎样的关联?关于标题中“误闯”这一动词,我们该如何理解“误闯”对于展览中构建起的虚构现实的作用?


曾乙文:人类正走在未来技术变革与社会发展的分叉口上,面对未知的未来,人类需要具备推测与感知多样性的能力,来应对多样的社会情境以搭建新兴的理想国。单推想未来重要还是思考当下而影响未来重要是我们也想提给观众的问题。提出异托邦的法国哲学家傅柯曾道:“当我在凝视镜子的当下,发现镜中的自我与週遭的其他空间密切的产生连结,因而使镜外之我的存在显得绝对真实;但因必须透过镜中之影才能看到这一点,因此也显得绝对不真实。”异托邦与乌托邦最大的不同在于对愿景构思的真实性和理想化的浓烈程度。傅柯所描述的镜像画面虽不真实,却因一片真实的镜子划破了虚实的语境,成为多重空间的入口,这是一个有机会走向真实理想的思想途径。人们所处的现实来源于其自我当下的经验与认知,当这个现实跳脱了原本被个人所定义的框架,它有可能放射出多元的可能,而观众如何闯入这些被分裂出的维度,也可以看作为本次观众参与展览所产出的艺术行为。


在人们以为自己走在一个绝对真实的轨道时,“多重现实的异托邦”将他们推入了一个近乎虚构却也同时真切存在的空间,这即是无预警“误闯”的词语中所营造出来的冲突感。社会中的各式议题凝结了大众的集体意识也接地了当下的现实,而创作者虚构的情境裡,却同时可窥见与现实雷同的议题共性,何者才为现实由观众自行思量。多重现实之间的桥樑搭建,是我们为颠覆未来策展计划所设计的概念,同时呼吁观众转念改变过去的惯性、改变当下。当“改变”开始起心动念,“误闯”也成为了一场美丽的意外。


Art-Ba-Ba:在艺术家的选择上有怎样的考量?能否谈一谈展览呈现的多元宇宙、多重现实以及可能世界这三个单元之间的关系?


陈娱&曾乙文:展览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让其背后的语言富有差异性。展览以“起源—多元宇宙”作为开篇,由地球、生命、行星等主题让观众脱离身后喧嚣,进入展览的多重宇宙概念,其中Anthony Dunne & Fiona Raby 的作品《GLOBES》设想符合跨领域建构其他世界的形态,他们展示着共存并互相牵制的依存关系;Max Cooper 的作品《Adaption》也像观众阐述了生命的起源,让我们透过视觉及听觉经验宇宙的多向分裂和生命轨迹的无限循环。


接着是”进程—多重现实",以虚构情境中的环境、能源、社会等议题共振现实中困境,反映前进到未来前应需面临的现实态,例如美国艺术家Tim Clark的作品《High-Speed Horizons》探索技术创新,思考新能源飞行的愿景,通过设计虚构展望新能源飞行器的未来方向。墨西哥艺术家Gilberto Esparza作品《Nomadic Plants》,则构建了一个与污水、核废料共生的机器生物,给了人们另一种社会共生、对生物和环境间关系的思考。


Tim Clark, High-Speed Horizons, 来源:艺术家网站https://www.tlclark.com/highspeedhorizons


最后以“待续—可能世界”作为展览的文末,将具有多元前瞻性、颠覆性的可能世界发散在观众眼前,乍现新的未来起点。可能世界的展出作品可以有很多种形式,任何一种从多重宇宙中发散出来的可能都可以被展现。如日本艺术家Onesal 创作的《未来之花》,他探索了多样的外星森林产物,以示非单一的世界样貌;美国建筑师Neri Oxman作品《Vespers Series 》则结合身体基因与居住环境设计未来可穿戴的设备,制造与灵魂共生的穿戴器械。展览最后一幕是由fuse与BDC- Bonanni Del Rio Catalog共同创作的视听装置《多重宇宙.pan》,这是一组通过数据实时生成数字绘画,描述着无限平行宇宙的永生与永逝,让观众沉浸在虚实之间的模糊地带。


