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斐个展重启:“蓝图”是我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展览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471   最后更新:2020/08/25 10:19:24 by babyqueen
[楼主] 橡皮擦 2020-08-25 10:19:24

来源:Artsy官方  Sonia Xie


7月中旬,新疆地区新冠疫情二次爆发。身处魔幻的2020年的人们对于疫情的新闻已见惯不怪,感染人数的增长不再那么牵动大家的神经——数字的变化而已,生活总归还要继续。


新疆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只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概念,不论它因为文化和风光还是近些年此起彼伏的反恐事件而屡次登上国际新闻的头条,人们对新疆不缺乏想象和好奇,但缺乏完整的认知。新疆是人们心中神秘的“异域”,是不安气息交织的“平行世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因其特殊的身份而显“合理”,于是当乌鲁木齐再一次出现新冠肺炎感染病例而旋即封城时,没人觉得惊奇。

Founder Musa Ma Xing (left) with Artist Hailun Ma.

©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乌鲁木齐画廊高台当代艺术中心的创始人暨主理人马星因为这次突发的封城被“锁”在了疆外。一周前,他在朋友圈中分享了文章《乌鲁木齐疫情第31天,请帮我们留下这里唯一的艺术中心|众筹》。这篇出自画廊公众号的文章简明扼要地阐释了它目前的困境:上一次疫情中画廊尚且可以勉强支撑,还没来得及喘气,新疆又封了,画廊撑不下去了。


我在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阅读量已超过2万(截止本文发稿前,阅读人数为3.4万)。艺术行业的人们争相在朋友圈中转发,许多非行业内的朋友也纷纷伸出援手,积极地用真金白银响应画廊的呼救。其实,自去年底疫情以来,各行各业皆受影响,文化艺术产业亦举步维艰,呼吁众筹的商业机构不在少数。但小且新如高台的画廊,竟能获得如此多的关注和帮助,这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抱着诸多的好奇和关切,我联系了年轻的画廊创始人马星,希望从与他的对话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新疆开一家当代艺术画廊,究竟有多难?


被误读的新疆

Hailun Ma. Hometown. Inkjet  Print. 59x50cm/100x83cm,  2018. Edition: 3-4/10.

©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对于高台的印象始于2019年上海的 PHOTOFAIRS 影像艺术博览会。在众多画廊展位中,我被一张具有巨大视觉冲击力的影像作品吸引。裹着绿纹头巾的红唇少女咧嘴笑着,露出整齐的牙箍。头巾的乡土气息与她佩戴的时髦 BOYS 字样水晶耳环发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这件朦胧具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时尚摄影气息的作品,名为《故乡》。


在一堆以摄影为方法创作的当代作品和另一堆偏经典审美的影像作品当中,这个展位的作品具有强烈的区域文化特征。我因此而记住了这家来自新疆的画廊。

Boyuan Zhang. Taklimakan - My Tarim. 100x100cm, 2017. Edition: 6.

©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后来才知道,这家我并不熟悉的高台当代艺术中心,去年11月1日才正式在乌鲁木齐落地,创始人马星甚至原先并不来自艺术行业。“我本科在人大读的新闻系,研究生在清华念公共政策和公共管理,所以其实和艺术真的蛮远的。”马星说。他在新疆出生长大,来自一个多元多民族的家庭,直到大学去北京念书才意识到在新疆长大是一种难得的多元文化间的体验。


也许缘于新闻系的传播基因,大学期间的他组织了不少探索不同民族文化的公益项目,2015年他做了一场叫做“跟我回新疆”的活动,积极地分享新疆的人文艺术。“那会儿的新疆确实有一点被误读,因为确实有很多在中国各地区发生的暴恐事件和新疆有直观上很强的联系,大家对新疆从好奇变成一个比较恐慌的态度。”马星说。

脱缰世界2020 十位华人艺术家群展 /

Runaway World 2020. Installation View.

