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陆垒的“荒唐小说”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1662   最后更新:2019/11/27 11:16:00 by 天花板
[楼主] 猴面包树 2019-11-27 11:16:00

来源:798艺术  梁子涵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昊美术馆(上海)

2019年11月23日—2020年3月15日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昊美术馆(上海)展览现场


     他说他平常从来不锻炼,他说他是一位严谨的行为艺术家,他说他是一棵树,他说这是一个关于厉槟源的实验,他说他全力以赴,没有任何保留。


    厉槟源这次在自己展览的开幕论坛上说了许多话,以前他往往一两句就收口。这次坐在台上说了两个小时的话,有的连不成句子,有的跳回到五分钟前的提问,有时直接拿起手机朗读笔记,笔记是今天早上八点写的,他昨晚一夜没睡,想为论坛准备讲稿和图片,熬到最后又把自己写的全部推翻。厉槟源今年三十四岁,在今日美术馆、英国华人当代艺术中心、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PS1分馆办过展,行为作品许多都在大街上实施,但对在台上说话这件事还是有些怯场。“小厉,要不你就当做现在是在表演”,“行,那我试试”,开场时,论坛另一位嘉宾、写作者和研究者杨北辰半开玩笑地向他提议。两个小时下来,厉槟源与他“不善言辞”的印象相差甚远,他说话准确、笃定,而且非常真诚,虽不是句句金句,但许多足以是箴言。


     厉槟源同名个展11月22日在昊美术馆(上海)开幕,论坛结束后厉槟源回到展厅,几天前他剃掉留了四年的长发和胡须,现在他穿着一身黑色便服,披着藏蓝色棉麻开襟衫,肩头挂一个黑色布袋,神色自然平静,像一个来看别人展览的观众。他正和朋友一起观看自己2017年的作品《2CM》,一部六分钟的行为记录影像。片中,厉槟源穿着黑色单衣单裤,面前两厘米的位置是一个呼呼转动的巨型电锯,速度极快,扇得他头发乱飞。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昊美术馆(上海)展览现场


      行为实施地点是江西一个石料加工厂,厉槟源的母亲去年退休前一直在这里工作,每天负责开动他眼前这个巨型电锯。“可以帮我开这个机器吗,倒计时三分钟,我想录一个视频。”厉槟源告诉母亲。母亲站在控制房里,厉槟源站在电锯前,两厘米是保住性命的距离,也是一个人的手掌厚度,或者说手心和手背的距离。作品投影在木板墙上,厉槟源参与讨论了展陈设计,用木板、石头、砖块等粗糙的材料协助呈现作品,粗糙但不草率,和作品本身的性格相符。


      厉槟源站在离《2CM》近三米远的地方观察两年前的自己,坦言既熟悉又陌生。影像整体是灰调的,相机角度纹丝不动,客观记录事件发生的现场。厉槟源也看似纹丝不动,不知道三分钟内他脑海中是否有数万念头划过,也许因为专注到极致而空白如纸。我想,提起生与死对于厉槟源的作品可能浮夸了,但他的作品的确与“生”有关,又常常以身试险。“我认为艺术在某种角度来说就是一种牺牲,从危险之处摘取”,他这样说。他的“宿命论”很有浪漫诗意,仿佛听到长鞭一响,唐吉坷德驾着驽马一路飞驰。


      厉槟源的老家是湖南永州,明年准备从北京搬回故乡,他觉得自己在北京“就要枯掉了”,回到永州就像回归母体,温暖熟悉,但是又特别陌生,心理的灰色地带上漂浮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自由耕种》在永州取景,厉槟源把自己扔进了泥田,像新生水稻一次次跃起,又一次次栽回田里,泥田很浅,他闪过镜头时也是咬着牙,泥水糊在脸上勉强能睁开眼。这是父亲留给他的田,2014年,村里正式划分给厉槟源“自由耕种”。土地制度一直是中国历史中的核心话题,这次轮到厉槟源拥有生产空间的支配权,一纸文书让他成为自由的农民,更自由的艺术家,父亲的荒田赋予了营养,他把自己甩出去,力道强劲,但并非一味施加压迫于身体,更在于交付。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昊美术馆(上海)展览现场


