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韡的另一则故事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601   最后更新:2019/08/13 09:30:50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另存为 2019-08-13 09:30:50

来源:打边炉DBL



8月4日,梁绍基与梁铨双人展“益”于顺德华侨城盒子美术馆开幕,以下是《打边炉》对艺术家梁铨的采访,问题已隐去,发表前经过受访人审校。


采访过程中,我们和梁铨谈到了他的童年,这部分内容将经过整理和编辑后,于平行媒体《打边鼓》即将推出的“艺术家的童年”栏目中单独发布,敬请期待!


采访:黄紫枫、张麦

编辑:黄紫枫


1、老人家的展览

认识梁绍基是在1964年,我考进附中读一年级,他是四年级的学生,大家都住在一幢楼里面,走动走动就认识了。他比较喜欢思考,画风也不是当时苏派流行的,祖籍是广东人嘛,估计家里都有海外关系,那在当时是不进步的,根本没有可能读大学。后来他被分配去台州工艺美术厂做编织,我去了浙江丽水地区的文化站,多年下来都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这个展览一开始好像是开玩笑的,说到我和梁绍基都是老朋友了,不然就一起做一个展览吧。后来随着准备工作的一路进行,还是觉得要做就认真做,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能让老头子展览很不错了,得好好地对待。

虽然是双个展,我很尊重梁绍基长时间养蚕的经历,在一个展览中,我平面的创作和他立体的作品之间是相映成趣,整体的视觉效果也会更微妙。以前我们都在各自的线索上创作,互不交接,既然这次有机会在一起展览,想要创作一部分能够彼此呼应、串联的作品,内在的线索就是蚕。对我来说,这个展览一方面是我去配合梁绍基老师的养蚕经历、他作品中蚕丝呈现的奇妙世界,另一方面,在配合的过程中展示这么多年来我努力的方向,通过不同的侧面一起把展览做得有一些特点。

毕竟是个老人家的展览,不像年轻人,初出茅庐,鲁莽一点也没关系,我们的思考是如何再深入、成熟一点。深入是作品制作方式的深入,对作品思考上的深入,把自己的事情做到位,尽量让作品不要流于表面,往里深挖。这次的展览有几幅作品我画了一年多的时间,不停地调整,不断地思考。

2、蚕

看到梁绍基养蚕、对桑叶的态度,便以“蚕”这个主题向他致敬。虽然是向他致敬的作品,其实也表达了由蚕生命状态的启发,引申到对人生的思考,成为我的新作品母题。

像蚕房的作品,蚕终其一生,都在一个小空间内吃桑叶、吐丝,直至它生命的终结。映射到每个人的生活状态,不都是这样,在一个小空间内工作、学习、生活,度过一生吗?我尽量把养蚕的方格子的概念表现得完美,还充盈着生活的情绪,甚至有一定的小快乐,但所有的情绪表达都完成在狭小的、有限空间之内。

蚕在黑暗中吐丝、成长,到咬破蚕茧,那一瞬间,光突然射入黑暗,于是蚕离开了它的小空间,成为蛾,向更自由的天空飞去。我想保留蚕的这个瞬间,画面上每一个圆圈外面都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光,对蚕来说,这个瞬间也代表着死亡,但或许当蚕看到这么亮的光,感受到的未必是死亡而更多的是喜悦呢?地球上每个人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对于宇宙来说,地球又是再小不过的一个点,人生不过是一闪而现的刹那,一刹那,谁又知道是喜是悲呢?


3、致敬

致敬,是用我的方式来表现别人的意境。致敬是一种很谦卑的态度,这是中国文人的优点。好东西就是好,承认好有什么不好的呢?就算是我也不错,但是他们这点比我好多了,我向他致敬又有什么不对呢?像是杜尚在蒙娜丽莎上加了两撇小胡子,我相信他就是开个玩笑,内心还是尊敬达芬奇的。玩笑也是一种态度,why not?这种玩笑精神并不会妨碍达芬奇的伟大。

过去有清四王学黄公望,那也是致敬,但我觉得他们学的太规矩,缺少了鲜活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四王学黄公望,到底有没有去富春山居走一圈。我在美院教书的时候,有一年来了个德国留学生,第一个假期就租了一条船,从杭州到桐庐,把黄公望富春山居的地形全看了一遍,回来后再和我分享她的感受。这是一种真正的尊敬,中国许多画山水画的人都没想到要去做这一点。


4、禅

我没有宗教信仰,不用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信奉的主,但我相信禅宗,禅宗能用一种道理能把生活的现象说通,说得我自己能接受,能解释生活,我就坦然了。禅宗是通过渐修实现空,每一个当下有其不一样的语境,珍惜了,也是一段好时光,天天都是好日子。创作上的话,十几二十年前,确实是受到禅的影响,有一种对虚无的追求,但是后来讲的人太多了,再讲有点傻,现在基本上也很少在创作上提禅了。

