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或死亡:Abu Hamdan重现叙利亚恐怖监狱的故事
发起人:蜜蜂窝  回复数:0   浏览数:1286   最后更新:2021/01/04 11:27:31 by 蜜蜂窝
[楼主] 愣头青 2021-01-04 11:27:31

来源:NCA当代艺术  姚斯青


《To Bull the Wall / 破壁》纪录片 ©李怒及SPURS Gallery


只要这位来自荷兰国立博物馆的女子

以所描绘的静默和专注

日复一日地把牛奶

从壶里倒入碗中

这个世界就不应

遭受末日

——维斯拉瓦·辛波丝卡《维米尔》


时间从不停歇,因此未来总是在下一秒到来,又总处于将来的状态;疫情并未停歇,高墙越筑越厚,寒冬生机稀薄,诸多的不确定性坠落在对未来既期待又恐惧的情绪里;是拟想中的前景、它的所有分径在人的脑海旋生旋灭,令人在从2020去往2021年的路途上仍倍感沉重与茫然。当现实感屡屡被淹没于对终局的无限期待以及对眼下的精心盘算中,人就会心念浮沉而行动停滞,似乎忍耐和退让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这时,我们却有幸收到了李怒的跨年礼物《破壁》。

《To Bull the Wall/破壁》(限量版)©李怒及SPURS Gallery


它一如既往地幽默冷峭,这份其表即其里的礼物,像是一个拎不动、打不开的礼品袋;正中嵌着的两枚钢钉,点出《破壁》之名正源于此种刺入铜墙铁壁的荒诞行径。这一整批礼物皆是如此,隐隐地与去年岁末李怒在中蒙边境筑起的冰墙《铁幕》构成互文关系,《破壁》的只求寸进,不再有《铁幕》冰消雪融的声势浩大,但却更具有直面当下的强韧与精准,这是现实感对乌托邦式虚假愿景的克服。个人历史的效用在这里显现了,与永远裹挟着个体奔流向前的空洞时间、那被意识形态话语翻转为“历史进程”的时间产生对抗:《铁幕》一年后,《破壁》传来了李怒精进的消息。李怒用作品继续书写着作为现代主体的精神史,并且希望它们能作为对人群的持续召唤,因为“此身人人可为”。

《To Bull the Wall/破壁》(限量版)©李怒及SPURS Gallery

《Iron Curtain/铁幕》©李怒及SPURS 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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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兄弟|李怒作品“铁幕”寓意之解析


在我看来,应该把李怒特意为《破壁》剪辑的八分钟影像、而非最后留下的物质形态,视为该作品的真正核心。因为只有通过对制作过程的理解,我们才能真正抵达钢钉所达至的不可见之处。影像中的李怒,在他的工作室中持续劳作,时间之流推动他的身影时快时慢,在空间里位移与分合,李怒的一己之身折射出劳作者的群像。北京的冬阳带着熹光升起,又落去。李怒打磨钢板、清扫地面、拓印表面、射入钢钉,每一阶段有不同的节奏和声响,最后令人不安的乐声响起,伴随着满地成品的空镜头和字幕告别2020。如果又一次从中寻绎动作的核心,那无非就是李怒一次又一次地将钢钉射入钢板,因应着眼下的处境,这无疑是最动人也具有象征意味的举动。然而,如果对作品的理解止步于此,则依旧无法识读身体持续在场并发出行动具有超越象征的意义。在今日,通过把图像翻制为各种风格的象征符号与图腾,正是乌托邦愿景实现其话语现实而抹除日常之真的手段,同时被抹去的还有个人的主体性在当下的潜能。

当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持续行动,它就不再是那个由个体的特殊经历、欲求、好恶及美学概念所装扮出的表征物,也不再是伟大的“人民”,而仅仅是一个人主体意志的显化。当个人透过活生生的身体动作使心志践而为形,通过身体获得在现实中行动的能力,“身体”也就获得了它的自由,从虚构的“人民”主体和同样是虚构的“私人性”中挣脱出来。当力图破壁的后坐力使李怒的身体一次又一次震动,然后李怒在动摇中调整自身并继续,心志的锐利与不屈伴随着身体性的强度发射出来,绝然在铜墙铁壁上嵌入两枚钉子。墙并没有倒,从效用的角度看,投向未来的愿景并未到来,这也可说是一次次荒诞的无用功;但并不是在未来而就是现在,我们看到钢壁被迫发生了变化——因钢钉的强行穿刺被挤压而产生凸起,同时彰显了我们的志力与心向,良知化为爱与勇气,令我们不计得失地行动,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也是人人可为的。身体的行动在此处纯由因心志而发,反而挣脱了上/下、高/低、左/右等一切既定的社会身份的区隔。因为有此一身,我们仍有可为。“人人”不再是被挟以沉默的人民也并非骚动的群氓,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主体,他们在重复的寸进中赢得了他们对生活世界的积极建构和把握。

当我们将人人可为的此身,视为这样一种生活态度或者说心灵状态的时候,我们就能够感受到它的脆弱与摇摆不定,它总是处在不进则退的危险之中,因此警醒总是必要。正如李怒所言:“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又不得不做出点什么,只能尝试着尽量去应对,以免麻木毁掉一切。”心灵的麻木状态,与向钢板射出钢钉的此身中活泼自由之心正好相对,它就是阿伦特所言的“平庸之恶”,通过扼杀我们的现在而败坏未来向好的可能性,是一种更具有普遍性的道德危机。所以,那两枚钢钉所达至的不可见之处,被密闭于一片冷硬黑暗中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也可以说它就在人人的心底,在每一个退缩不前的时刻,另一种自我囚禁与隔绝的心灵状态就遮蔽了身体的行动力。在这种意义上,人人可为的此身在危急时刻就不单纯有当下即是的积极行动之义,而另有它作为人心与人道之常的准线之义,它曾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的危机时刻反复闪现。

李怒的《破壁》以两枚不进则退的钢钉示礼、也示警——“此身人人可为”,正如波兰裔女诗人辛波丝卡在《维米尔》一诗中所颂扬也警示过的。或许,我们亦可借《易》“**复”之象称此免于麻木的心灵状态为“一阳”。有此一阳,未必能送我们达至愿景,却能保我们不为寒冬长夜所吞噬,万物复萌归正的一线契机也系于此。一阳始复时,万物仍未生,但在冬景中已蕴有春信。感谢李怒,这确实就是对眼下最好的祝福。


姚斯青

                                                                 

2020/12/30


艺术家

李怒,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雕塑系,获硕士学位。2015年荣获英国皇家雕塑家协会Bursary大奖。英国皇家雕塑家协会成员。现生活和工作于北京。


批评者

姚斯青博士,游走于当代艺术批评与文学、艺术史研究边缘的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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