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陶辉的“节奏与知觉”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644   最后更新:2019/09/20 11:19:07 by 陆小果
[楼主] 动次大次动次大次 2019-09-20 11:19:07

来源:界面  Alexandra Harris


卢西安·弗洛伊德一生放浪形骸且自私,其画作在艺术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少女与白狗》(1950-51) 图片来源:Anton Novoderezhkin/Tass/Getty Images


卢西安·弗洛伊德画画的过程非常、非常慢,给他当一回模特就好比参加了几百个小时那么久的考试,因为画家完成一幅画往往需要他们长达几个月的配合。在对待一切与艺术创作和欣赏有关的事情时,他向来一丝不苟(他个人很喜欢“一丝不苟”这个词),把耐心和认真都发挥到了极致。在某些方面,他通常拒绝审视(“我从不进行内省”),这种史诗般的关怀与他果断抛弃自己的世界以寻求经验密切相关。这位以“慢”著称的画家在生活中热衷于速度与冒险。即兴、肆意是他的生活态度,但他绝对不会把这种作风迁移到自己的绘画过程之中。

《蓝围巾男人:为卢西安·弗洛伊德做模特》
马丁·盖福特 著 赵琦 译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2012-1


几十年来,威廉·费弗(William Feaver)一直在研究这种生活。他在上世纪90年代对卢西安的一系列采访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以定期电话访谈的形式进行的。卢西安·弗洛伊德于2011年去世,享年88岁,他不希望在生前出版个人传记,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本来就不愿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他选择配合费弗的采访,并对他敞开心扉。在卢西安看来,费弗未来要发表的这本书并不是他的传记,反倒更像是一部“小说”。不过比起添油加醋地二次创作,费弗更喜欢把事情如实地记述下来。随着录音机的使用寿命走向终点,他也积累了大量优质的素材,而且他对这些素材十分尊重。我们看到的大量关于弗洛伊德的事迹都是他本人亲述的。

书分为两册,第一册是“青少年时代”,从他在柏林还是一个顽皮且自信的男孩时写起,以一位50多岁画家的形象结尾。他晚年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专注于自己的艺术。该书囊括了他几十年来丰富的人生经历:1933年为躲避纳粹迫害随家人搬到英格兰、十几岁时大摇大摆地出入苏荷区的俱乐部、在萨福克郡的绘画学校就读、在北大西洋护卫舰商船队服役、两次婚姻、无数恋情和数不清的孩子和私生子,以及开着宾利辗转于帕丁顿区的低端夜总会和玛格丽特公主及一众名媛所在的上流社会派对之间。

1953年,弗洛伊德和卡洛琳·布莱克伍德 图片来源:Ullstein Bild/ullstein bild via Getty Images


在布莱恩斯顿上学时,卢西安就是个不守规矩的孩子,个性十足,而且经常调皮捣蛋。他拒绝铺床(认为那是女佣的工作),引得其他男孩纷纷跟风。他在课堂上“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没救的人”,然后跑出去骑马画画。卢西安和费弗都无意剖析他乖戾性格的成因,更无意诉诸他祖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费弗的访谈从“做自己”切入,给出一些设定的情境和年龄阶段,询问当时的他会做什么——比起一个劲儿追问“为什么”,卢西安显然更喜欢这类问题。

他发现,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卢西安强大的气场吸引人们主动地接近他,也因此时常让他处于主导地位。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孩,他就志在必得,哪怕可能会跟对方的正牌男友发生肢体冲突,他也不会退缩(出于这个原因,艺术家乔·蒂尔森被他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对内疚这种心情既不感兴趣,也不受其困扰。他认为自己并不需要母爱,于是把母亲拒之门外,并且对此毫无歉疚之情,只觉得自己做了需要做的事情。

他习惯危险驾驶,毫无安全意识。在海德公园角撞了一辆救护车之后,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有点这种前科也是享受飙车兜风难免的代价。他赌博时都玩得很大,他觉得小赌没什么意思。他告诉费弗,他希望“让赌博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些起伏”——要么赢个盆满钵满,要么连回家的车钱都输光。他总是对中产阶级的安稳怀有恐惧,而惹点麻烦则能让他兴奋起来。他喜欢和骗子跟窃贼打交道,这些人在琢磨干坏事方面的积极进取赢得了他的好感和尊重。

