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锦华×苏伟×魏然:我们是阿西莫夫未来世界之树上的蜂巢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883   最后更新:2019/02/09 16:22:06 by 毛边本
[楼主] 顾灵GL 2019-02-09 16:22:06

来源:Ocula艺术之眼  顾灵


托马斯·费尔施代恩,《被解放的普罗米修斯》(20162018),生物化学作品,大理石塑料管,不锈钢管,木材,手动液,压升降平台车,260 ×145 × 80 cm。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由安琪莉可·斯班尼克(Angelique Spaninks)、张尕与菲利普·齐格勒(Philipp Ziegler)共同策划的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主题展分为三个单元:“叠加:数字中的艺术”考察了数字与实体之间日益加剧的相互交织;“同类演化”展望了伴随着技术进步可能出现的人类与非人类的新生命形式;“机器不孤单”则从社会、环境与技术的角度展现了一种技术世界观——作为有机体的机器与作为机器的有机体。

三个单元在展场中不是割裂的,来自15个国家的50位(组)艺术家带来的约50件作品在广东美术馆的三层楼、12个展厅中混而陈之。大部分作品成组展出、与其他作品共享空间,也有些作品拥有独立的展示空间,如托马斯·费尔施代恩(Thomas Feuerstein)的《被解放的普罗米修斯》(2016–2018)占据了二楼的一整个展厅。展厅中央,真人大小的大理石雕像上穿插着黑色的管子,自养型细菌通过这些管子缓慢吞噬着它,“无机的石头变成了有机的’食物’”,周遭的绘画与文字描画了现场肝脏培养器中正在发生的生物化学过程——将人体肝细胞培养、发酵并蒸馏成酒精,使之“摇摆振荡于科幻与恐惧、乌托邦与敌托邦之间”(展签语)。

迪莉娅·尤尔根斯,《未来一秒即来》(2018),物化艺术作品。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对数字与现实之间日益加剧的交融及其对生活与意识的影响的忧思贯穿于这三个单元,也反映在与美国工程师范内瓦·布什(Vannevar Bush)于1945年在波士顿的《大西洋》杂志上发表的“诚如所思”一文同名的展览标题中。布什在文中设想了一种记录人类体验与知识的通用通信设备,预见了信息时代的到来。

正对着展览前言的一整面墙展示了《数字代码的编年史》(2017),由德国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中心(ZKM)赫尔兹实验室(Hertz-Lab)整理呈现了自1800年至今的数字技术演化史。通过AR(Augmented Reality,增强现实)扫描,从二进制系统的提出到图灵机的发明、从电子计算机的普及到不同编程语言的设计、再到当代电脑与人工智能——这是一张将展览所涉及的几乎所有技术都网罗其中的索引表。

夏洛特·贾维斯,《球体音乐》(20132015),DNA、肥皂溶液、吹泡机,视频,尺寸可变。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往前走一点,如果幸运的话,你会遇到一串从中央楼梯后面飘出来的肥皂泡泡——由英国艺术家夏洛特·贾维斯(Charlotte Jarvis)与欧洲生物信息学研究所的科学家尼克·戈德曼博士(Dr Nick Goldman)合作创作的《球体音乐》(2013–2015)。他们利用生物信息学技术将一段由克鲁泽四重奏乐团编写和录制的四重奏录音编码,存储在DNA里,然后让DNA悬浮在肥皂溶液中,位于美术馆后院的肥皂泡泡机不断制造着泡泡,它们从敞开的后门飘进展厅。

不少展厅更像是实验室而非艺术展览,例如在一楼同时展出了塔噶·布雷恩(Tega Brain)的《深沼泽》(2018)与吉尔伯托·埃斯帕萨(Gilberto Esparza)的《自动光合植物》 (植物核细胞,2013–2014)的展厅。布雷恩将水族箱交给了一对人工智能算法,通过调配土壤、水与水生生物模拟沼泽生态。埃斯帕萨的由蛛网般串联而成的大小球形玻璃容器与导管所组成的共生系统基于利马污水处理系统,通过将菌群在新陈代谢中产生的电能释放为间歇光能使容器中的其他植物进行光合作用。

