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吕卡贝托斯舌头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263   最后更新:2020/07/10 10:51:16 by 小白小白
[楼主] wangxiaoer97 2020-07-10 10:51:16

来源:打边炉ARTDBL


6月14日,2020年第五届OCT凤凰花嘉年华的重头活动——OCT TALK之“吹水集:林间十问”,在深圳华夏艺术中心举办。论坛以问题的形式展开,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杨国辛是当天的10位演讲人之一,他提出的问题是:此时,艺术还能说什么?


以下为演讲实录整理,发表前经过演讲人的审校,文中用图,如无特别说明,均由杨国辛提供。本文编辑:钟刚,头图摄影:陈思敏。


徐坦刚才说他看过我在疫情期间发在《打边炉》上的的文章,觉得我写得很悲情,当时写这篇文章,我的想法很朴素,就是想谈谈武汉在封城时期我所见到和所感受到的现实。


我是武汉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近四十年,1994年因为工作调动,离开武汉,到广州的华南师范大学工作,但每年我都会回武汉。在武汉爆发疫情之前的十年,武汉的变化非常大,经历了一段高速发展的时期。每次回武汉,都发现这个城市冒出来了很多新的道路,也多了很多新的房子,过去我熟悉的城市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武汉在这次疫情期间“名声”响彻全球,很多朋友可能没有去过武汉,也可能觉得武汉是在这次瘟疫流行时期才被大家认识到的城市,其实,武汉在中国近代史上都是一座很重要的城市。


武汉地处中国的中部,长江和汉江在这里交汇,卢汉铁路是甲午中日战争之后清政府修筑的第一条铁路,就是连接北京和汉口。武汉一直是中国中部的交通枢纽和工商业中心,汉口在1861年开埠通商,今天走在汉口沿江大道,原来的英租界、法租界、德租界、日租界、俄租界依次排开,在城市中心的地理上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一江之隔的武昌和汉阳有不同的气质,武昌有大学,汉阳有张之洞创建的中国近代最早的官办钢铁企业“汉阳铁厂”。我喜欢在武汉的老租界区走走,前年回去的时候发现汉口一栋民国建筑的大门上方写着广东银行,我觉得很新奇,一百多年前南方资本就已经深入到武汉这样的内陆城市。那条街上有很多国际大银行,可以说武汉在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发展非常快的、现代化的国际城市。

武汉江边


长江武汉段非常宽阔,过去过江是一个非常耗时的事情,如今新修的过江隧道从汉口到武昌四分钟就可以到达。由于武汉这几年临江的房子越修越高,越盖越密,体量巨大,今天的江面好像变小了,这也从侧面体现了整个城市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多年,我生活和工作在这样一个超速发展的、急剧变化的环境之下,我常常对“发展”和“现代性”持质疑的态度。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有一个口号叫“更高、更快、更强”,我觉得这个口号有一定的盲目性,那个时候的中国处于发展和积极往前的状态,但我一直是持有怀疑,我们到底要多快?“更高、更快、更强”的这个“更”,到什么地方才可以停下来?我这十几年的创作里面也表达了对现代性、对发展的不信任,我觉得危机往往就潜伏在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下,我始终觉得眼前的现实,好像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玻璃,或者隔着一层水,让人看不清。


去年12月中旬,我从广州回到武汉,我父母一直生活在汉口,他们有九十岁了,我回去照顾他们,回到武汉,当时的城市没有任何的征兆,我不知道这个城市后来会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件。


2003年时我在广州,那个时候发生了非典,我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记得当时还到处跑,在餐馆吃饭,完全没有在意。这一次就完全不一样了,突然的变化,用徐坦老师的话说就是让人有点“发蒙”,我那个时候是有点崩溃的感觉,当一声令下全城没有声音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你完全想象不到的,你发现街上跑的车全都是救护车,所有的公共交通系统全部停了。