曾乙文:从灵感来源说起,证明多重宇宙科学并非本次展览的要点,但当超脱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个人脑内所运作的宇宙观不尽相同,超越了真实的单一性,塑形了另一种多元宇宙的诠释。在当代科学的迭代及技术的快速发展之下,美国哲学家与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于1895年所提出的多重宇宙论,再度奠基各大文学影视创作的想像基础。“多重宇宙”概念的浪潮时而退去时而兴起,却从未离开,虚实串连一线有别以往地成为更巨大的多重“现实”文本,甚至晕染在艺术与设计的领域中。虚拟现实的讨论本与多重宇宙并非同源,却缠绕在同样探究“非现实”并具有可能性的主轴上,其中“当下”的时间切片,深化了多重时空的定义,也模糊了虚实之间的界线,这成为我们策展主要概念的启发。


多元宇宙、多重现实以及可能世界这三个单元之间存在着不同的话语定义,却分别象征着“起源、过程与未来”,他们的共性则是在一个虚构的幻像中寻找真实。从“起源”暖身,退散观众从展览外走进来的喧嚣后,在中间段的“过程”透过虚构性来映衬了当下我们所处的现实态,当下的多重现实如何孕育一个非线性未来是我们为未来所做的铺成,这同时是我们作为策展人最想与观众分享讨论的。


人的环境与认知搭建了不同的现实准则,虚实之间的灰色地带富有理想意义却也与现实偏离,这造就了可能世界的基准。德国哲学家莱布尼兹的可能世界(possible world)一说表示,我们这个实际世界(actual world)可能是上帝创造的无限世界中最好的一个,既然为最好,想必有更多的可能性可大胆探索。因此,将除了实际世界外的其他可能世界一一呈现,尝试影响我们目前的未来实相,成为了本次展览未完待续的尾声,也可能是人类走向现实未来的新开篇。


Art-Ba-Ba:请分享一下目前参与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感受。


陈娱&曾乙文:晋级六强对于青年策展人来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经历,首先要非常感谢主办方的邀请和组织,Hyundai Blue Prize 2022 赛事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非常深刻的学习和交流机会,让我们与当下活跃的策展人士开展有趣的灵感碰撞。也非常感谢张海涛老师的提名和其他专家评委的选择,让我们更加有信心完成接下来准备的“课题”。


陈娱:其实每年的现代汽车艺术中心展览活动我都有关注,也参与过2019年展出的“冇限人类”展览筹备工作。但当第一次以策展人的身份面对这一展厅空间还是非常有感触,细心的了解每一寸空间的使用方式,这让我全新的了解了现代汽车艺术中心这样一个富有学术品质的展览空间。乙文和我也分别参与了线上的专家会议以及线下的上海交流活动,我们也非常期待本月与各位策展导师们的密切交流,请公众也期待下我们即将呈现的Disruptive Future的计划吧!


曾乙文:虽然很可惜这次的疫情限制了我们去国外交流访问的机会,但是这也让我们体会了与以往不同的工作方式。策展计划与学习机会一律不受地域制约,甚至陈娱与我在准备期间的沟通也顺畅无疑,加深彼此搭档不约而同面对一个理想的默契。疫情让我们提前适应曾经在科幻场景里才会有的生活,这种情境式参与也是挺特别的。


洪昀

洪昀,数字艺术创作者、教育者、策展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信息艺术设计系在读博士。近年来,专注于数字媒体与公共艺术的混合现实应用与研究,探索技术媒体对物理世界的延展与增强。


洪昀的策展方案展览标题暂定为:


【孪生地景】


“孪生地景”将聚焦于“超自然感知链接”,透过地理景观与其数字孪生体之间的微妙关联,重建人们对自然场域的感知,以地理空间的思维看待我们的多维世界。同时,美术馆将化身为一个虚拟混合空间,在“微缩花园”、“大地景观”和“宇宙风景”三个章节中实现人们对自然地理空间的跨时空追踪和对应。


Art-Ba-Ba:我们看到你作为艺术家曾创作了诸多关于探究物理现实空间和数码虚拟空间结合的作品,是什么让你想要尝试策划一个展览的方案而不是做一件作品?并进一步谈谈你对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主题“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的诠释?