© Gaotai Gallery


之后的一年半,他在国外辗转工作,再回到中国时,恰巧又是新疆备受国际关注的2018年。出于与故乡长时间的情感联络,马星决意回到新疆做点什么:起初想计划一场有关新疆艺术家的巡回群展,后来群展的想法变成了创立商业艺术机构。“之前我更多都是个人视角的这种小范围项目尝试;我觉得一家艺术机构能承担的功能远大于此。”他解释道。


“回新疆做高台,更多是出于新疆文化的交流,包括一些对外的艺术家的推广和文明生态的传播,这是我最早考虑的——怎样能以一种好的载体,实现新疆和中国其他省份、世界其他地区的一种好的对话,这是对我最重要的事情;”马星回忆自己创立画廊的初衷,“这么多年,新疆在国内是一个遥远和陌生的存在,近10年因为各种事件让大家比较紧张,比较片面地去讨论新疆;再到这两年,国际媒体的报道中新疆更像是一个舆论的漩涡。”


画廊的“定位”难题

高台主办的新疆青年影展现场

Xinjiang Youth Film Festival.

© Gaotai Gallery.


而另一个让马星放弃起初举办巡回展览的原因,是他发现目前新疆本土并不具备足够的作品能够支撑他想传达的主题:“本土的艺术家生态相对传统。”这就引申出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在新疆开办当代艺术画廊,究竟应该怎么定位?


与北京上海国际当代艺术遍地开花的现状不同,乌鲁木齐本土的艺术氛围更偏传统。“我们一开始的展览就是摄影、装置,它完全脱离本土的收藏环境。”马星说。在新疆本土有限的收藏群体中,绘画为绝对核心,大多数人尚不认为摄影是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高台的开幕展呈现了摄影艺术家马海伦的个展,这说明从一开始画廊并没有特别以市场为驱动:“新疆和新疆有关的文化对话的是我们关注的题材之一,其次关注的题材是与环境有关的可持续发展议题,此外就是性别相关的议题。”

Elise Morin. Waste Landscapes.

Installation View.

Photo by Jaden.©Gaotai Gallery.


很显然,画廊希望能够给新疆本土带来更多国际化的视野,但在市场的培养上,这无疑需要很长的时间。“之所以称作高台当代艺术中心,我们是觉得在新疆本土没有可以和我们呼应的当代美术馆。在新疆我们不单纯是画廊,有时也类似美术馆,举办很多公教活动和别的文化艺术设计类别的拓展……”马星解释道,“所以我们在新疆的角色更像一个公共艺术机构,在这个前提下,我们的展览可能和在北京、上海画廊有一点不同的是我们售票。”


在远离艺术市场中心地带的新疆,一家画廊前期的运转确实是个难题。高台的实体空间位于乌鲁木齐核心区域的商场时代广场,本土的收藏环境和购买力都远不足以支撑画廊相对高昂的运营成本,门票收入可能是这个成长中的画廊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 张永旭,密会,布面油画,180x210cm,2009年。


这就是为什么新疆的疫情对高台具有毁灭性的打击:“我们从第一次疫情结束后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恢复,每次一个月的闭馆,恢复周期就需要再加3个月,这对一个自发成立的艺术机构来说是个挺大的打击。”原先打算今年参与的三至四个艺博会的计划也受到影响,这使得画廊今年很难产生线下交易、拓展藏家群体以及挖掘艺术领域的行业合作。


尽管身处新疆,马星并不希望自己的画廊被局限在区域性文化当中:“完全和区域画对勾对我们拓展艺术家和未来的发展都并不是一个最利好,我还是希望画廊有本土的属性,但同时具备国际化眼光。”不过目前,画廊代理的艺术家有50%与新疆有紧密的联系,这无疑有助于画廊与本土艺术氛围的互动。


是画廊,更是公共艺术机构

Hailun Ma. Xinjiang Fashion Guide. Inkjet

Print. 69x99cm, 2020. Edition: 6+1AP.

