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ula观点|中国“后内联网时代”艺术家渐辟蹊径
发起人:猴面包树  回复数:0   浏览数:1743   最后更新:2019/05/07 10:23:35 by 猴面包树
[楼主] colin2010 2019-05-07 10:23:35

来源:ARTSHARD艺术碎片  火



《罗马是个湖 - 飞行与火焰 4》

布面油彩 & 丙烯,210 x 150 cm

2019


这个世界上但凡是讲故事的高手,都有出色的表达能力,有人擅长用语言表达,有的人可以用和弦,视觉也是方式之一。


赵洋有种高超的讲故事的能力,每当故事开头,你永远也猜不出他即将叙述的场景会呈现出何种面貌。尤其当他把氛围营造的极其诡异之时,到了最后往往是一个令人发笑的场景。又或者,你以为他要讲一段如同革命题材惊心动魄的故事,听完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充满了悲凉的底色。


谈到回忆中灰色的部分,他会垂下眼神陷入回忆,但是过不了多久,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一种常年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每每即将要触及到事情隐秘的核心,他就又欢笑起来,转而成为了一种调侃,似乎讲的是微不足道的事。

《罗马是个湖 181029》

布面油彩 & 丙烯,195 x 195 cm

2018


但这些都是以及其欢快的语调讲出。事后再次复盘和回味,故事的气质都遥遥指向了赵洋无意间提及的四个字:“悲欣交集”。

艺术家赵洋


他故事的底色往往都带有这样的气质,而这种气质甚至影响到了现实——采访最后,我假装不经意提起,“听说你是吉林四平人,有个电影演员,贾宏声,他也是四平人。”


“今天早上我还在看关于他的一篇链接,结果下午你就提到他。我觉得这种机缘,其实很奇妙。”

《四平日报》对赵洋的报道


“我们在概念中生存,这往往是错误的开始,事物不应该仅仅如此,甚至绝非如此。


显性与隐性的特征,往往取决于环境,取决于在与其它事物间所形成的关系,或者类比,或者对立,或者是重复、蜕变、生成,或者在空间或时间中的关联,或因为人为、自然以及超自然所产生的因果……


任何细微信息都足以直指真相,只待发现的视角和破译秘密的方法。当并置参照关系产生时,一个观看的事件发生了,线索是阶梯,真相等待我们探寻。”


——赵洋

《罗马是个湖 - 飞行与火焰 1》

布面油画,90 x 70 cm

2014

《罗马是个湖 - 飞行与火焰 2》

布面油彩 & 丙烯,47 x 41 cm

2016


我的童年像被空投到了一座孤岛上。


我小时候有一种被空投在一座孤岛上的感觉。


我1970年出生,1976年毛主席逝世。1976年我6岁。6岁之前,很多情况下我有一种完全混乱的、混杂的,完全无法定型自己是什么的那种感觉。


我们家在四平,当时我姥姥瘫痪在床,不能走路。所以我父母其实需要一个帮手,虽然孩子小,也还能端茶倒水。那时候我姥姥能洗衣服,我就帮她接一点水,她就侧躺着洗。

曾经有个电影,《闪闪的红星》,里面有个主角叫潘冬子,他父亲是个红军,因为部队调动,一直不在,潘冬子就在地主家里干活。

我姥姥家的对门真的就住着一个地主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姥姥跟我是很亲的。但是我每天得干活,觉得自己很像长工。


一个是潘冬子带给我的影响,还有高尔基写的《我的童年》和《在人间》,我也会将它们经常勾连,那时候看小人书也看不懂,只能看画,虽然看不明白,但是他也有一个姥姥,他好像也是在照顾她。

高尔基,《我的童年》


如果说罗马湖对我来讲的感觉是灰蒙蒙的,我的童年就很奇妙,关于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想,我分不清。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是谁在奴役我,是谁让我在这里干活,或者说我是那个潘冬子吗?我的感觉完全错位了。


而且因为我姥姥走不了,她又怕我出危险,所以她不让我出她的管控范围以外,并且非常严厉。她也有很多朋友,经常来聚会的时候就讲一些鬼怪的故事,鬼怪对当时的我又是另外一种巨大的打压。


所以我跟其他小朋友之间没有一种孩童之间的沟通,我的童年像是一个孤岛,是闭塞的,在这种环境下、我就产生了自发的娱乐,完全自己跟自己产生娱乐。

《罗马是个湖 181202》

布面油彩 & 丙烯,198 x 305 cm

2018


我来北京住的第一个地方是一个很成熟的艺术区,那里有那里的趣味。


那个艺术区既成熟,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点诡异,是一种极其的安静,整个小区里很难见到一个人,但其实真的有很多人。后来才知道,那个小区后面就是一片公墓。


后来住到黑桥,黑桥也有意思,据说里面可能住了有十万人,但主要有三类人:


