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X 徐琳瑜 | 一个人的社会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1484   最后更新:2019/08/13 10:29:38 by 陆小果
[楼主] 开平方根 2019-08-13 10:29:38

来源:ArtAlpha艺术阿尔法


王光乐


王光乐 是中国当代艺术年轻艺术家中的领军人物之一,无论从艺术本身还是从市场的角度他都可以说是成功的。他的创作是“抽象”的,“观念”的,“过程”的,人们对于其作品的解读,表现在艺术领域内的认可或是领域外的看不明白。

他多年的艺术之路都经历了什么,阿尔法君为大家带来一段这个夏天在王光乐位于798的工作室的对话。


幸运的职业艺术家之路


阿尔法君:您是怎么走上职业艺术家这条路?

王光乐:我真正想明白要做艺术家,是2000年左右,我快毕业那个阶段一直在思考毕业之后干什么,这个事情对于我当时来说特别重要,有某种终极意味。我之前就是从家庭到学校,而毕业就意味着进入社会,进入社会就意味着进入某一种体制、工作岗位,要赚钱糊口,这个让我特别惶恐。


很多人认为做艺术家是很苦的事情,我相反是苦于为糊口要进入任何体制里面,有逃避社会的意思,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立志要成为一个艺术家。


到快毕业的时候,我突然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一种表达方式(绘画方式),觉得特别爽。


当时运气不错,我按照自己意愿去做的时候,得到了美院的肯定,得了奖,马上就有私人藏家开始定量收藏我的作品。


考云岐 先生是我第一个藏家,他跟我签了三年合同,每年给我三万块,三年结束以后,他从我的画作里面优选18张画作为收藏。他说你自己去画想画的就行。2000年的时候,这个收入比我预想好太多了,于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职业艺术家。


阿尔法君:考先生当时是很前卫了,在几乎没有画廊的时代,用了这样的合作方式,而且也有很好的眼光。

王光乐:考先生对艺术是很有热情的,专业方面是因为我们有个中间人,叫杨晋南,他是艺术家出身,做过经纪人,他提出这种合作方式。当时我的老师刘小东也有推荐,各方面的机缘,最后很顺利的达成合作。


阿尔法君:他们当时就是收藏了作品,有去进行市场化运作之类的吗?

王光乐:没有,对方有这方面的描述,但我根本没注意听,我只想着有那个收入就很不错了,能保证我继续去生活和创作,我在望京南湖渠幼儿园租了一个类似于工作室的地方,2005年我在索家村附近有了自己正式的工作室。

与考先生结束合作之后我就碰到了田恺,他和美国人Jan Leaming在北京地坛附近做了一个很有想法的画廊叫“一月当代”,由田恺引荐,我们开始合作了三年,这算是第一个独家合作的画廊。


2006年内地画廊开始有了一个很大的发展。之后还是因为田恺的原因开始跟AYE画廊合作,我的第一个寿漆系列的作品展览,就是在AYE实现的

2007年王光乐在AYE画廊的“寿漆”系列个展


我的作品中早期“水磨石”系列主要是考先生收藏,更早的“午后”系列画了十张,考先生也有一些。一些实验性过度的作品主要是一月当代在代理。


阿尔法君:那时候您的作品和当时的主流风格,比如政治波普等是不同的,在国内也非常先锋,观众能读懂吗?

王光乐:我不太在意别人能否看明白,我就是自己想要这么去表达。做的过程中有些反馈,有些人很惊讶,有些人没什么感觉。


创作


阿尔法君:您是96年考进中央美院,那个时候这样画画也是比较不一般吧?


王光乐:那个时候大学还没扩招,属于很精英化的一种教育,老师比学生还多。央美附中毕业我直接进入央美油画系的一画室,导师是靳尚谊、朝戈、杨飞云等先生,学习的画法都是偏古典主义的,当时外面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关注学院外的当代艺术,很喜欢方力均作品,他的作品和一画室的酱油调形成很大的反差

毕业创作我没有去画很大的题材,或者主旋律什么的,比如矿工之类的,这些不能满足我当时内心对于绘画的需求,我想要表达我自己的东西,虽然当时还没那么明确。

王光乐《下午3-5点布面油画160x70cm 2000


那组毕业创作叫“下午3-5点”,我画了黑乎乎的屋子里,一个下午的一束光。这样一幅画,因为“没有形、没有色、没有体”,学校审稿几乎没有通过。


展览的时候,我害怕作品影响不好就放侧屋了,后来朝戈老师让我把画挪到正厅,那一刻,我就是知道我的东西被人看明白了,得到反馈了,后来这件作品拿了院长奖


阿尔法君:后来“水磨石”“寿漆”和“无题”这些系列怎么来的呢?