©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把新疆带出去,把国际带回来,这可能是高台当代艺术中心想达到的理想状态。在实现理想的漫漫长路上,颇让画廊惊喜的,是画廊展览和活动带来的“凝聚人心”的力量:“观展人群来自不同民族,(少数民族与汉族)一半一半,与乌鲁木齐整体人口环境比较一致,其实这是并不容易的一件事。我最开始没有想到的就是本土画廊起到的这种粘合功能,非常开心和意外。”


在画廊最近的群展当中,艺术家马海伦的一件影像作品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反响。画面捕捉了一名女生正从腿上的丝袜里取出钱。“这是我们小时候成长中,包括上一辈成长中很强的记忆。少数民族的阿姨或者我们奶奶那一辈的人会把钱放在袜子里,你每次去公交车或饭店或给小朋友零花钱,她是要从袜子里面把钱拿出来的。海伦的视角又特别时尚,但其实可以勾起大家很多可能要追溯到20年前的记忆。20年前新疆的状态和记忆是很多更美好和更融合的。所以无论是哪个民族的有过生活经验的人,看到这张作品时,他都能勾起那个时代自己在公交车上遇到的一个大妈、自己邻居、其他民族的人,包括自己的奶奶爷爷都会做,他会回忆到某一个过去更美好的时候。我觉得对当下是一种放松,所以大家会在那一幅作品中停留比其他作品长无数倍,并分享很多内容。这些时刻非常美好,作品带来的共鸣突破了所谓民族的差别。”马星说。


在乌鲁木齐作为公共机构的高台当代艺术中心能够给这个城市带来的,可能就是像上述这样的瞬间——可以在人口和居住划分上开一个小口,聚集起不同的人群,增进一点点民族间的交流。


“新疆”标签的正反面

Tian Lin. Night Poems. Inkjet Print.

50x30cm. 2017-2019. Edition: 15.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回到最一开始的话题,高台的众筹求助在社交网络上引起了超乎想象的回应:除了微信3万多的阅读量,微博也已有接近100万的流量。筹得的资金足够画廊过渡接下来的2个月,而参与众筹中的一半人,都并不来自新疆。


这或许是“新疆属性”给画廊带来的加成。试想,如果是北京或者上海的一家小画廊因为疫情面临生存危机,可能它会悄无声息地消失。马星猜想说:“我觉得大家一定是对新疆有某一种的情感连接,无论是好奇,无论是过去有过一些相关性等等,然后你都可以参与到的这样一个事情里了。”

Guanyu Xu. Reanimated Bedroom-

Temporarily Censored Home. 102x

127cm, 2019. Edition of 5, USD 5000.

©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作为新疆唯一的一家当代艺术中心,“唯一”、“新疆”这样的标签对内对外都不免让人希望它能够坚持下去。但众筹毕竟只是特殊时期的权宜之计,如果能淌过这次危机,高台(以及行业内类似的中小型画廊)也必须居安思危,走宽发展的路。


马星的想法已经比较详细:“希望慢慢地稳定出我们在本土的受众群,这一部分人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本地基础。另外更重要的是我们对外的方式,无论是线上博览会还是在 Artsy 平台上的展览等等,都是我们会关键拓展的一些方向。”高台当代艺术中心将在 Artsy 的线上展厅上线以“Far-West China”为题材的展览,汇聚中亚地区(中国西部或中国以西)的摄影作品。

Shekime Rishat. Biydar. Painted and

carved hardwood. 80x10x5cm, 2018-2019.

© Artist and Gaotai Gallery.


在西方成熟的当代艺术语境下来说,美术馆与画廊有鲜明的功能区分;而在新疆以及中国的许多其他地区,生态还并没有这么成熟。“当没有一个完善的艺术的各个角色构成去支撑一个体系的时候,其实一家机构就承担了基本上所有的角色。我可以说自己是在本土的艺术媒体,也可以说是一家本土的美术馆,也可以是一个画廊……”马星总结道,“我慢慢也会自己认为就是艺术孵化器的角色。”


目前最好的状况是乌鲁木齐能够在9月中上旬解封,但离城市商业生活完全恢复正常还有很长的时间。“说不好,我估计要到年末或是什么时候。”马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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