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始终在市场之中自习艺术
发起人:另存为  回复数:0   浏览数:2156   最后更新:2019/03/06 11:10:16 by 另存为
[楼主] 小白小白 2019-03-06 11:10:16

来源:artnet


2019年1月25日至3月2日,伦敦里森画廊“刘小东:失眠的重量”(Liu Xiaodong: Weight of Insomnia)展览现场。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刘小东的机器画项目于2016年启动,在2019年于伦敦完成了项目的最后一站并于里森画廊举办整个项目的回顾展览。本文为项目与展览相关画册中文章的节选,由詹姆斯·拜度(James Bridle)撰写。


关于作者:詹姆斯·拜度


一位艺术家,亦是一位作家,专门研究科技发展及相关的学科。不少画廊及机构曾邀请拜度参与艺术展览及文化活动。另外,他的文章曾刊登于英国《卫报》、《观察家报》、科技杂志《WIRED》、建筑杂志《Domus》、纽约文化艺术季刊《Cabinet》及美国杂志《The Atlantic》等,主题围绕文学、文化及科技网络。2018年,出版社Verso为拜度发行了新著《新黑暗时代》。内容检视大众对网络世界的谬误,并探讨科技是否真的能为我们建立一个更好的未来。


请浏览拜度的个人网页

查看更多他的作品及个人资讯。 http://www.jamesbridle.com/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首尔)》(2018),240×300cm,布面丙烯。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全靠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扫不停的新闻、社交媒体、无处不在的闭路电视与围着地球转圈的人造卫星,我们比从前所有人类都看得更多、更远,而这就是当今世代最具代表性的生活特征。方便是方便,但对某一撮人来说其实是颇为困扰的。面对这眼前变化多端的世界,以及一大堆汹涌而至的资讯,我们不习惯独立思考,认为自己没有可能影响任何事物,少不免会有强烈的无助感。难怪我们都被愤怒或冷淡的情绪所呑没,以致于只能从行为抗议与无奈退隐其中二选一。即使我们只希望陷入没有好梦的睡眠状态,也是徒劳无功。因为刺眼的街灯、嘈吵的交通、发光的屏幕及电子产品叮叮作响的提示,都令疲累不堪的人们无法以睡眠作为最后能够投靠的避难所。


作家乔纳森·克拉里(Jonathan Crary)曾在著作《24/7: 晚期资本主义与睡眠的终结》中提到:睡眠是人类体验中最不被社会制度剥削及最不受拘束的,然而各方面的管制系统及商业贸易正在对这和平的空间展开攻势。唯一有能力去颠覆上述压力的人是失眠症患者。虽然在漫漫长夜饱受煎熬、焦躁不安,但他们仍能在不能入睡的时候保持高度意识。作者克拉里对失眠症还有以下的叙述:


我们身处这多灾多难的世代,要面对,就要思考个人责任。过程困难重重,我们要好好把握失眠这个沉思的好时机。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宝马丁格芬工厂)》(2017-2018),250×300cm,布面丙烯。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首次发表作品《失眠的重量》的时候,刘小东在展览场刊内写道:“画画源于用物料作出某些特定的编排,从而去接触体验物质世界中既有的框架。换句话说,画画是对精神力量的抗衡。”然而这个既有的框架是什么?


这框架所包含的可以是无尽的。但人类的物料是有限的;人类画的画也是有限的。限于画的大小和画画的时间。画框是画的边缘,里面装着画家耗尽一生的意志与他的独立意识。在这意识之外,物质世界继续自由伸缩,无休境地发出光芒,摇曳于漆黑一片之中。要意会到这种种显现,我们必须领悟到物质内在的庞大框架,及明白何谓建基于一般意识之上的意图。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没可能的任务,但失眠人却有要解谜的执着。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卡尔斯鲁厄)》(2017-2018),250×300cm,布面丙烯。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若一个画家自问没能力达到机器般的劳动水平,他应该将自己跟机器的关系重新定位,因为机器的工作表现比人类更符合今天的生产需求,无间断的机械链正在支撑着整个经济效益框架。刘小东写道:“我们必须向机器学习。它们的毅力驱使一种即使没人监视也不会停下来的工作表现。即使这些机器正在取替我们、改变我们的价值观,我们还是要学会跟它们好好相处。”