王光乐:我在东辛店工作室的地面是水磨石,我当时在延续画之前“午后”这个系列,那束戏剧的光我一天就画完了,但作为背景的水磨石地面画了一两个月,这个过程的时间和我描绘的下午的具体时间很不一样,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开始逐渐消解了自然光在画面里的重要性

王光乐 《午后之九》 布面油画 180x140cm 2002年


水磨石是在当时社会意识形态比较单一的时期,全社会都流行的一种建材,表现了那样一个时代特征。

王光乐《水磨石090105》布面油画 146 x 114 cm 2009


当然我在意的主要是创作的时间和过程,水磨石这样反复的叠加和覆盖,让我想到小时候家乡葬礼的习俗——老人每年会自己给自己的棺材刷油漆,像是在为死亡做的一种准备。我一直对终极的事情会比较敏感,于是就把这个事情引入到画面里面,每天去刷一遍,刷子画不下去了就停了,也用了那个习俗来命名这系列的作品,于是就有了“寿漆”。

王光乐《110703》布面丙烯 146 x 146 cm 2011


“寿漆”这个系列的作品,表面是抽象的,背后可以读的故事比较多,也容易让人形成一定的概念,也是针对这个概念化,有了后来的“无题”系列。“无题”形式的要素要更多一些,因此画面可感受的因素也更多。

王光乐“无题”系列的作品,2015年7月在北京公社《六块颜色》个展


我不太在乎艺术的具体类型,我考虑的是形式,有没有把要表达的观念呈现、可视化,虽然其中观念不能被直接看到,但可以通过哲思去“看”到。


最好的合作


艺术圈里,艺术家和画廊的关系通常被比喻成情人的关系,能长久相处好,是极难的,王光乐和北京公社的十年合作,在中国不长的艺术市场时间里,可以说是典范和佳话了。

2009 年王光乐在北京公社第一个个展《王光乐》


阿尔法君:您和北京公社的合作今年应该是第十年了,这么长时间的独家代理关系也算是业界佳话了,能聊聊么?

王光乐:2007年左右,我开始对画廊有一些认识。那会看798的画廊,特别喜欢北京公社,他们很多展览都非常有实验性,也很敏锐,很讲究,又指向很多问题。虽然很喜欢但是我的性格是不太会去主动推销自己的。


冷林2002年从德国回来,我们留过电话。2008年,他打电话给我说很喜欢我的作品希望合作,于是我一口就答应了,这是我觉得很理想的一个事情,就像你喜欢的人,她也爱你,这种感觉非常幸福。

我们合作到现在,都非常满意。

2011年王光乐同名个展,是在北京公社的第二次个展


阿尔法君:您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您们合作这么长的时间还彼此愉快?

王光乐:国外很多艺术家和画廊合作有可能一辈子,我们合作刚刚10年,算起来也不算太长。

王光乐和冷林(左)


在我和冷林之间有多重关系:老师、朋友、经纪人、评论者。而我单方面更愿意把他比喻成我的教练,事实上我的专注、延续性都是基于他的引导。合作要长远应该在更底层有一致的理念,我记得我们开始合作时,我问过冷林为什么开画廊,他说就是想做些不可思议的事,我对他所做的和说的一致性折服。另一个原因是,他是一个特别羡慕当艺术家的画廊主。


而我在理念上是认为艺术是无价的,市场里面的价格就是一个量化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被量化的就不是艺术了,我对内在的东西更感兴趣。


公社的合作,完全覆盖和弥补了我没有的能力我也没有别的太多的需求他们也没有对我有任何的要求,比如每年需要画多少画之类的,创作上从来不会去给我干预彼此非常的默契,做完了一件事情互相说声谢谢,这应该是合作最完美的境界了。

我也相信艺术自己会产生能量,艺术自己有传播的动能,艺术就跟知识一样有传染力,需要被人吸收,你不用去争取,只要做好自己的部分就够了。


比如说我的作品通过公社可以覆盖到亚洲,国际上可能靠佩斯把我的作品辐射到美国,欧洲,但其实我自己从来没有去跟他们提展览的要求,所有的展览和传播,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2015年,王光乐个展《王光乐:六块颜色》是在北京公社第三次个展,也是距今最近的一次在公社的个展


阿尔法君:能给大家一些建议吗?