洪昀:与我而言,创作和策展都是参与艺术实践、与公众对话的方式,是对近期思考的呈现。二者不同的是创作是个人的、相对独立的表达,策展就更像是一场圆桌讨论,是一种更开放的语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要寻找适当的媒介以及刺穿事件的切入角度。过程里伴随着对事件的了解、积累、打磨,寻求能够被他人解读的方式。


关于主题,我能看到的是未来可能真的是另一翻模样,就像互联网给我们日常生活带来的变革,这些已经诞生或即将诞生的新技术们,或许将使人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数字生存。就像数字艺术家Krista Kim所认为的,我们所有人很快都将通过使用SuperWorld活在真实世界中的AR里。在这个应用程序中,可以购买映射真实世界的虚拟房地产,并允许通过制造NFT,创建以数字AR资产进行交易的市场。未来,物质的实体可能会消散,而它的抽象概念却将要留存。我对这个现象非常的惊讶。

SuperWorld APP界面


所以在本次的方案中,我聚焦在最真实最客观的“物质”即“自然”上,这个“自然”包括我们身边关注的一草一木,也代表着人类追寻的远方和未知的大地。试图探讨新信息系统设备如何实现“人”与“物”的连接,与人类感知相比,机器是如何进行感知的?它觉察到的又是什么?将会给人带来怎样的超越?


Art-Ba-Ba:如何理解“地理网络空间”,它与我们能感知的现实世界有怎样的关系?由“地理网络空间”衍生出的“孪生地景”对我们如今和未来看待世界的方式分别产生怎样的影响?


洪昀:人类对未知的大地有着最原始和浪漫的幻想,那是一片想象的风景,是通过想象链接所抵达的不存在的地方。如今的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新信息通信技术(ICT)持续激发地理信息系统(GIS)的拓展。迭代的信息技术不断延展了人类“看见”的界限,同时,系统的视角也拼贴出了“无缝的错觉”。如美国视觉艺术家Clement Valla在《来自谷歌的明信片》作品中洞悉的一般,原以为是算法错误导致的图像故障,却发现它们竟是系统绝对逻辑的产物。“它们揭示了一种新的表现模式:不是通过索引照片,而是通过从无数不同来源中自动收集数据,不断更新和无休止地组合以创造无缝的错觉;谷歌地球是一个伪装成照片的数据库。”当人们超越现实环境,开始大量借助技术的力量去抵达和感知某个位置,我相信给未来带来的变化将是颠覆性的。

Clement Valla,《来自谷歌的明信片》,来源:艺术家网站http://www.postcards-from-google-earth.com/


Art-Ba-Ba:在你的展陈方案中提到了利用展览将美术馆化身为一个虚拟混合空间,能否进一步聊一聊这样的空间设置与三个连续展览章节之间的关系,我们该如何理解这种“混合”,以及它与重建人们对自然场域感知体验的关联?


洪昀:在这里的混合,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关系。一方面,这里的自然是非常真实而客观的,里面的风吹草动都是经过绝对系统实时捕捉到的。但从另一方面,这个自然是经过系统重新“拼贴”出来的,它已经不再是我们经验中的样子了。所以我想从观众体验的角度着手,首先为他们营造出这种虚实混合的空间感受。其次,围绕系统的“超链接”感知特点,如“抵达不可及”、“感知不可感”、“追溯全生命周期”等,通过自然景观尺度关系的强烈对比,引导观众观念的转变。


我希望整体展览空间是一个如同大海、沙漠、宇宙一样一望无垠的、没有边界的、连续不间断的空间。同时,在不同尺度过渡、知觉切换的节点设置空间装置,使观众能窥探到系统的内部。它有点像是个完整系统的漏洞,引领观众穿梭在虚实之间,重新思考人、物、技术系统之间的关系。


Art-Ba-Ba:请分享一下目前参与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感受。


洪昀:我特别珍惜这次机会,和其他选手不同,我并不是一个专业或者职业的艺术策展人身份。今年开始在清华美院“返厂”读书,也让我的身份看起来更复杂了。说来也很奇怪,我觉着自己始终在一个方向上前进,但现在却是老师/学生/创作者/策展人。出于私心,我很想利用这次机会对自己做个阶段小结,综合总结下前期来自不同途径的实践。能够在这段时间里自由创作和表达,又能得到切实的支持,我认为这在当下是件极其幸福又奢侈的事。有了支持,就意味可以带来机遇、思维提升和成长,这些都是很难能可贵的东西。


缪子衿&戴西云

缪子衿(图左),独⽴策展⼈。2013年获伦敦艺术⼤学伦敦传媒学院创意⼴告战略学⼠学位;2015年获伦敦⼤学⾦史密斯学院策展硕⼠学位。2017年曾任《艺术界》编辑;2019-2021年曾任泰康空间研究员。


