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798艺术 王薇
“陈轴：平静，7”拾萬空间展览现场
一直以来，陈轴的艺术实践围绕着人在空间中的共有困境展开，对日常行为、权力系统、艺术机制等问题进行深入探讨。近年，其针对这一方向的创作愈发显现出一种精神性的转向，传达出对生命这一终极问题的思考。其作品通过对多重空间的塑造，模糊、解构对“现实”的固有认知，从而呈现了一个存在于主观与客观中的虚实相生的世界。
艺术汇：此次你在拾萬空间的个展中呈现的作品显然传达了有关生死、灵魂及宗教层面的思考。相比于你之前围绕日常行为、权力系统、艺术机制等问题进行的创作，近年的作品似乎愈发转向对精神性的探讨。这种转向源自怎样的个人体验或认知？
陈轴：之前我的创作看似在不同的范围进行，但实际上都在描述人在一个空间（系统）里的困境，如你所说，在权力系统的，艺术机制的，日常行为里的困境。我从个人的体验寻找一种共有的困境。同时也在找如何脱离这个困境的方法。对困境的持续观察，必然会带我走向观看死亡这个终极困境。
死亡有大有小，大的死亡是世俗上我们谈的人的生命的死亡，小的死亡是一种哲学上的死亡，那就是对一样事物的定义，并不分时空地肯定它。那就如同判了死刑，比如教条，意识形态等。固守成见与我而言就是一种死亡。在这个层面上我们甚至可以反看那个大的死亡是不是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定义和成见？
“陈轴：平静，7”拾萬空间展览现场
我们似乎都不屑于谈论死亡，要么觉得太遥远，要么觉得太熟悉。但实际上哪怕轻轻一想都能感受到它巨大的力量（恐惧）近在咫尺，并且极度陌生和抽象。“一切想中，无常死想为第一”，健康的情况下观看死亡实际上会让人变得积极。好比“明天你就会死，今天要怎么活”这样的设问。
所以我们现今是怎么活的？如同幽魂四处漂泊，在虚拟网络时代这种幽魂般时空混乱的体验更为强烈了，这很好，起码很虚，虚的那部分越来越明显了，如梦如幻。需要更多地讨论这虚的、精神的部分，这里面有很多道道，科学界量子物理也在研究这些道道。
回到那个困境，这几年我越发的明白这个困境不在外，而在内，在唯心，是自己的看法困住了自己。
艺术汇：展厅内以泥土覆盖地面，其间散落着反复出现在此次展出作品中的骸骨元素。与此同时，展厅中的部分墙面则以同样出现在画面背景中的蓝色所覆盖。作品中的空间被自然延伸至现实情境之中。请谈谈对这些元素及空间设置的考虑？
陈轴：蓝色是静谧的空间，抽象的。泥土是大地的，具体实在的。展览里有实的部分：生活的现成品；虚的部分：抽象的精神表达。现实中他们本来就是并置的，只是隐和显，我只是通过调整它们的比例让这种并置更显出来。
《活生》高清数字 1080P 12'50'' 2017
《在梦》高清数字 1080p 5'57'' 2018
艺术汇：此次展出的两部影像作品《活生》、《在梦》均涉及了处于同一时空中生者与逝者之间某种相似的状态或思绪。这似乎显示了一种存在于生死之间的无差别状态，你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陈轴：对，《活生》中，墓园中一对鬼魂在谈论琐碎的生活，上班不顺心，老换工作，有点“活的不耐烦”，觉得一切都死气沉沉，想要找到活着的感觉。同时在墓园的另一头，一个活着的年轻人正在被采访什么是记忆。之后影像上混淆了他们谁是死谁是活。并在最后的游戏里探讨了什么是活。《在梦》中一个鬼魂在荒郊野林中给一具骷髅尸体拍照，同时在林子的另一端一个婴儿正在熟睡。鬼魂想要抓住一副相，婴儿正梦见一段影。
这两个片子都在试图呈现生的无奈和抓不住，如同死的虚无缥缈。想必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不真实的体验，我只是强调出这种如梦如幻的通感。但这样的体验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去体验生命中虚的部分。
《建设性模糊 - 新东方（西方）#1》230×160×10cm 打印数字绘画、骨头、橡胶条 2018-2019
《建设性模糊 - 新东方（西方）#1》局部
艺术汇：在“建设性模糊-系列数字绘画”的创作中，你借用了数字软件技术将包括历史遗迹、现代物件、线条、符号等或具体或抽象的看似并无关联的碎片化图像以一种非叙事性的逻辑进行拼贴、并置。与此同时，骷髅头、骸骨又作为固定的元素出现在这些作品中。应当如何理解这种对死亡的暗示及其与虚拟空间的关系？
陈轴：这系列的数字绘画是我画的当代风景。就是我看到的现在的世界的样子，复杂的，碎片的末世。
艺术汇：呈现在此次展览中的宝塔瓶涉及了一种宗教性的表述，这种指涉在部分画作及现场物件中均能够被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通过宝塔瓶这一器皿，你试图传达怎样一种形而上的思考？
陈轴：我花了很长时间，倾注了大量心血做这系列宝塔瓶。我就是在造像，造有正面的积极能量的塑像，他们是美，美是很好的能量，要让这些能量集结在一尊像中，并让它在那里。这些瓶子的造型是独一无二的，是我怀着恭敬心投射出的能量凝聚物。
“陈轴：平静，7”拾萬空间展览现场
《观音禅定相》7.5×28cm 瓷器 2019
艺术汇：不难发现，部分作品以现成物，或对具有大众共识性的形象的挪用，这些更为直接的方式加以呈现。这似乎是有意为之？
陈轴：我近年的创作元素里有很多科技产物的现成品，他们很好，他们不断地让世界变得越来越科幻，不真实，这是在还原。
艺术汇：事实上，对虚拟叙事空间的建构在你近年的其它作品中，如《模仿生活》、《蓝洞》，也曾出现。显然，虚拟世界已经不可避免地占据了我们的现实生存空间，正如在你的创作中，这种对虚拟空间的呈现始终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如果说，对逝者灵魂的表现也可理解为对另一种生存空间的表达，那么你的作品显然涉及了有关多重空间的探讨，可否谈谈你与此相关的思考？
陈轴：对，虚拟世界很好地将我们以前的想象、梦境图像化、具像化了。虚和实越来越走到了一块儿，“虚”越来越占据我们生活的比重，“实”也一点点被稀释。“现实”这个词语都快被瓦解了，如今我们再提“现实”的时候，这个词给人带来的体验都轻飘飘的，好像有点抓不住。你可以说这是多重空间，也可以说这都是心的投射，我们的心本来就有很多的维度和空间，胡思乱想，杂念，梦境。以前这些维度和空间只是被封在念头中，如今虚拟世界来了，这些投射都可以转换成“相”被人再次经验到，这些虚拟世界的“相”虽然是假的，但人的体验确是真实的，就像梦境虽然是假的，体验是真的，从心的体验上来讲这一切都是真的，和你体验生活的那种“真”一样实在，那么反过来想，生活那种“真”就不假么？
文：王薇
图：拾萬空间、艺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