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华:坪山笔记
发起人:橡皮擦  回复数:0   浏览数:1579   最后更新:2019/05/09 11:20:21 by 橡皮擦
[楼主] 欧卖疙瘩 2019-05-09 11:20:21

来源:artnet


安迪·沃霍尔,《不知名摄影师》(Unidentified Photographers,1981),匹兹堡安迪·沃霍尔博物馆。图片:© 2018 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Inc. / Licensed by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有人可能会认为,近期对黑人艺术家作品的持续关注,可能会减轻多年来将黑人艺术被拒在主流画廊和美术馆门外的压力。


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非裔艺术家似乎开始全面发力:艺术家可海恩德·维里(Kehinde Wiley)和艾米·谢拉德(Amy Sherald)公布了他们为奥巴马夫妇创作的官方肖像画;Martin Puryear成为连续第二位代表美国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非裔美国艺术家;说唱歌手吹牛老爹(Diddy)以2120万美元拍下了克里·詹姆斯·马歇尔(Kerry James Marshall)的《昔日》(Past Time);而Rashid Johnson的导演处女作《Native Son》也在HBO热映。

这些变化自然而然地引发了媒体的大规模关注(有时候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意味),但很多黑人艺术家却认为这样的范式本身就带有独特的挑战性,同时也未能真正改变存在于主流艺术界中的种族偏见。


为这篇文章而接受访问的非洲裔艺术家中,许多人表示尽管艺术行业的守门人们现在已经开始关注黑人文化领域,但比起他们的白人同行们,所有其他有色人种艺术家想要和艺术圈的掌权者们,建立起坚固的联系则会面临异常的困难。如果黑人艺术家能够占得一席之地,他们势必需要在这样一个黑人文化并没有被充分理解和接纳的系统中,自己充当倡导者、翻译者和推动者的角色。


顺势而为


挑战很早就开始了。 “比起白人艺术家,(黑人艺术家)对选择必须更加谨慎,”以代理黑人艺术家而闻名的Jack Shainman画廊总监Joeonna Bellorado-Samuels表示,“他们要确保作品以一种具体的方式得到呈现和表达,同时为作品赋予一个特定的语境。”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人艺术家逐渐取得一定的地位,艺术策展人和画廊主相比之下却少之又少。所以,将作品置于某种语境中的任务就落在了创作者的身上,抑或是寻求少数可信赖的他人。


跨学科艺术家Steffani Jemison的作品主要研究的是文化进步的概念,她表示由于白人策展人太害怕而无法写新闻稿,所以她经常自己撰写自己的新闻稿。她补充道,当她成为展览中唯一的黑人艺术家时,有时自己就会被视为黑人群体的发言人,并被要求发表演说以拓展公众的理解。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黑人艺术家拒绝接受本文的采访,并解释说这样试图界定黑人艺术家之间一个共同问题的行为,可能会抵消他们将重点放在作品上的努力。

Steffani Jemison,《启示》(REVELATiON) ,2017。图片:by David Dashiell,courtesy of MASS MoCA


Bellorado-Samuels还提到,黑人艺术家时常会感到压力,想要尽可能多地进入到艺术空间(尤其是,历史上黑人艺术家通常被排除在艺术空间的门外)。有时,展览的组织条款会存在不少问题。


例如,Jemison几年前参加了纽约一个令众多人梦寐以求的机构展览。她当时很兴奋 ,直到后来她发现黑人艺术家“被隔离在一个区域单独放映”,Jemison说,尽管“只有为数不多的有色人种艺术家在这一项目中展出”。但Jemison和她的同伴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展览的附加品一样。为了在这些机构中获得应有的尊重,Jemison几乎自学了一个展览所包含的所有环节,从展览计划、教育到制作等


与此同时,艺术家Sable Elyse Smith仔细监督她作品的最终结果,并谨慎地找人协助她进行翻译。虽然Smith已经将一些权限交给了她的艺术经纪人,但她仍觉得有必要继续亲自动手。她需要检查墙签的文字和新闻稿,还在积极寻找那些能够了解其作品意义的写作者。


这些工作都是艺术家在一个已经相当严酷的时刻表安排外,无偿完成的任务。今年6月,Smith将在MoMA PS1展出她在哈莱姆工作室博物馆驻地时期的作品——这是一个令人垂涎的驻地项目。同月,她还会参加新美术馆的群展,而她的画廊JTT也将在瑞士巴塞尔艺术展上展出她的作品。