戴西云(图右),泰康空间策展⼈。2012年获中央美术学院艺术设计学⼠学位,2016年获荷兰ArtEZ艺术学院 Dutch Art Institute(DAI)艺术硕⼠学位。戴⻄云的研究兴趣包括城市媒介与叙事,图像、⽂本与空间的转译,注重策展实践中的共同⽣产与“在地性”。


缪子衿&戴西云的策展方案展览标题暂定为:


【飞行模式,Sonsorol!】


技术一方面应用于修复长期悬置的生产关系与持续受挫的情绪,另一方面则将个体的行动与决策转变为能够被实时追踪与分析的生物数据。如果在技术的狂欢与日常的混乱之间留下的总是转瞬即逝的,我们如何想象一个充满“喜欢”的完美未来呢? 展览计划委任艺术家进行在地创作、发起多场表演、 挖掘跨学科的文献资料,为数据监控的身体解围。


Art-Ba-Ba:展览方案强调了罗伊·阿斯科特提出的“远程拥抱中有爱吗?”这一问题在当下社会的紧迫性,两位策展人是如何看待技术的发展以及技术发展对人类现实生活产生的影响?


缪子衿:其实对罗伊·阿斯科印象更深刻的是他在一次讲座的结尾即兴地说“I am the Reach of My Own Connectivity”。我觉得技术和情绪的类似之处在于都会出错见鬼,自己感兴趣的是依赖算法的社交软件如何成为一种管理身体、注意力经济、虚构“喜欢”的技术。

我(缪子衿)的手机截屏=当代生活的经济与情感花销


戴西云:疫情为技术提供了超级赛道,容不得半点犹豫它就已经迅速而广泛地触达到了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远程相伴,点击数据的同时也成为了数据,我对虚拟世界中那些游荡在有效数据之外的情感、记忆充满好奇,它们像是随时会被关停或丢弃的数字废墟。


Art-Ba-Ba:我们观察到,展览方案中大多数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影像和装置,作品描述的现实与人们心理的映射在展览空间中既是一个障碍又是一个通道,能否详细聊聊你们在这个特定的机构空间中关于作品排布的构想,以及是什么决定了你们对艺术家以及艺术家作品的选择?


缪子衿:从艺术家到作品的选择始终都在变化。我们把现代奖当作一个联合创作的约定,一起拜访艺术家工作室、日常分享相关的理论和实践;或者就是去空间改造得顺畅的咖啡厅发发呆不生产,感觉也挺好的,虽然她胃不太好。


戴西云:我和子衿在各自过往的策展实践中都非常强调“共同生产”,不论是与艺术家、机构还是场地本身,我们希望展览能够持续测试它们的边界。


Art-Ba-Ba:整个展览似乎暗示着人们能够逃离由技术引发的孤立,并获得被理解的可能性。两位策展人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主题“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策划的展览是否可以被视为一种全新的,看待当下社会中人们自我处境的方式,或者说这是实现“颠覆未来”的一个新的可能?两位策展人能否并进一步谈谈你们是如何对该主题进行诠释的?


缪子衿:坦白地讲,Hyundai Blue Prize的主题官宣之前,自己并不清楚所谓的“颠覆性技术”可以指引我们走向何种未来。选择和西云组策展CP,把彼此工作状态的不确定、建设性争论、特别是对同一概念的批判性误读以某些形式共享,其实是一种基于过程的长期研究行为,让我们在持续不断的交往中共同抵御当下过载的信息与不时的疏离。


戴西云:我理解的“颠覆未来”是通过细微的触达逐渐瓦解旧的秩序,这个过程就像展览题目“飞行模式,Sonsorol!”,指向的是一种前往下一个地点的悬置状态,我们希望能通过日常的实践在大数据驱动的监控社会中保持相拥。

1985年一份关于海岛Sonsorol的游记开始匿名流传于互联网中,没有人站出来声称自己是作者,游记中的描述与真实存在的Sonsorol也相去甚远,它逐渐成为了一座漂流在互联网初期的虚拟海岛。


Art-Ba-Ba:请分享一下目前参与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感受。


缪子衿:在国际旅行受限的当下,现代奖组织的线上策展论坛和线下机构访问特别及时。比如,Rhizome的总监Michael Connor分享的数字艺术与线上策展的表演性、Nam June Paik Art Center的总监Seong Eun Kim分享的以情感与邻居作为共同基础的策展项目,都是我个人感兴趣的研究方向。上海的机构交流除了帮助我们搭建专业的关系网,更开心的是在流动的大巴车上和同行的选手或者说同辈策展人建立友谊。