他欣赏有个性的人物,热衷于结交骗子、美女和名媛,活出了自己的《人间喜剧》。他总是和巴尔扎克呆在一起,与亨利·梅休和亨利·詹姆斯交往密切。然而,尽管好像拥有了一切,他所需要的激情却是在近距离内才能产生的。他的画作描绘了在拥挤旅馆的床与窗之间以及在大联盟运河边德拉米尔露台的四面墙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绘画之于弗洛伊德,是唯一需要忠诚的对象,不能用金钱搞定,也无法晾在一旁。他精雕细琢的绘画风格造就了他脱颖于同时代画家的独特存在,也为艺术史贡献了一批无可比拟的作品。斑马一样修长的睫毛和圆睁着的大眼睛、比汉斯·梅姆林或扬·凡·艾克画中圣徒身上所着衣料更有质感的衣服……后期他把自己的笔触变得柔和(这一转变一度让他的崇拜者感到迷惑),也开始创作一些新的内容——松垂、多变、有血有肉的人体。在费弗对这些画作的精彩描述中,一种被束缚、压抑的力量跃然纸上:《画家的房间》里的沙发像是一匹小马驹,优雅地站立着;《帕丁顿室内》,哈利·戴蒙德(Harry Diamond)面带“极度的困惑”伫立在一棵棕榈树后;弗洛伊德给彼得·沃森的画像中呈现了弗洛伊德“洞察力的打磨”;他的妻子吉蒂在《少女与白狗》中一动不动,显得十分紧张,她后来回忆道:“这是一场折磨。”

《男子与蓟》(1946) 图片来源:Anton Novoderezhkin/Tass/Getty Images


与第二任妻子卡罗琳·布莱克伍德结婚后,他在巴黎为她画下了《酒店卧室》,但那次经历对卡罗琳来说同样也是一次折磨。弗洛伊德在度蜜月时便厌烦起了这段婚姻关系,于是又与一位从前的情人重新开始交往。“他不是一个恋家的人。”费弗说。至少回想起来,在多塞特郡刚置办完婚房没多久两人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的事实还是挺荒谬的。弗洛伊德在布兰福德福鲁姆一家饮酒俱乐部度过了几个心烦意乱的夜晚,晚上去骑马,然后回到伦敦,家中女管家见到这一切,都为“可怜的卡罗琳小姐”受到的冷遇流下同情的眼泪。他不曾许下一夫一妻的承诺,而大多数爱上他的女人都明白这一点,但这份冷酷无情也正好是她们眼中的魅力。不过这一点很难得到证实,毕竟这些都是弗洛伊德自己的说法。

许多女人为他堕胎,也有不少女人给他生儿育女。光是他公开承认的子女就有14个,还有一些他知道但没见过的私生子。按照法律规定,起码其中一些子女他必须要承担赡养义务,那么他又是如何负担得起这笔费用的呢?在弗兰克·奥尔巴赫看来,这种担心好像有些多余。“从某种意义上说,宗教信仰让他相信这些孩子都会活得好好的。”虽然他们当中肯定有过得不好的,但我们很少能听到这些人的消息。由于大多数孩子在弗洛伊德的生活中都处于边缘地位,他们在书中也没有出现几次,只占据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比如,其中一个儿子在全书只打了两句话的“酱油”:“有次,他和苏西带着阿里坐飞机去了趟锡利群岛。他跟我们说:‘在上空可以看到海豚哦。’”

费弗保留了人物之间彼此矛盾的陈述。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基于一些合理的考量。早些时候,我(指本文作者Alexandra Harris,《卫报》撰稿人)对书中不同段落对同一事件迥然不同的描述感到困惑。我继续读下去,一直期待着一个可靠的叙述者或是那些配偶和恋人能够出现,可以解答一些事件的疑点。但这本传记并不是这种写法。

在2013年一篇令人难忘的文章中,朱利安·巴恩斯(Julian Barnes)将弗洛伊德称为“情节主义者”——对他来说,“一件事发生了,然后另一件事发生了。”他的人生观不是线性的,并不关注联系和连续性。往极端了说,他是凭冲动行事的,几乎没有想过要把这一刻和下一刻联系起来。这本书的每一页都在佐证这一观念。周六的任何事项(即便是结婚)都不会影响他周二和周三的打算。费弗在讲述弗洛伊德的一生时也沿用了这种情节主义。卢西安·弗洛伊德式的传记中到处都是瞬间的故事,其本质是反叙事的。

了解了“青少年时代”的弗洛伊德,读者就会对这位伟大的画家那令人发指的自私产生自己独立的判断。费弗不会告诉你应该如何看待弗洛伊德,但继续欣赏他的画作而忽视他生活中恶劣的一面绝不能帮你得到答案,你最好耐心、仔细地进行观察。生活就和艺术一样,可能会动摇你对活着的基本原则的理解。

•《卢西安·弗洛伊德的生活》(The Lives of Lucian Freud)由布鲁姆斯伯里出版公司出版。

(翻译:张璟萱)

来源:卫报

原标题:The Lives of Lucian Freud by William Feaver review – youth: 1922-1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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