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想出轨的青年到精神超越的僧侣
发起人:橡皮擦  回复数:0   浏览数:900   最后更新:2021/04/06 16:07:25 by 橡皮擦
[楼主] 开平方根 2021-04-06 16:07:25

来源:artnet


2021年3月27日,艺术家张培力的个展“身体数据2020”在北京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开幕。依然是庭院式的空间,依然是用核磁共振扫描的艺术家自身数据,并复原人体骨头、器官和其他身体组织分散在房间中展出的形式,此次展览可以看做是2019年在上海仁庐空间举办的个展“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的一次延续。

“身体数据2020-张培力”,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北京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在时隔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这批创作五年有余的作品被重新命名。从弄堂搬到胡同里,从上海运到北京,不只是在地理上和展览空间有了更新,两件新作品《碰撞模式 1》和《碰撞模式 2》,一批石版画以及艺术家在1987年创作的绘画《X?系列》的加入,也为展览重新构筑了新的线索,同时将艺术家2020年复杂而新鲜的切身经历包裹其中,张培力称其为“新冠疫情以来自己最重要的个人展览”。

为此次展览创作的《碰撞模式 2》是现场声势最为浩大且暴力感极强的作品。艺术家将一颗比自身稍大一些的铝制头颅悬挂在房间中央,用两根相连的弹簧吊起,使其保持着较大的浮动。横跨房梁上的两条机械臂则从两边缓慢垂下,利用磁力反复地抓取同样在两边被绳索牵引的煤气罐。煤气罐的外观颇为老旧,像是家用多年的产物。当机械臂将其升到顶点之后,磁力就会消失,两侧煤气罐在重力作用下猛烈地甩向中央,同头骨发生剧烈碰撞,由此带来的巨大声响在展场内外回荡。现场地板上充满了掉下的碎屑,并展示着另一颗已经被撞裂的头骨,它的裂纹已经横穿了头骨右侧,造成一种可怖的外观。

张培力,《碰撞模式 2》,2020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这是一台破坏的机器”,张培力如此说道。“它是没有生命的生物,一直处在被碰撞和损坏的关系当中。”作品虽然设置了程序,但磁力、地心引力和不同组件相撞后带来的不可控,致使煤气罐不一定每次都会撞到头骨,一次次西西弗斯式的升降,却带来一次次悬而未决的危险,张培力表示,这与他在2020年的个体境遇相符合,也为作品增添了不确定与危机感。

相比之下,作品《碰撞模式 1》显得更为暧昧。同样是碰撞,两颗头骨由光敏树脂打造,被安置一条水平直线上。这种材料可以呈现出极为细腻的质感,并在数字指令下完成逼真的成型。张培力不想让材料界定在白骨生肉的宗教感,也不想借此讲点人体五行的观念。他说:“我更在意身体与外部、与时间的连接和转换。”他将两块头骨设置成三种速度彼此相撞,有时候猛烈,有时候轻柔,伴随着戏谑感。

张培力,《碰撞模式 1》,2020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随着展览参差的布局拾级而上,二层的展厅最先展示着与艺术家身体密切相关的雕塑:脂肪和水总量的可视化。《X?系列》绘画身居其中,似乎同样表明着身体所遭遇的景况。这是一系列基于照片绘画作品,艺术家用不同的冷色调描绘了一幅幅橡胶手套。它们悬浮在单色背景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卫生、医疗和实验室等场所。

值得一提的是,在《X?系列》诞生的第二年,张培力创作了为其获得“中国录像艺术之父”称号的《30×30》。在这个3小时无剪辑的录像作品中,艺术家运用固定的特写镜头,循环往复地拍摄着一双同样戴手套的手如何将一面镜子摔在地上,又是如何一点一点拼接起摔碎的镜子。虽然张培力在其后的生涯中一再表明对这个称号的嗤之以鼻,不过,当《X?系列》作品在2021年的展览中适时地回归时,恰好说明了那并非是一次孤立式的媒介创新,它仍处在某种线索之上。

“身体数据2020-张培力”,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北京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一批创作于2014年新墨西哥州的石版画同样是展览中的旧作品,但它揭示的往事,却与新冠疫情下全球航运和国境的封锁形成了某种呼应——1992年为入境美国,张培力第一次拿到**。彼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需要先向单位写保证,保证自己可以按时回国,才可以得到签证官面试的机会。而签证官只是简单提了几个问题,就奉上了张培力人生的第一次拒签——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是艺术家。”

“你怎么证明?”