戴西云:从各个环节的设置中可以体会到,主办方为我们将在策展方案中面临的不同层面的问题提供行业交流的机会。除了子衿提到的内容上的启发,在艾厂我们参观了还在改造和布展中的空间,并和筹备团队深入交流探讨了AI在未来将如何颠覆现有的社会结构;了解浦东美术馆与英国泰特的合作方式,以及让努维尔从设计的角度如何影响策展和美术馆的公众性等。这次行程中还有一点很触动我,因为凑巧是全员女生嘛,不可避免得会在私下的交流中触及一些女性议题,在碎片化的交流中可以感受到大家在各自身处的环境中做出的尝试,并努力避免使之标签化,保留对彼此的鼓励。


王姝曼

王姝曼担任OCAT上海馆展览部主管。同时,她也是媒体艺术方向上的写作者和策展人,近期她的研究方向围绕——个体与动态权力结构之间的张力关系,以及权力运作过程中的代理者机制展开。


王姝曼的策展方案展览标题暂定为:


模拟无用关系「内测版」*Alpha RWURelationship with Uselessness)


技术更迭,人们陆续进入到借由技术升级完成认知转化的被动循环中。展览将以拟南芥,一种在自然科学研究中被剥夺主体性价值的模式植物为正序关系模拟对象,在“感受器机制”“性欲合成协议”“栖息地建造计划”三步交往中感知权力另一面——无用物的能量。并在NPC(非玩家角色)的反向入局中,提示此内测系统空间的多线性、可折叠性及持续生长样貌。


王姝曼:我最近一直挺认真地在考虑一件事:转换我的写作方式,或者简单点说,写点“人”愿意读的且读的明白的文字。大概是因为学生时代在“咬文嚼字”的文风上尝到了范读的甜头,我一直保留着冗长、繁琐,颠来倒去的写作风格,这些文字总是很难直接地传达出“我”。所以今天我也想试试,尽量让回答轻逸(不,是轻松)一些。


Art-Ba-Ba:能否谈谈你对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主题“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的理解?以往你对真实性和假象的关注和你策划本届参赛的方案有怎样的关联?


王姝曼:老实讲,我的研究方向并不是科技艺术,并且我的计算机一向很差。我曾跟毕昕提起过,我父母在初中时就帮我报过编程课,可我从第一节课起,就在底下偷偷地玩单机游戏,学了什么是一点没记得。再加上疫情后,接连目睹了区块链技术与当代艺术在商业领地频频出圈及过度发酵的现象。所以在我初次看到“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的主题及其介绍里例举的颠覆性技术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如果要谈未来,我并不想谈论技术。用我在方案里借《千高原》中的比喻来说——人们也许还未意识自己将成为协助“兰花”授粉的“黄蜂”,实现机器的体外繁殖。(是的,我多少又有些不说人话,得改。)


当然,“清楚不想做什么”和“知道想做什么”之间还存在很大距离。但我一直是个比较执拗的人,当时就卯着劲想一定要找出技术以外仍可以构想未来的切入点,并且它得是我想做且能“吃的进去”的内容。随后我便开始翻书,在将所列书单看了十分之一的时候,我心生出一个非常直观的感受——宏观的、迭代的后人类主义理论群落将我“包裹”住了,以至于我对想要接近的客体丢失了情感联结。我几乎感受不到它们,这令人沮丧且焦虑。然而,几天后却发生了一件挺巧合的事:我在《自然》(Nature)期刊上读到一篇关于“拟南芥”的研究论文,在磕绊地读完了实验数据以外的文本后,我对其作为模式植物的特性产生了兴趣。没过两天,我和好友聊起近来对植物的“研究”,她建议我同她的一位刚刚念完植物学博士的好友联系,兴许她会有什么想法可以给到我。我问我的朋友,植物博士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她回答我,拟南芥!我想这或许就是某种启示,启示我在拟南芥身上找回我丢失的情感直觉和创作热情。

我(王姝曼)同“拟南芥博士”的初次对话。


Art-Ba-Ba:在你策划的展览方案中,“拟南芥”因其“无用”的特质成为了一个可以承载各种可能性的载体,考虑到你在文中提及的关于拉图尔的共生论,“拟南芥”的这种“无用”是否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可以开放的,容纳多样性关系的新型解放?能否进一步聊聊“无用”这个界定对于整个展览起了哪些具体的作用?


