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当代艺术与媒体中的乡村:从遥远的地平线到穿越***​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060   最后更新:2020/07/01 10:33:07 by colin2010
[楼主] 点蚊香 2020-07-01 10:33:07

来源:打边炉ARTDBL



6月14日,2020年第五届OCT凤凰花嘉年华的重头活动——OCT TALK“吹水集:林间十问”,在深圳华夏艺术中心举办。论坛以问题的形式展开,庞伟,广州土人景观首席设计师是当天的10位演讲人之一,他提出的问题是:你家附近的公园信任自然吗?

以下为演讲实录整理,发表前经过演讲人的审校,文中用图,如无特别说明,均由庞伟提供。本文编辑:陈思敏、黄紫枫,头图摄影:朱荣远。


我是一名景观设计师,但我不喜欢人们拿人的职业来定义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如蒙田所说,一切关于人的事情都令他感兴趣,一个人的职业不足以形成对一个人的定义。

今年的疫情发生后,我的一位朋友说,他有种回不去的感觉。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同样的感受:有一天,我们的生活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辛苦的劳动成果被大水淹没、家园被战火摧毁、亲爱之人因故远离……刹那间人们发现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关于这场疫情对世界的改变,有人说,再大的痛苦,过去就过去了;也有人说,这件事可大可小;还有的人说,这会彻底地改变人类的走向。显然,事情还没有定论,还在发酵中。
这场疫情也许带来了一万个坏处,但也有若干的好处,一定程度上,人类心理的贪婪、行动的猖獗有所缓和,对大自然反而成了一件好事。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岭南,在中国,这个叫岭南的地方气候和自然环境都得天独厚。我们不妨假设,在岭南,如果人类的活动彻底停止三个月,可能植物、昆虫、鸟类…...都会有铺天盖地发展壮大,或许甚至连深南中路都能长出林子来。

我也常常想一个问题,有那么一天,自然环境能回到从前吗?我们今天生活的两广之地如果复原为古文献中的岭南,那会是什么样子?古文献包括无数诗歌、文章中提到的瘴疠会再现吗?这里有高昂如天价的房价,居然还是瘴疫之地吗?我能否大胆直言,从自然要素来看,长年潮湿、闷热及蚊虫肆虐的岭南地区,不管你今天房价多高,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居住而言,本地区并不是适宜之地。而为什么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在这样的亚热带地区会出现全世界都罕见的庞大城市群,今天所谓的大湾区城市群呢?我个人的答案,是适逢空调制冷技术的成熟普及。如若不然,无法想象,岭南会接纳如此大规模的移民,包括如此高强度的社会生活和经济行为能够在此实现。
我们接着说自然。那么自然在哪里呢?城市里有自然吗?有人说自然在公园里,我们也的确在公园里会看到一些牌子上写着“爱护自然”之类的字样,这似乎在告诉我们,对于城市而言,公园就是自然,因为那里种植着城里最多的植物、花草。古代人说要知春色如许,就要走进园林里,不进到园林里,甚至无法知道春天已经到来,但这并不意味公园就是自然。风景园林专业有个词叫“观赏植物”,公园种的就是“观赏植物”,它们一般需要具有符合人的审美标准的形态。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如果花本身并不美丽,形态也没有那么特别,是不是就不能被观赏了呢?是不是就失去了被种植在公园里的资格和权利了呢?人的意志,人的挑选决定了在公园里种什么植物。古往今来,“文化”有太多对植物的说法,多到与其说是看植物不如说是看我们自己。我们把植物文学化,移情于它,真正的植物是谁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公园里爱护大自然的标牌,拍摄:庞伟