今年年底之前,Smith将参加另外三场群展,分别位于费城、弗吉尼亚和贝尔法斯特,此外她的作品还将在伦敦Carlos/Ishikawa画廊进行展览。而所有这一切之外,Sable Elyse Smith还有一份在里士满大学(University of Richmond)的教职,更不用说像为书籍撰稿这样的合作项目。


鉴于这些不断叠加的压力和困扰,黑人艺术家很容易就会感到职业倦怠。


何为“职业倦怠”


今年早些时候,Buzzfeed的文章“千禧一代如何成为了职业倦怠的一代”迅速蔓延到各大网站,引发了关于这一代人工作状态的讨论。心理学家Herbert Freudenberger在1974年首先提出了“职业倦怠”(burnout)一词,并表示这是一种情绪衰竭、态度消极又带有愤世嫉俗的状态,这种状态在那些从事广泛人际交往的专业人士中很常见。Buzzfeed的文章则重点关注了千禧一代所面临的社会环境,以及创造性工作和自我推销的新经济模式,如何导致了一种特殊的疲惫感和永远无处不在的社会压力。所有这一切,都是成为一名成功艺术家的重要要素。


但职业倦怠并不是单一群体的痛苦。这篇文章还引起了不同人群的共鸣,而且每个人的职业倦怠都来自于不同挑战。例如,Tiana Clark在回应Buzzfeed的这篇报道时说“黑人(问题)的倦怠感就是这样的,无论身处何种运动或什么时代,这个国家的黑人,数百年来一直处于这样的倦怠状态。”而艺术家Jemison则引用她的同行Hito Steyerl的话,将倦怠描述为一种共同的疲惫感,或者是“(组成)几代黑人经历的结构性条件


因此,黑人艺术家面临着双重倦怠压力,尤其是那些职业生涯在一个变化无常的市场中冉冉上升的艺术家,如同走钢索般随时可能跌落。而这样的压力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在1993年《Artforum》的一篇文章中,艺术家Lorraine O'Grady描述了当时与已经广受欢迎的让-米歇尔·巴斯奎亚(Jean-Michel Basquiat)见面的情形,并观察到成功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内心冲突。

1985年9月19日,周四。让-米歇尔·巴斯奎亚在洛克菲勒广场(Rockefeller Plaza)30号Steven Greenberg的办公室内,楼顶在举办Susanne Bartsch的惊喜生日派对。图片:by Patrick McMullan/Getty Images


“我有听说过关于剥削的故事......但这些的可怕程度,比不上一个白人朋友告诉我的故事:巴斯奎亚在经历了白人艺术赞助人都害怕跟他有直接接触后,在深夜绝望地打电话给我的朋友。连最简单的一个握手,对他们而言都仿佛是个地雷。我当时就知道艺术圈会把他完全耗尽,让他陷入困扰,”她写道。


同时,她的文章也说明了巴斯奎亚所受到的赞誉程度,是以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形式和其他黑人艺术家产生了关联。她描述说,希望将巴斯奎亚和那些在60年代曾崭露头角,但随之又放弃的黑人艺术家联系起来,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出现在那里,他们都停止了阅读艺术杂志。


尽管现在有不少忠诚而坚定的黑人艺术倡导者们——包括许多黑人艺术家本身在内,但艺术界权威人士们对这些作品的“发现”还是呈现出一种激烈的、随着经济形势大起大落的周期特点。如今,越来越多黑人艺术家因为巴斯奎亚的光环而受到了大量关注,但也有很多人担心这种关注的持久性,尤其是来自市场的关注持久度,以及这种新发现的热点作品所携带的隐患。

Sable Elyse Smith, “BOLO: be on(the)lookout”纽约JTT 画廊展览现场


“当艺术家的作品变得更为市场导向时,策展人就会转变他们的重点,但即便是那些持续不断支持艺术家创作的顶尖藏家们,还是会不自觉地看到作品的市场价值,”艺术顾问Lisa Schiff在最近的一篇专栏中写道。


Sable Smith谨慎地策划着自己的作品,才得以控制潜在的被利用的可能性。但其他艺术家就没那么游刃有余。“巴斯奎亚是个极好的例子,说明了艺术界是如何吞噬了这样一位黑人艺术家的悲剧故事,”Housing画廊的持有者、艺术经纪人KJ Freeman说。“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重演......我相信这是因为这种方式已经成为了一种既定模式;如果你是像巴斯奎亚这样的人,或者你是以这样的方式工作,那么我就能肯定可以从你的身上赚上好几百万美元。”