王姝曼:非常感谢你在我“长篇大论“的方案里抓到了表达的核心,即无用的能量,而非拟南芥。我在方案里提到:或是为了提示人们正视权力另一面的能量,即受影响的一方,其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权力的“其他”,比如被低估的植物特征、无关宏旨的个体关系,并由此发出追问……其实无论是拉图尔(Bruno Latour)所构想的共生秩序,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提出的“盖亚假说”(1972),还是随着生物伦理学兴起的非人类中心主义论;哈拉维(Donna Haraway)阐述的“克苏鲁纪”(2016)……都在涉及一种生态系统下的权力分布关系,共生论走向均质,(去)中心主义论走向二元性。而我倾向于认为未来的权力分布,无论是发生在人类和植物中,还是人类和其他物种中,都应是非典型、非均质、非二元的。它可能是一种离散的,不具备普遍性及归纳性的网状关系结构,只有点和点之间才真正具备“被观察”和“被定义”的有效性。至于你提到这种无用交往的模拟是否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可以开放的,容纳多样性关系的新型解放。我想,我并不过多期待单一性能够推演出多样性,我更多在意——我们是否能够看向权力的背面,并能够将中心和边缘的指涉物重新进行权力分配。


前几天读到哈拉维的《伴侣物种宣言》(The Companion Species Manifesto: Dogs, People, and Significant Otherness),其文章开头对于她和凯恩·佩珀女士(一只澳洲牧羊犬)的一段描述令我有些忍俊不禁,摘取一部分在这里分享:


“我打赌,如果你检查我和佩珀女士的DNA,你会发现我们之间存在有效转染。她的唾液中一定有(我的)病毒载体……虽然我们同属脊椎动物,但完全分属于不同的属与科并遵循着(不同的物种)法则。问题是我们何以将事物区分开来?”¹


哈拉维在这篇宣言中借由人和动物的伴侣经验,将人和不同物种的关系视作私人契约,以供在知识局限和全球的紧张态势中提出一种政治性的行动假设。而在我的方案中,感性的物种试探和私人的情感经验在展览叙事也会经历——矛盾的生态悖论、激进的权力本体、交叠的历史沉疴……这都可以被解读为一种“硬核”的冲力,但最后一切都会变的柔软。几个月前,我在陈韵做客的一期“泡卡司”里听她提起——复杂的东西是很松很软的,当时我一边听一边在洗掉头顶的泡沫,花洒里淌出的水非常柔和,泡沫被一个个被冲落。是呀,“交往”本就应该是柔软的。


Art-Ba-Ba:这个展览似乎并不期望作为一个陈述型的案例,而是以主动的姿势抛出新的问题,即在一定约束下,通过构建不同形式的交往促成拟人化的“拟南芥”在展览中完成不同身份的转化,以寻求认知局限外的可能性。能否聊聊你是如何结合不同领域实践者的作品来把握展览的整体脉络时,在方案设计的过程中有哪些特殊的考量?


王姝曼:你在这里提到了“拟人化”,非常妙。这个词正是我在交完初稿方案时,无法说服自己的一点。诚然,以我身处“人类”的视角,似乎没有办法逃脱过程中的“拟人化”,你甚至于可以在我的方案中读出我喃喃自语式的自我否定、肯定及再否定:人类似乎总在调用自身的认知经验去理解植物的认知逻辑,但交往的第一步在于植物必须主观地表达它们的世界,并使用其自身的感知作为激励下一步交流的必要选择。但的确,这个假设条件是超验的。


“拟人化”一开始是我的系统中的一个bug,我期望它小到不至于破坏系统,但它始终追问着我:你以“人类思维”为导向规则建立的亲密关系,难道不是另一种更具象的“拟人化”吗?从提交方案到开始写这段采访之间的两个月,我没有再点开过我的方案文件夹,但它始终占据着我一部分的意识,在我阅读、写作、观看、行走的诸多时刻里跳出来导向对话,并渐而形成一条反向叙事的路径。于是,我把展览名称改成了 “模拟无用关系「内测版」*Alpha RWU (Relationship with Uselessness)”,人类和拟南芥进行着正序的关系模拟测试,在完成测试任务之后,用户或许会收到重新进入系统的提示,NPC(非玩家角色)将进入到内测中,成为新设定的关系模拟对象,依序“地图-复制-角色-行动”倒置人类与拟南芥原定的“感知-性力-繁殖-栖息地”关系路径。