人们总在讲建设一个生态文明社会,但生态文明是什么?谈到生态文明,只提“天人合一”就行了吗?我不合时宜,说一下美国人奥尔多·利奥波德,作为美国新环境理论的创始者、生态伦理之父,利奥波德反对不完整的人类“挑选”,生态文明中最重要的东西是反人类的中心主义。总是以人为中心、由人挑选而来的东西不叫生态,只有当人类能够聆听自然界的意志本身,敬重自然,才能形成真正的生态。前些年,作为景观设计师,和不少房地产商打过交道,他们会要求我们种不落叶的树,因为他们不喜欢落叶的凋敝。落叶不美吗?植物跟月亮一样,有阴晴圆缺,植物也要听房地产商的话不落叶,权力和资本时时刻刻按自己的喜好塑造景观。

利奥波德说,那些没有特别形态的植物,那些没有商业价值、被忽视、被排除的大地社会成员,往往才是整个土地系统的基础,如果我们不尊重它们,何来生态可言?早至诗经时代,我们的民族文化就和植物紧紧捆绑相连依,但直到今天,我们对植物的认识还非常幼稚。深圳有句口号——“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觉得“谈”很重要啊,观念层面的事,是要靠谈,靠“吹水”才能明晰起来的,才能让彼此了解的,不会谈的民族,走不远。至于说“空谈”,是对"谈"的蔑称。

第19届植物学大会纪念公园场地原状示意图

2017年,我们受委托为深圳举办的第19届国际植物学大会设计一个纪念公园。纪念这个事情是套路最深的领域,我们却提交了一个异常简单的设计方案:建造一个不种一棵植物的植物学大会纪念公园,只改善公园的土壤,做一条观察小径。这个方案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和疑惑,植物学大会纪念公园怎么能不种植物呢?我们回答,是人不种,风会种,鸟会种,昆虫会种。

在这个巴掌大的土地上,我们试着一改其他公园的做法,放弃人的意志,放弃人的挑选,选择信任一下自然。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信任的对不对,也许我们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但我们还是决定信任自然一把。我们用这个纪念园,思考植物学大会的议题。

第19届植物学大会纪念公园实拍

第19届植物学大会纪念公园实拍

其他的公园当然谈不上信任自然,自然生长的野草会被砍掉。植物学家警告我们,外来入侵的恶性品种会把整个场地夺取,会杀死其他植物,最后一统天下。其他公园的现状是,在这发生之前,外来物种就已经被园林工人消灭掉了,我们根本看不到这样的场景。我想,如果外来品种把这块地全部铺满,那这个公园是真正的反面教材,让大家看到自然可怕,我们起码不会再幼稚地说:热爱大自然。

有些人会反问我,热爱大自然不对吗?湛蓝的天空、夜晚的星空、迎面而来的微风,我们都会爱自然中一切美丽的时刻。但另一方面,大自然带来了地震、海啸、火山、洪水,以及当下的这场疫情,我们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地只提热爱自然?段义孚是我特别喜欢的学者,他在《逃避主义》一书里提到,人类的文明并不是热爱大自然热爱出来的,而是从猛兽横行的自然逃脱出来的,这之后,建造房屋、城市,创造出比自然界更加稳定的人造世界。人类的文明,几乎就是逃避自然的历史。逃离自然,然后走上了驾驭自然的道路。但今天我们其实并没有思考清楚,人类驾驭自然会走到哪一步,毁灭自然吗?我们和自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纪念公园内的自然观察记录

说回我们的设计吧,除了能修建姹紫嫣红的公园以外,我们能否哪怕偶尔信任自然一把,做个不同常规的、展示自然过程的公园?放弃人挑选植物的权力,留下悬念,留下未来的不可知,植物学大会举办的时候,我介绍完这个公园的设计理念,几个世界顶尖植物学家跑来和我握手,深圳开明,这个公园做出来了,我们没有做出一个结果,而是让它自然生长,鼓励孩子们观察和记录过程,公园正在死劲儿变绿,果不其然,在这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外来入侵品种。

外来入侵品种没那么可怕吧,只要不是恶性的。其实,开个玩笑,我们都是外来入侵品种吧?在座有几个是真正的广东人?即便历史上“广东人”也是外来品种,客家人从石壁来,广府人从珠玑巷来…...植物界应该像深圳学习,深圳的那个口号好——来了就是深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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