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798艺术 肖天时
《监控风景》,棉纸数位冲印,2019
蒂姆·凡·登·奥登霍文出生于比利时,现居柏林。他以影像为媒介,对荒凉景致如监控画面般的刻画激发了观者对于可见与不可见,目击与被目击的探讨。简而言之,一种被注视的本质。奥登霍文的个展《消失》上月于慕尼黑DIA画廊谢幕,群展《变化的立场》2019年7月1日至12月2日在在西西里当代艺术博物馆Palazzo Riso继续展出。
你有一个语言学学位。语言对你的艺术创作有影响吗,还是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
奥登霍文:我取得英语和瑞典语的硕士学位之后才开始学习艺术。起初我也做过结合语言与艺术的尝试。但当我尤其是在我最喜欢的文学作品的影响下(譬如马克·Z·丹尼尔斯基的《叶之屋》)继续创作,我感到语言对于诠释视觉艺术来说是局限的。文本始终有将视觉艺术作品削弱为插图的内在风险,使观者从纯粹的视觉体验中分心。在这种意义上,语言与艺术确实变成了两种不同的疆域。
在你绝大多数的影像作品中人类的缺席都占据着主导。在最新的《监控风景》系列中尤其显得矛盾:监控设备往往是被用于捕捉人类活动的,或至少是较为动态的影像。在你眼中监控这一主题与那些荒凉的风景有何关联?
奥登霍文:对人类活动的抹除与消解确是我创作中的重要元素。可以将其视为对拉丁谚语Memento Mori:“记住人终有一死”的一种思索。更广义上来说,不局限于个人,这更包含了一切物理与社会结构。当我遇到创作瓶颈的时候,我会花几分钟来放空,假想从上空俯视我自己家,视角一点一点拉远,直到看见我的存在变成宇宙中一个无穷小的点。这种渺小与不足道感激励我朝前走,创作出一点什么总好过没有。即便对于很多人来讲,这种念头完全起的是反效果。
《空白恐惧》,棉纸数位冲印,2016
空白恐惧(HorrorVacui)艺术通常试图用细密的线条填满整个画面,而你的《空白恐惧》系列直接将物理留白所造成的恐惧展示赤露的置于画面中。之前的《Troieshchyna》系列中对图像的削减和留白已初见端倪。而这种形式在《空白恐惧》中达到顶峰。能否谈一下其间创作和演化的过程?
“它的魅力之一就在于,这是一个并非为人,而是为人的缺席所创造的环境。”
J.G.巴拉德,《摩天楼》
《消失》展览现场,德国慕尼黑DIA,2019
《空白恐惧》
“当眼睛看见黑暗时,心看见纷扰。在月食之夜,四顾漆黑,即使最强健的心灵也会惶惶(...)地平线上一片来势汹汹,人们吸入了这巨大黑洞的毒霾。”
维克多·雨果 《悲惨世界》
《无期》,数字视频,2012
《无期》系列中让我想到安德烈·萨金塞夫的电影。其中人类角色的存在被抽象和均化,被强烈的缥缈和象征性的语言所压抑,尤其是远景。你在创作中也尝试达到这样的心理学效应吗?
《Troieshchyna》,纸上丝网印刷,2018
你常在行为艺术作品中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羞辱与剥夺的对象,演绎人的失权。Chris Winston系列是受暗网上贩卖人口的启发吗?这更多的是一种牺牲:就定义上来说,为了获取的舍弃;亦或是纯粹对于底层生活的一种展现?
www.chris-winston.com, 多媒体行为艺术, 2009
关于暗网的影射在一次网站更新后变得更加显著。有趣的是,在这件作品线上发布以后6年,我都快不记得了的时候,某个YouTube用户发现了它,并将之作为暗网人口贩卖的实例发布了出去,还广受他的观众认同。即使随便搜索一下就能发现这其实是怎么回事,数以千计的邮件和讨论终于使这件作品达成了它最初的目的:让观者质疑眼前的现实。一些评论者甚至表示他们将这件事上报给了FBI。但既然我现在还是能自由出入美国,恐怕FBI完全没觉得这件事能伤害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你觉得对艺术家来说,撇开道德方面的争议不谈,相较运用其他表演者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进行表演很重要吗?艺术家本人的肉体参与是否创造了本雅明所说的“光环”?
当我策划Chris Winston系列的时候,从未怀疑过要扮演他的人就是我。因为我对于当时一直创作的那种摄影作品已经感到厌倦。之前我也做过一系列涉及消失/异化/恐怖体验的摆拍。但是当我与其他模特和表演者合作时,总感觉有一种隔阂和虚假在里面,结果也不尽如人意。这就是为什么监控摄像的使用变得如此重要。我必须完全浸没在表演中以从摄影这种媒介中出离。
请谈一下你近期的展览和一些新的项目。
《变换的立场》展览现场,意大利巴勒莫Palazzo Riso,2019
我刚从慕尼黑DIA的个展回来,这次主要展出了我的《疲惫之地》系列,一组重新解读1930年代美国农业安全局影像的作品。而目前我在十一月的另一个群展《SPEKTRUM》中展出我的《坐标》系列。
至于新作,我目前在用CAD制图软件配合3D打印创作一组人造的城市景观并拍摄。我对结合电子程序与老式模拟打印技术这个主意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开始用范戴克显影、蓝晒和其他液态感光乳胶进行印刷。另外还有一个新项目是使用我自己的家族档案:老照片,信件,法律文件,清单;然后用我常用的删减与抹除主题对它们进行编辑,看看到底要去掉多少内容这段个人的历史才能变成普世通用的。
蒂姆·凡·登·奥登霍文在自己的工作室,摄影:Petrov Ahner
作者:肖天时
图片提供:慕尼黑DIA画廊、Palazzo Riso、蒂姆·凡·登·奥登霍文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