一直以来,我都比较关注展览中的动线设计。在上个月对现代的场地进行考察的时候,我发现它是一个需要折返的展览空间。在这样的情况里,展览的来、回路径都应当被纳入考量,它们甚至可以是非单向性和非线性的,就像我在策划这个展览时所投放的内心状态,它是多视角、不断生长的。“路径”和“视角”,及它们所重叠时的意义对我来说挺重要。

我(王姝曼)在笔记里潦草画出的展览路径框架。


Art-Ba-Ba:请分享一下目前参与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感受。


王姝曼:因为疫情的原因,韩国之行未能实现。但HBP的主办单位还是在北京、上海两地组织了三天的论坛及考察活动。从学校毕业后,我便鲜少再有过off-site的集体学习经历,它让我想起在悉尼念书那会儿总被组织去当地艺术机构进行考察走访的日子,一部分的乐趣在于“看”,另一部分的乐趣在于彼此间的交流。能够有机会在吸收了同一个观看内容后,及时进行反馈分享对我来说是一个挺训练思辨力的事情。虽然我对于“临时性结论”怀抱警惕,不过瞬时感知总是能留下一些火花,没准儿(北京之行的儿化音后遗症)日后还用得上。


邢丹

邢丹从事艺术+科技方向研究及策展,致力于混合媒介叙事与生物、生态话题的研究,试图用一种日常化的叙事方式,探讨技术的多样性,以及艺术与科技创造未来人类跨界生存、万物共荣的可能性。曾参与BMAB北京媒体艺术双年展、“未来耦合”艺术+科技展览的研究及策划工作,以及多个媒体艺术展览及表演的策划及落地工作。


邢丹的策展方案展览标题暂定为:


【勇敢者的阳台——营养、材料与未来生态】


人类在未来需要面对的生存危机与挑战要求我们全盘思考宇宙技术的多样性,并为科技与生态提供新的框架以想象“赛博格与盖娅“和谐共存的局面。“阳台”作为自然界和机器混交构成的巨大系统,是未来人类生活的一个缩影。展览将呈现“勇敢者”面对“麻烦”的生活切片:阳台。展览共分为四个部分:营养转换者, 材料制造者,花园种植者和仰望星空者。并分别从四个视角探讨科技与生态的关系。


Art-Ba-Ba:能否谈谈你是如何对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的大赛主题“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进行思考的?


邢丹:“颠覆未来”(Disruptive Futures)这个主题,提供给了我们更大的想象空间,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出发去思考未来。自然界和机器混交构成一个巨大的系统,人的经济社会活动,人的整个系统对地球的改造,成为了最重要的力量,近几年这个“系统”问题层出不穷,我们需要去重新思考科技和生态的关系。詹姆斯·洛夫洛克面对新的智能与生态共同发展的新地质时期提出预想:赛博格与盖娅将首次共同管治地球。唐娜·哈拉维提出“与麻烦共处”,希望用“克苏鲁纪”启发我们讨论“在当下跨界共存的可能性,既不盲目自大也不坐以待毙,而是探索一种不同以往的从上至下的权威性的叙事方式,期待这种方式带给我们跨界生存、万象共荣的希望。”人存在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并不是要重返自然或回归自然,而是重新审视与调整人类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不同物种之间相互支持共生共荣地去“颠覆未来”创造出“赛博格与盖娅”和谐共生的局面。


Art-Ba-Ba:在你以往的策展经历中,大多数的实践集中在策划大型的艺术与科技结合的综合性展览,从策划这些展览过渡到现在呈现更观念化的展览方案,对你来说最值得你期待的可能性是什么?


邢丹:以往的每次策展经历,都是给我机会对艺术与科技方向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和学习,随着展览经验的积累,我也逐渐明确自己的研究方向,这次展览方案也可以更聚焦我的研究方向及叙事方式。有机会可以跟多位导师一起交流探讨,并且不断深入完善自己的方案,这个过程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的收获。关于展览的呈现,希望可以结合以往的展览或沉浸式戏剧的项目经验,以更加大众化的叙事来呈现出自己的展览概念。


Art-Ba-Ba:在你为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比赛策划的“勇敢者的阳台”展览方案中,你提到“需要艺术家和设计师们像‘勇敢者’一样”,那么,对于展览中这个假想的“阳台”而言,“勇敢者”是否是促成这个容纳多样性的“阳台”有效运作的必要条件?能否进一步聊一聊“勇敢者”和“阳台”的关系?以及你是如何借助这个展览“在地性”地思考科技与生态的关系?