5、文人画

我喜欢中国的文人画,文人画中有种清淡高雅的东西。中国艺术给西方提供的可能性之一是节制,文人士大夫的节制,从不过分,不像西方流行的艺术风格,从表现主义到黑人艺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都是没有节制的艺术。文人精神实际上是一种清流的思维方式,不随俗,保持洁身自好。我也谈不上在实践文人精神,只是因为喜欢这种方式,自然流露出对文人、文人画形态的模仿。为什么是模仿?我们现代人对中国文化的知识结构肤浅得一塌糊涂,《古文观止》是古代的读者文摘,是最普及的文本,现代人还觉得很深奥。一切在时间的面前都很公平,只有作品好坏这一个标准。我始终把自己归结在传统的范畴里面,尽量往深处走,往好的作品去靠拢,我知识结构不允许我再做新的内容,我的体力也不允许了。

6、日记


日记我一直坚持写,今年70岁,也写了四十多年的日记。到现在每天还在记,不过现在记得比较简单,基本上是写流水账了。写一段时间日记再回头看,你会找到一个很亲切的自己,但这种乐趣也要在很舒服的环境当中,多少我的老师就因为写日记被抓起来了。反省只在于内心,不在字面上透露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想多了,用不着说太清楚。佛说,不可说。


7、展览

我自己很少去看别人的展览了,太累。到台北故宫去,一般旅行团从最外面往里走,我是一进去就到最里面,几张好画,看上一两个小时,看他怎么起笔,怎么画第一笔,上面一块石头怎么画……我就这么用眼睛,根据他画的每一笔,再走一遍。而且我现在有Instagram,那上面能看到很多画。看到一幅抽象画,全世界类似的画一点就都出来了,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可以解清楚大概的情况,再有一两个好的画家到香港去展出,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的老师告诉我,坏画不能看太多,眼睛会看坏的。

我经常跟年轻艺术家说,一年要尽量参加一两次展览,在展场上你可以发现自己作品的问题在哪里。在工作室和展场看作品很不一样,作品在展场里,就像化了妆站上T台的感觉。在展览中看自己的作品,总有种他者的概念,用一种新的眼光来看,看能出很多新的问题,而且跟其他作品放在一起的话,作品间会形成一种新的语境。这次我看到的问题就是,我的作品还是以平面为主,在现代艺术越来越向三维立体,甚至四维靠拢的情况下,我要如何去打破作品平面的局限性。

在美术馆做展览,艺术家总希望拿出自己喜欢的东西,然而自己喜欢的、酷的作品,往往是不漂亮的。画廊的展览,不管再怎么清高,总都希望好卖。相较之下,美术馆选作品更多的是学术考虑,对艺术家更尊重一些,对艺术的规律要更尊重一些,不过这个美术馆也指的是部分美术馆,并不是什么北京的一些美术馆。我现在很清楚了,只要我在画上加点颜色马上就能卖。大陆有很多不成熟的藏家,因为不成熟,他们自然会喜欢鲜艳的、表面的东西,得保持警惕。他们的眼界决定了他们的喜欢,我不能左右,但我可以控制让自己有限的作品进入市场,口袋里有几个零花钱用一用,生活过得去就好了。

8、改画

前段时间我在台北看了一个莫奈的画展,看一下我就明白了,他的画,签名了的就是他认为已经完成的,画展中还有五分之二的画都没有签名,那些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完成他就去世了,即便我们现在看来这些画都蛮好的,也都展出了,但对莫奈来说,没签名,他肯定还不满意。

我流露情绪的作品不多,偶尔画面触动了我的记忆,索性就表现下去,一般来说这样的画不会有太多的改动,情景是可意不可言的,画下一笔绿,正好对应了我脑中的那抹绿,想法正好凝聚在了一个点上,也就无须再改了。改,一般是纯抽象、理性化的作品,觉得还没达到,可以再继续。改画是一个自我批判的过程,我改画,起码是现在我讲话越来越简单,把以前啰嗦的地方改掉。这之间是需要平衡的,啰嗦也会造就丰富的细节,极简把握得不好便苍白了,始终要以新鲜的态度对待作品,眼睛不断看,保持清醒,留住鲜活的东西,不然会成了“制作”。

一张画可以永远没有休止地改下去,有可能会改坏,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改坏了,只好算了,这世界要这么多画干什么呢?我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得很大,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在创作、修改的过程中不断思考,得到各种各样的满足。说难听一点就像伟哥,如果没有伟哥,被男生拍一下肩膀就生孩子,这样不好吗?还是要享受过程,伟哥就是增加过程,艺术创作的过程也是一样的,得享受。

9、颜料

进口颜料的质量要好多了,其实颜料也不是高科技,所谓质量好,就是心里想着艺术家。我们中国的颜料,大部分想到的是赚钱,掺了很多杂质,颜料都像是塑料一样,不亮,是心的问题。

10、转变

创作的转变跟思考有关,跟生活没有太大的关系,生活还是照样在生活。我一直想追求变化,偶然找到了一种方式,就先变一下。2000年的时候搬家找到了一个旧洗衣板,突然想到可以借鉴洗衣板的线条和结构,于是出现了很多横线条的作品。颜色上也开始追求单纯,用一种空白的范式来规范我的画。但是最近我也在打破这种方式,老了以后,不能再做纯色的东西了,不然单纯的颜色越做越老气横秋,所以我有意在年纪老的时候,在画面上多增加一点色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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