“我没有东西能证明”。


这些最直接的材料和经验,被他在20多年后重新利用,他的**和多年出入境的签注,成为这批版画图像的来源。不小心被泼洒的污渍、墨渍甚至于血迹同样被收录其中。对张培力来说,源于故土的**与身份,始终处在一种不可知的状态里。

与“关于强迫症的年度报告”相比,“身体数据2020”的标题显得更赛博化,这种变化明显与艺术家在2020年不得不线上生存的生活息息相关。无论是来自外部和后天的身份信息,如***、**签证等,或者医学生理解剖中的形态和数据,都为作品带来了更广阔的社会关系链接,就像一种幽灵式的公共空间始终在展览中如影随形。

作品《密码》在一个忽明忽暗的展厅中陈列,张培力将自己的***号码用荧光颜料丝网印刷在纸上。当光收敛在黑暗中时,这串密码变得清晰可见。他说:“***的数字代表了每个人在社会中的身份,如果没有这串数字,在系统中便不被认可,没有出生或者是死亡。”此处,连接的是社会系统中各个场所,比如出行的关卡、银行、政府大厅等地方;而当强制性的光在房间亮起时,恍惚的感官体验便与具有威慑感意味的场景开始相连。

张培力,《密码》,2019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同样,作品《全身的骨头》也没有利用合理的人体结构去编排,反而营造出古墓挖掘遗骸的场景感。此时,身体上那些看似大小有别,重要性有区分的肋骨和趾骨都会被平等的呈现出来,没有被遮蔽的部分。在《全身的骨头》一个展厅中,印着身体数据的窗帘会在展厅与餐厅之间进行隔断,并自动地开放与闭合,让艺术的展示空间与服务类空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张培力,《全身的骨头》,2019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与这种社会系统重叠相交的是,展览作品从创作到展出与不同艺术系统之间的短兵相接。比如,一部分身体器官的雕塑由意大利卡拉拉的岩石完成,这种呈现“米开朗琪罗白”的石头一直是古希腊雕塑的重要媒材;而在雕塑的制作过程中,机器的3D打印只能完成55%到60%,仍需要手工在3D建模上精雕打磨,机械与人工的手法被融合在了一起;而描述《X?系列》绘画的创作时,艺术家称这种“很平”的广告质感画法来自新古典主义的安格尔和大卫,所以它成为一幅介于广告、图谱和新古典之间的作品。

总体而言,“身体数据2020”呈现了一种被放大的碰撞关系,张培力在系统性的力量前展现出了不同特质。这些林林总总的关系大多处在暧昧和开放的模棱两可之间,就连艺术家在面对作品时也会发出疑问:“这是我自己,有生之年看到自己,我每次都会发问,这是不是我自己?是不是真实的自己?这一堆白骨,不论是未来还是今天我都无法确认,至少我现在正处在半信半疑中,我没有办法怀疑,也没有办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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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培力


Q:对艺术家创作媒介的质询算不算一种无疾而终的追问?比如,为什么要用大理石,为什么不用石头之类的。


A:艺术家解释的责任没有那么重要。这其实是一种误解,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必须是要能够解释自己的作品。其实艺术家的所有语言都在作品当中了。你问过花儿,它为什么要长成一朵花的样子吗?它已经在那了,所有的语言便都在了。

张培力,《脂肪总量》,2019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Q:所以你会倡导自己的学生讲好自己的艺术吗?


A:讲自己的艺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讲得虚无缥缈或者是无限拔高,把人带到云里雾里,是很可怕的一种习惯。

Q:这次展览出现了1987年的作品,也展示了2014年的作品,时间跨越上很大,它们与本次的主题有怎样的关系呢?


A:展览始终是有身体的线索在里面的。身体是一个隐喻,也就是说我那时候开始关心的问题,已经跟今天所关心的问题是有联系的。作为一条线索,发展到今天,只不过我在语言表达上发生了很多变化。开始是传统的绘画,然后不再有绘画了。后来又有了版画、装置、大理石的雕塑。

这些雕塑的背后是高科技,因为它是通过高精度的扫描而得到的数据,然后完成了我看不到、触摸不到的那些器官和骨骼。一个是自然的数据,一个是科技带给你的数据,两者之间存在着转化。现在又有了装置“碰撞模式”,这个装置虽然跟我有关,但又增加了一些外在因素,比如动力,代表了另一种关系。

张培力,《器官和骨头》,2019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Q:这个关系和你的生活经验联系非常紧密。


A:跟我所处的环境有关系,也代表了一个我和系统之间的关系。

Q:是什么样的系统呢?政治的、自然的、还是技术的系统?


A:我不会把系统分开来看。系统是混杂的、广阔的,是大的系统,并非是一种单一的情况。不过,内在小的差别往往会造成很大的区别,比如不同国家的科技系统可能外在形态上差不多,但运作方式完全不同。没有纯粹的系统,都是缠绕在一起的。

Q:当面对这样复杂的系统时,你会试图去突破吗?还说像现在一样,将自己的思考最大化的呈现出来?


A:别人对做艺术的人总有一种高估,我自己这个方面是很悲观的。我认为艺术家不可能改变什么,现实面前,艺术家其实是非常非常脆弱,微不足道的可有可无。艺术家只能做艺术家能做的事情。这个世界最没有用的就是艺术家。艺术家的作用,从来就不是当下的。

张培力,《19-B001》,2019
图片:由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Q:如果不是当下,怎么理解当代艺术家呢?


A:只是他的创作,他的思考是对当下的问题的思考。他暂时创作的作品,改变不了当下的问题。

Q:所以艺术家常常觉得孤独?


A:疫情来了,所有人都孤独,艺术家也少不了。只不过艺术家的孤独不会比一般人更多,也不会比一般人更少。



文丨Ger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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