2019年1月25日至3月2日,伦敦里森画廊“刘小东:失眠的重量”(Liu Xiaodong: Weight of Insomnia)展览现场。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当大部份人对机器存有消极的想法,刘小东则友好地认为它们只是比较冷静。他将作品中的镜头形容为“一位有智慧的老人,在非常客观和平静地观察这一代人”,或“一个拥有无限耐性的沉默老画家,对细节一丝不苟,重复地画着同一个情景。刻苦坚持,绝不让自己停下来,直至它成功将画中所有有形的物件化为抽象。”


机器的运作是以时间为基础的,而人类只能尽量靠近时间,利用对时间的认知去生活。目前展出于里森画廊的画作《时间》(2014)正是展览中唯一一幅刘小东亲手画的作品。《时间》所描绘的是南韩光州的一个场景。画中有一群年轻人,他们的注意力分别集中于躺在地上的一个身躯,和一件没有画进画中的事件上。画中背景是发生于1980年的韩国光州大屠杀的场地。当年大概有几百名支持民主的人被杀。画作由二十个板块组合而成,每一幅都在不同的日子完成。这样的构思加强了观众对时间流动的感受。画中人物的动作、天空跟所描述的主体感受彷佛都在变。时间好像是一个自我瓦解的过程,好像电影菲林一样,每一格都被之后的一格取替;亦好像拍摄Google街景的镜头一样,无休止地记录与更新街道面貌。

刘小东,《时间》(2014),20块画布,每块画布尺寸:60×60cm,总尺寸:240×300cm,布面丙烯。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刘小东用机器画的画中,有很多笔触被重叠地涂改着,制造出一种令人类难以理解的复杂结构。我们也可以把这系列的机器画看成是《时间》的延伸,逐步将艺术欣赏推向一种自动模式,不再以人类观点为出发点。我们姑且暂定这是机器画的画与人类创作的关系与分歧。正在画画的机器好比人失眠时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一天我们应该能穿过这个失眠的隧道,到达跟机器有内在联系的一个空间。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广州)》(2018),240×300cm,布面丙烯。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机器善于以不同的形式捕捉时间。法国艺术家及摄影师路易·达盖尔(Louis Daguerre)于1839年在工作室内把相机对着窗外的街景,拍下一张名为《坦普尔大街街景》(View of the Boulevard du Temple)的照片。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用机器记录到人类的照片,摄于这条巴黎大街早上最繁忙的时分,理应人头涌涌,但偏偏只能看见两个人影,他们分别是一个擦鞋的人与他的客人。原因是那时的技术要拍一张照片必须经历十多分钟的曝光,所有在这个过程中移动过的物体都会从照片中消失。这位擦鞋人的劳力碰巧将他跟客人深刻地印在这张照片中。就好像机器画的划一样,它会把镜头看到的人类自动删除,因为人类太渺小了,根本不值得放进去这个对世界宏观的诠释上。画中描绘的是道路与建筑物等超越个人的公共建设。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日常生活的架构与时间的本质。机器画的不是某一刹那的一个定格,而是幻变的风景。它逐秒逐秒地将景象累积起来,重重复复地画着。这个程式设定为画作带来一种独特的视觉质感。对刘小东来说,这镜头的特性是不可或缺的:


它沉默地观察社会及其变化,无休止地、客观地描画着,直至颜料变得很厚,厚得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压缩,藏于其内,包括每一分、每一秒。

2019年1月25日至3月2日,伦敦里森画廊“刘小东:失眠的重量”(Liu Xiaodong: Weight of Insomnia)展览现场。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就画画机器是绝对客观这个论点来说,除了以上述照片为例,指出摄影机本身记录的过程有选择性,还有第二个令人想不通的疑点,那就是意图的问题。设计师声称机器是客观的。然而在设计过程中,设计师的偏好及个人利益始终会是设计的依归。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采用数之不尽的主观看法。以镜头为例,其镜片的曲度、焦距、录影格式、宽频模式、容差、反应时间、缓冲程式及记忆体的大小等,都是某人或某团体的主观决定。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欧伯卡塞勒大桥,杜塞尔多夫)》(2018),250×300cm,布面油画与丙烯。图片:© Liu Xiaodong.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其实机器挺会骗人的。当画家谈及画笔的选择时,科研人员则在猜想每一点像素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演算法。在录影中被聚焦的影像动作又是由怎样的编码决定的呢?究竟是谁的设计?没有自由意志的机器应否是我们用来面对未来世界的伙伴?要思考今天的电子科技如何介入人性,影响我们跟地球的关系,首先,我们要懂得提出以上这些问题。


译 | Jack Harris & Choya 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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