产生的负面效应


在对年轻医生的职业倦怠情绪进行调查时,Richard Gunderman教授表示“在其最深处,”产生职业倦怠并不是因为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而是因为“成千上万次违背了自己真正目的细小事件所积累而成的,”他写道,“每一次经历都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很难去发现。”


这种情绪也适用于艺术家们。他们需要向一群经常对自己产生误解的人不断解释,并捍卫自己的作品。这种压力其实已经不算是非常微小的背叛内心了——有时会让他们不得不再次思考为什么一开始会选择成为艺术家。

Steffani Jemison, 《Promise Machine》。图片: Courtesy of the artist


Night画廊代理的艺术家Kandis Williams,其作品探索的是黑人美学运动的议题,她还提到了另一种压力:在一个困难重重的黑人文化意象背景下,筑建起自己反抗的声音。“我们一直被消费,一直默默存在,”她如此说道黑人群体,“但我们一直处在一个被反对的位置上。”


对于藏家,尤其偏好并试图快速消耗黑人文化的现象,Williams并不是唯一一个感受到冲突的人。“白人藏家想购买能够代表黑人群体的作品,”艺术家Kayode Ojo说,“ 而且曾经有一度,你只能买一位黑人艺术家的作品。这样的事情现在又周而复始了。”


Williams始终相信,艺术圈的人们还是会倾向于重塑黑人的形象与叙事,和有关种族的狭隘定义保持一致。比如,有关黑人斗争史这样的故事已经被白人观众所接受。

加州尔湾UC Irvine美术馆,Elyse Sable Smith的《谁去看看》《Who Gets to Look》(2017)展览现场


“过去三年里,围绕着黑人艺术有一股高涨的热情与兴奋情绪,同时也有对其中特别的某几个方面产生强烈兴趣的讨论,”Sable Smith补充说。这位艺术家通过摄影、影像、文本和雕塑作品探讨了创伤、记忆和监狱体系等议题。“近来,对于‘大规模监禁’这个话题突然兴起了一股热潮,而它也可能成为了附着在我作品之上的标签。”


这一主题通常会和黑人议题产生联系,而Sable Smith特别会注意到艺术圈对她的作品中这样类似元素的利用。“即使是在和一些策展团队展开更深入的谈话前,”她表示,“你总是可以多多少少从邮件的字里行间感觉到缺了点什么,或是他们有进行哪些研究和投入。”


展望未来


有些艺术家表示,他们所感受到的压力,也正影响着他们计划开展职业生涯的方向。自参加过2017年巴塞尔迈阿密艺术博览会后,Jibade Khalil-Huffman一口气进行了六场个展,足迹遍布全美从佛罗里达到加利福尼亚的各个地方。他很幸运能够获得这些机会——展览的实现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与那些理解和支持他的艺术的策展人、艺术经纪人建立了牢固的关系——但他依旧认识到,要达到职业生涯的这一阶段,他需要付出多少额外的努力和工作。


在这一点上,他的社交焦虑变得非常严重,以至于他不会去参加很多开幕式或派对。而除了放弃社交外,为了满足对他作为一名黑人艺术家的期待,创作的压力也已经让他疲惫不堪。Khalil-Huffman通过加倍努力来展示他的作品,来弥补从社交活动中的缺席。同时,他也在认真思考要减少一些工作,多出时间从事教学。

Jibade-Khalil Huffman,《白人向我解释John Baldessari》 《White People Explain John Baldessari To Me》,2017。图片:Courtesy of Anat Ebgi;Photo: Art Basel


“除非(黑人艺术家)能够进入工作室博物馆(Studio Museum),”Jemison表示,“否则他们会继续被视为局外人,并且必须依靠艺术圈内人士才能取得成功。”


与此同时,新一代艺术家正在寻求为下一代创造更为友善和支持的环境。Sable Smith表示,她努力“为那些像我一样慢慢成长起来的艺术家弥补这种不足。”可海恩德·维里和Titus Kaphar等艺术家,也正在筹划他们自己的驻地计划,为年轻的有色人种艺术家提供一个安全的实验与发展空间。


艺术家Simone Leigh——她此前评论了黑人女性所面临的糟糕的文化环境,并且这种环境会最终威胁到她们的健康——已经开设了针对少数裔艺术家的自我关怀中心,以抵抗这种现象,而这也是作为她艺术实践的一部分。


艺术界要求所有的艺术家尽到他们应尽的责任,但许多艺术家认为黑人艺术家的职业倦怠是这些责任不公平、不平等的分配结果。 “我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争取变革而努力,”Jemison说,“即使这项工作(的结果)肯定超出了我自己职业生涯的范围。”


文|Melissa Smith

译 | Elaine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