邢丹:“勇敢者的阳台”,在这里,“勇敢者”是指当下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们,这些“勇敢者”们不畏惧困难与麻烦,依靠个人的研究与行动预见性地面对未来人类生存的危机与挑战,并在地性地全盘去思考宇宙技术的多样性,努力找出这些宇宙技术,为科技与生态重新提供新的框架,给了我们更大的想象。


阳台是我们日常中熟悉的生活空间,是居住者呼吸新鲜空气、晾晒衣物、摆放盆栽的场所,是接近自然的空间。在这里的“阳台”以一个假想的“未来阳台”为蓝本,构想一个未来科技下人们通过技术自主打造的“阳台景观”——后人类生活景观。这里就像是人们的研究室,人们在这里转换营养,创造生活材料,构建“生态”。后人类的阳台是人工物与阳光连接的地方,技术与生态联合创造的地方,它与生活相通又与自然相连,是个体性的空间又有社会性相伴。


整个展览方案从“勇敢者”的“阳台”出发,设想未来,知微见著。这个展览不想就科技说科技就未来说未来,而是想用一种观众熟悉的方式,用一种更加生活化的方式,调用观众的经验和认知,快速进入到展览的叙事之中,进而进入对未来生活及人与自然关系的探讨之中,深入人们对未来的想象,打开对未来探讨的新的进入方式,也许这才是“颠覆未来”的有效途径。


Art-Ba-Ba:展览方案中的四个单元——“营养转化者”、“材料制造者”、“花园种植者”、“仰望星空者”,作为四个视角构成了“阳台”这个完整系统的分工。其中艺术家及其作品被归入不同单元并扮演不同的角色,能否谈谈你在对它们进行归类时背后的考量?


邢丹:展览方案中的四个单元一起构成了“勇敢者”面对“麻烦”的生活切片:阳台。也是分别从四个视角出发来探讨科技与生态的关系。四个单元并不是明确的角色定义,而是从艺术家与设计师们对科技与生态的探索中提炼出来的四种行动方式,用一种日常化叙事方式的转换,把艺术与科技放置于未来生活的语境之中。


营养转换者:营养是生命生存的必须条件,生物通过光合作用,把生存空间中的条件转换成生命所需的营养。现代分子生物学给“勇敢者”新的能力,他们可以通过合成与转换的方式去创造人们摄取营养方式和食物生产,归根结底人类与地球上其他生命共享太阳与生命必须的能量。


材料制造者:人们自古就学会了利用自然,技术的发展给人们提供了新的科技与材料融合的可能性,如果说从前人们是依靠对自然的索取满足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勇敢者”前瞻性的利用分子化学、细菌培养等技术手段合成新的材料,以及通过人工介入生长出来的材料,则为未来生活提供了新的材料图谱。


花园种植者:花园不止是植物生长的地方,这是一个技术、生命、智能所构成的混生状态的生态系统。科技与生命的融合不断产生新的物种与新的种植方式,一种混生式的科技介入与生命规律的应用完成共荣式的跨界生存。


仰望星空者:他们把视野望向天空,太空成为我们可以展开无限想象的空间,地球环境的不断恶化,未来我们将如何生存于茫茫的宇宙之中?是否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个像地球一样的新家园?我们如何与一个新的世界相处?这些“未来提案”充满艺术家无限的创造力,更重要的是“仰望星空”之时,对生命以及生态新的视角与对当下生存环境的反思。


Art-Ba-Ba:请分享一下目前参与Hyundai Blue Prize Art+Tech 2022大赛的感受。


邢丹:赛程开启下半程,最多的感受是感恩,感谢各位导师的认可让我可以有这次宝贵的学习机会,感谢现代汽车文化中心组织的精彩分享及上海各美术馆的深度交流,行程下来收获满满,更是结识了可爱的策展小伙伴们,期待更深入的思想碰撞,未来可以一起做出更多有意思的展览,一起“颠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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