封城前期有些物资供应没有上来的时候,确实有点绝望,你会觉得这个城市好像是被抛弃了,当然政府不断地在调整,各级的机构也开始运作起来,慌乱的景象也慢慢得到缓解,但是整个情况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在《打边炉》上发的那篇文章,是很自然地去写的,我没有刻意地去描述什么,那些都是我身边我眼睛所看到的,我耳朵所听到的东西。

在武汉的窗台和窗外


在武汉封城的最初几个月,在家里也没事干,除了做做饭,就是想办法弄点物资进来,买点生活用品,没事就拿一张纸画一张草稿,当时大脑已经放空,那个时候觉得艺术起不了任何作用,有朋友给我送来消毒的器械、口罩,我觉得这些比艺术更起作用,帮了我大忙,此时唯独最没有用的就是艺术,它还不如消毒酒精拿在手上踏实。

唐宁街上的狐狸


那时候网上有各种各样的图片,世界各地爆发疫情以后,社会变化的状态,有些是视频,有些是图片,我这些小稿都是根据那些图片和视频来画的。特别是我看到这组图片以后,我觉得很有意思,就画了上面这张《唐人街上的狐狸》。

散步的山羊


上面这张是希腊一个小镇上山羊都到院落里面去,我突然觉得没有人的世界其实挺好的,那样的世界变成了动物的天堂。我还写了这么一行字:散步的山羊,对于它们,这才是岁月静好。


因为几个月没有出门,武汉的小区和街道全部封了,今年武汉大学的樱花开了,有朋友发图片过来,那个期间武汉下雪,武大的樱花园空无一人,感觉非常不一样,我根据记忆,画了一张武大的樱花。

在武汉居住的院子


上面这张是我住的院子,我所在的片区是武汉疫情重灾区,离爆发疾病的华南海鲜市场只有三公里,离湖北中西医结合医院,也就是发现第一例感染病例的地方,步行过去大概七八分钟,前年我父亲生病就住在那里。在疫情期间,一个朋友发了一个二维码让我扫一下看看周围有什么情况,一扫吓了一跳,我住的周围都是一片红海洋,根本不敢出门。我在院子里关了整整四个半月,来广东已经20多年了,我第一次回武汉住这么长时间,从入冬到下雪,一直到春暖花开,树上的花全开了,过去我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这个院子,这一次我画了这个院子很多的速写。


谈到疫情期间的武汉,方方的日记一定要谈谈。《方方日记》已在国外出版,但外面的反响并不是很大,方方跟我年龄差不多,以前在湖北有一些文化活动会议上也见到她。她是一名作家,从我的亲身体会,她就是很平和地做记录,并不是很激烈地去讲述什么,既然病毒是人类的敌人,人类就要团结起来共同面对它,战胜它,作为一个亲历者,她记录她身边或者她听到和看到的,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当然可以有很多正能量的宣传,宣传那些从全国各地支援湖北的医务人员,但方方的书写,你不能说她不好,从这一点来说,我作为武汉人,我特别要说一说方方,一个社会需要有不同的声音,不要忘了我们只要站在灯下,就会有阴影,只要站在太阳下面,就会有受光和背光。

“摆摊吧后浪”,“进入新冠后时代”


今年五四期间有一个视频《后浪》,讲得也很有逻辑关系,让人看了很兴奋,我觉得这种宣传很有技巧了,这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我们可以看正能量的东西,听正能量的东西,但是你还是得面对现实,还是得发现问题,去解决问题,我有时候跟朋友开玩笑,我们已经走到一个“新冠后时代”了,新冠前时代已经过去了,会有新的现实和新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前不久我又看到另外一个版本的《后浪》,这个版本有点调侃,但是说的是很现实和很残酷的一面,片尾最精彩的是后面五个字——“摆摊吧后浪”。现实就是这样,我觉得这种直面现实的书写,会让人更有勇气,你可以明哲保身,但你不能落井下石,你可以只顾自己,但不能损人利己,这是我认为的进入新冠后时代不能放下的一个起码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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