     次年,他实施了《测试》一作,试图把自己交付给水泥地旁的一根长竹。最初的设想是脱下鞋子,爬上竹子,慢慢压弯它,直到落到地面穿回鞋子。这一步顺利完成,厉槟源觉得还不完整,就爬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竹子不听他的话,弯曲程度远远到不了地面,他力气耗尽后摔落下来。回想起挂在三米高的竹子顶端,“太具体了,太直接了,我对危险的恐惧”。这次的“交付”给他的颈椎带来长久性损伤,但同时他得到了身体之力和自然之力抗衡的直接反馈,“力”是他的创作基点,为此他罗列了一张思维导图,思考如何用同一个身体借力打力,既是对外施力者也是向内接受者。


      厉槟源曾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2011年毕业。他形容现在的创作也是一种塑形过程,用身体来塑造潜意识中的感觉形状,用身体搭建一个建筑,一座纪念碑,入迷地沉静地搭,然后执着地毁掉。他喜欢借用水、火、木、石等宇宙基本元素的物化形象,是他身体的延伸。学生时期的作品《两个石头》用石头击打石头,今年的新作《一个人的战争》用锤子打锤子,“铛”的一声,手臂微颤,隔着屏幕似有共振。这是他第一次用电影语言记录自己的行为表演,为此剪了头发,避免视觉干扰。这件新作仍在进行中,动用了十个机位,通过镜头把他认为一次行为艺术中最关键的部分一一展现在观者眼前。厉槟源希望能让行为留下并且流通出去。影片的时长和行为实施的长度一致,所以厉槟源并不是在拍电影,用他的话来说,镜头是一个雕刻刀,用镜头语言重新书写行为。


      这次个展中展出的作品从2009年跨度到2019年,十年对于厉槟源是一个顿号,心无旁骛向下一个节点启程,毕竟他要一直做下去,做一个“艺术家”。如果回到古典雕塑的语境,就像是在转盘上塑造一块湿泥,时而奋力击打,时而用阴劲揉捏,直到它和自己也长在了一起。梳理厉槟源不同时期的作品,可以牵引对照出一条条社会线索。不过我想叛逆和质疑并不是他的创作本心,他更接近一种执着的侠士精神,赤手空拳,不断和自己、和时间过招。在提到行为艺术的危险性时他补充道:“我觉得,越惜命的人越懂得牺牲。”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昊美术馆(上海)展览现场

艺术汇:这次的个展集合了你这十年间创作的作品,作为回顾展的主人公有何感想?

厉槟源:我和当时的自己就像两个人,人的细胞一直在分裂进化,速度很快,按七年一算,一个人可以说早就脱胎换骨了,我的肉身和七年前的我完全不是一个物体。现在看以前的作品也有点陌生的感觉。有一个悖论叫忒休斯之船,如果不断给船更换木头和零件,你说等到船的每个部分全部换成新的之后,这艘船还是原来那艘船吗?这个问题就很有意思。

艺术汇:那从现在的角度观察,作品之间是有明确延续性的吗?还是说涉及面比较广泛?

厉槟源:其实我就像一棵树,可以长出各种分枝。

艺术汇:你怎么灌溉这棵树呢?

厉槟源:通过艺术以外的各种外部途径,看书、生活,都能灌溉。

艺术汇:我很好奇你在实施行为时候的状态,是发泄的、抒发的?

厉槟源:你指的是不管不顾的感觉?做的时候是这样的,比较不管不顾,把自己扔出去。但这背后需要大量的逻辑和技巧,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怎么扔,怎么安全落地,达到美感。

艺术汇:你觉得行为艺术是可以“学会”的吗?

厉槟源:短期内可以,但好的行为艺术一定不是学出来的。学习可以让你做出一套像样的东西,但不会长久,想一直把行为艺术做下去就必须回归自身的体验,回归个人的身体。我还是希望能做一个值得推敲的艺术家,一个能留得住的人。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昊美术馆(上海)展览现场


“厉槟源”:厉槟源个展 海报

撰文:梁子涵

图片提供:昊美术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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