王光乐:因为人和人的合作,必然会有一些你高我低、摩擦……因为我没有要求,没有很多的期待,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好。

所以我的经验其实不适合别人,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的一套哲学之上的。比如我说我没有要求,是因为我认为首先得相信艺术,艺术具备能量,艺术自己就会去发展,干嘛要那么多人为的努力去搬来搬去,这种人为的驱动力和艺术自己要去发展的驱动力是不一样的。

王光乐2012年在佩斯纽约的个展现场《王光乐》


阿尔法君:记得2012年您开始在纽约佩斯做了个展,有很大反响,您和佩斯这样的国际顶尖画廊合作是什么样的感受?

王光乐:我没有去参与里面具体的事务,主要是冷林在安排,2012年在佩斯纽约做过个展,我自己感觉这样的大展似乎对于自己太早,但是他们的老板当时告诉我“有扇门打开,你就往前走吧”,这也让我感受到了犹太人的智慧。

2019.1 王光乐纽约佩斯《双色》个展

2016.3 王光乐在伦敦佩斯《黄色》个展


我觉得我一路都是很幸运的,在纽约做展览也明白了一个事情,就是作为中国艺术家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我这么年轻就可以在这么好的画廊做个展,但是很多在纽约的艺术家,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个展时,画廊的很多布展的助理,他们实际上也是艺术家,但是在纽约这样一个极度发达的生态,他们的机会很小,在这里做个展几乎不可能。


艺术和艺术之外


阿尔法君:您的心目中艺术是什么?

王光乐:人出门的时候要想着穿好一点的衣服,这就是艺术,就是人性需要。艺术关乎个体,是人的生存结构里面必须要的一环,生存就得有艺术,没有的话人生就找不到意义。


有些人觉得不必要是因为他们没注意到,但是有一天当他们面临死亡等终极问题的时候,会去想活着是为了什么,艺术可以提供一些意义,一些绝对的价值,不像科学这些是手段性的相对价值。

艺术在今天被商业社会包装的太华丽了,其实真正的艺术是特别朴素的,就是你一转身,某一刻的体会,就是艺术


艺术也不一定在经典的作品里面,经典的作品可能就是在当时那个社会系统里容易解读的,好翻译的而已。比如梵高,到今天已经被严重符号化的了,未必是真实的艺术,艺术可能早就走了。


艺术像是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蛇,每个时代会退下一层皮,那层皮就是所谓的艺术史


艺术并没有门槛,艺术容易被知识化,但是一被知识化艺术就没了,所以没文化的人可能最真挚,最懂什么是艺术。



阿尔法君:艺术家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怎么融入社会?

王光乐:艺术家应该先考虑清楚自己的能力,自己想要怎么过,然后再是表达什么,你的东西有没有打中艺术的脉搏,这样艺术生态自然会把你卷入到这个中心来。


艺术既“一无所用”,又“无价”,我毕业的时候就认清了这样的本质,艺术没有任何“功用”,你别指望他能换钱。


市场的量化是另外一回事,你的作品有一天卖了300万,很多人会关注你,但是也不是真正的关注。艺术家对于市场波动其实是没啥感觉,因为始终艺术才是最重要的


政治,经济,哲学,艺术都是平行的关系,只是各自层次不同,视角不同。我自己在艺术角度去说话,艺术有非常强的特征,是艺术家被政治经济生活挤压后的一种感觉。对于我来说,我的抽象是抽取我整体的生存感受,抽取完通过一种抽象形式表达出来。


我相信越个人的东西,越体现整体的社会面貌。



阿尔法君:您可以说是年轻艺术家里最有代表性的“一线”的艺术家了,您在这点上有认识或者压力么?

王光乐:我没有给自己去设定一个形式主义的人设,搞形式的艺术家对形式最敏感,也就是对形式主义最反感,他要做的工作恰恰是去破除掉形式主义。人生不是设计出来的,是遭遇和实践出来的,我完全没有偶像包袱的人设在那里。所以这些所谓的称号,并没有给我创作带来什么影响。


我的创作是我在这个时代生存的表达,我不能够把自己放到一个真空里去。我每天都生活在现实中,所以也不用担心创作瓶颈之类的,永远都有说不完的东西。



阿尔法君:近期有什么创作和展览计划?

王光乐:创作我一直都是延续,没有说有突然爆出来一个点。

具体的项目我会做两个,一个是八月底“北京当代”博览会公社的展位是我的个人项目“作品的公寓”,我把画库搬到展位上,里面挂着近百件年轻艺术家的作品,而他们几乎都还没有进入画廊系统。另一个项目,Dior Lady 找我设计的包,用我寿漆的作品,他们的选择,剩下来我自己来做,我来处理形式,利用DIOR这个管道,把我要说的说出来,在ART021来发布,同时配合这个发布会在上海展览中心的广场上会做一个夯土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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