一是收废品的,二是干体力活的外来务工人员,还有一种就是艺术家。黑桥有好几个艺术区,我们在黑桥最大的一个的艺术区,光艺术家可能就有一百多户。


这不是最有意思的,黑桥的脏不是一般的脏,是一种触目惊心的脏。因为我们的艺术区没有引进城市自来水,只有自己打的深井。


北京地里打多深也没有水,有水也是重度污染,水肯定是不能喝了。只能对付着洗洗澡,但是闻着还有点臭鸡蛋的味道。


只要出了这个艺术区,外面就是臭水沟,垃圾堆,动物的尸体,如果傍晚出门去买个菜,那种动物尸体的恶臭,真的要把人击倒了。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黑桥原本是作为一个垃圾场存在,有着巨大的垃圾堆。一到冬天,成群结队的乌鸦就在垃圾里面找东西吃。这些垃圾又会滋生出腐臭的水,流到地里。在那样一个时间,在黑桥村待过,感觉挺悲壮的。

但是在那黑桥的那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问题,觉得自己变的比较平和了,比较安静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的品质。

《罗马是个湖 180705》

布面油彩 & 丙烯,210 x 210 cm

2018


“隐秘的星体,在安静的不动声色中永不休止地彼此远离,飘向更无知的空无,此时世界便坍塌成一种实相。真正的孤寂远离不安,淡然骚扰了惊恐。在那里没有了机巧与效率,没有期望与显示,艺术与时间便在极其缓慢的悠然中涌现。”


——赵洋



真正的罗马湖是不存在我们人世间的。


罗马湖对我自己而言,我觉得它特别粘稠。它不是罗马的湖,甚至罗马也不是一个湖,它只是罗各庄和马头庄之间的,一个偶合或者一个歧异,产生的一个窘境。

罗马湖(北京·顺义)


在黑桥时期感觉有些问题想明白了,似乎觉得看清楚了,自己也变的安静了。


但是在创作上有一种周期性,也许是螺旋式的走向,感觉又回到了一个原点。某些东西需要去解开,又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阻碍。有时候晚上我就会经常去罗马湖那边散散步,我自己也会在那里滑冰,却感觉似乎看到了某些黑暗的东西。

《罗马是个湖 180829》

布面油彩 & 丙烯,210 x 210 cm

2018

《罗马是个湖 180824》

布面油彩 & 丙烯,155x130cm

2018


这些经验更多的是自身绘画上的一个总结,一个新的认识。从绘画的表面来看,罗马湖更多的偏于意象,它并不是实在的,它是一片梦境。我是这样画一个真正的罗马湖,并不是罗各庄、马头庄之间的湖,是一个虚无缥渺的,是不存在我们人世间的。

《罗马是个湖 180806》

布面油彩 & 丙烯,210 x 210 cm

2018

《罗马是个湖 180924》

布面油彩 & 丙烯,210 x 210 cm

2018


“如果说有一样东西叫艺术,它是第四维空间,一个可拉伸的维度,它不可以思议,也不可以阐释,偏爱悠然与阻碍,你抓取,它就消失,你虚无,它便涌现。看似荒芜的画面才布满玄机,作品只是参照物,为了知道下一件作品可以不去做什么。卡夫卡说过:‘你没有走出屋子的必要。你就坐在你的桌旁倾听吧。’甚至倾听也不必,仅仅等待着就行了。甚至等待也不必,保持完全的安静和孤独好了。这世界将会在你面前自愿现出原形,不会是别的,它将如醉如痴地在你面前飘动。”


——赵洋

《罗马是个湖 180408》

布面油彩 & 丙烯,200 x 400 cm

2018

《罗马是个湖 - 飞行与火焰 3》

布面油彩 & 丙烯,104 x 84 cm

2019


悲欣交集。


我辞职那年快40岁了。因为从小就画画,所以我这一生都会被这个事情所缠绕,我从来不觉得出版社的工作是我要做的事,可要做的事一直也没有达成。到40岁的时候,对自身来说已经有诸多疑问。人就会迫在眉睫的真正深刻思考一些问题。

处在这种年龄,很多恐惧是自然而然的、冲刺性来到你的面前,就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是谁。


出版社的工作,我工作了15年,这15年间,我感觉像进了某个精神病院一样。


因为那种氛围是鸦雀无声,永远的鸦雀无声。它让我百无聊赖,既像精神病院,又像蹲监狱。


我要么看书,要么看报纸,但是那时候其实什么都看不进去。到最后甚至有某种混吃等死的心态。


但是有一点好处,我笔锋不辍地画了大量稿子。我觉得这是我现在创作的重大关联之一。还有一个重大关联是,当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思索很多事情。

《罗马是个湖 180709》

布面油彩 & 丙烯,200 x 400 cm

2018


大学毕业之前,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好。虽然受过那么多年的绘画教育,但是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么清晰的。经过这15年的工作沉淀,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好的,而且清晰的知道。这一点非常难得,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中,真的能让人在某些方面得到渐悟。因为实在是太无奈了,没有任何东西能救你。


不光是对绘画本身的思索,还有偏向于终极的、最终要解决的问题。李叔同临终的时候留下了四个字:悲欣交集。


我们只有在面临的那个场景的时候,才能够真实的体会到什么是悲欣交集。但当你真正开始思考,就会勾连出许多哲学方面的问题,许多我们无法回答的、无法表述的问题。或者简单点说,就是此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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