吉尔伯托·埃斯帕萨,《自动光合植物》 (植物核细胞,20132014),聚碳酸酯、不锈钢、电路、木材、硅树脂、石墨、硅砂、活性碳和亚克力,200 × 500 × 500 cm。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在三楼的一个展厅中,沈瑞筠的《浅滩》(2016)以更具视觉美感的艺术造物温柔地回应了前文所述的生物实验室,但也同样延续了布雷恩与埃斯帕萨两位对于现实生态可能性的探询。融汇水墨、动画投影及半透明胶片剪纸等精巧细腻的媒介工艺,这幕单色迷你剧在嵌于墙内的一方类似小型水族箱的灯箱中循环上演。艺术家意图达成“虚拟的空间效果”,树影、鸟影、石影,影影相吊,不论是活物的影像抑或造物的剪影,都似囿于这方被观察检视的隔离空间,互联却孤独。

同样摇曳诗意的还有奥利弗·拉瑞克(Oliver Laric)的动画短片《中间状态》(2018),鱼虫、蘑菇与机械零件相生相长,全由一根线勾画而来,伴随着不紧不慢的弦乐流淌出一部看似永无休止、实则只有四分多钟的变形记。影片以温和有力的节奏呼应了“同类演化”单元对人类与非人类共享演化路径的思考。

沈瑞筠,《浅滩》(2016),综合媒材,3分钟,27 × 37.3 × 30 cm。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将物质与虚拟、线下与线上世界的边界搅浑模糊的还有迪莉娅 · 尤尔根斯(Delia Jürgens)的《未来一秒即来》(2018),睡袋表面与中国传统服饰内部印有被抽象解构了的岩石与矿物图像,显现出物质与图像的双重肌理。而林科的《我在这里》(2018)则把自己的桌面转移到展墙上,形成了空间皮肤,通过手机应用扫描即可观看艺术家预先录制的桌面表演录像作品——在这层桌面皮肤上弹出了一个延伸的虚拟空间,艺术家如魔术师般在桌面上以我们熟悉的拖曳、点击等动作展开表演。

这种转移不仅可以体现在图像层面、也可以发生在声音维度。冯晨的《光的背面》(2017)是位于二至三楼台阶转厅处大窗户的场地特定委托作品,唱诗般的和声控制着百叶窗的开合,指挥着空间的光线,也剪辑着一部实时的黑白抽象动画。

林科,《我在这里》(2018),增强现实(AR)视频装置,1分35秒。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现实与虚拟高度融合的未来还浓缩在被数字化的人类身形中,大型互动数字装置《YOU:R:CODE》(2017)呈现了一组“数字镜面”,是现场“最宜自拍”的一件作品。在不同的镜面中,你会看到自己或化身为一组依稀可见轮廓的代码,或变身为一团闪烁不定的多彩像素。其创作者贝恩特 · 林特曼(Bernd Lintermann)与彼得 · 魏博尔(Peter Weibel)认为在超人类时代(transhumanism),人类身形是“生命算法”的外显,是基因数据的群落;而在针对DNA作为信息存储媒介所展开的研发快速推进的今天,它更是数字代码与数据的媒介。

展览现场也有几乎不依赖视觉表现的作品——陆平原的三篇科幻故事怀着浓烈的孤独感探向未来。每篇故事都朴素地打印在一张A3纸上,由一双好像从墙后伸出来的机械手捏着。其中,《爱情考古‐1》(2018)讲述了AI时代意识与肉体分离后,爱或亲密关系都不再被需要的失落。这种失落或许能警示我们思考:是否真的要加速冲向未来?

贝恩特·林特曼&彼得·魏博尔,《YOU:R:CODE》(2017),互动装置。创意:彼得·魏博尔,构思及制作:贝恩特·林特曼,音频设计:路德格·布鲁默,雅尼克·霍夫曼。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在离广州驾车一小时的佛山,本届三年展的分展场——华侨城盒子美术馆展出了托马斯·萨拉切诺(Tomás Saraceno)的《人类纪》(2016),这部录像忠实地记录了人类有史以来非发射升空的最高纪录,一个由塑料膜等最基础材料与技术支持的热气球飞向宇宙,在引发仰望惊叹的同时也让我们将目光投向人类纪的不可逆、以及我们与之抵抗的意图。

托马斯·萨拉切诺,《飞行纪》(2016),精选飞行,2018年1月3日,澳大利亚珀斯,69分钟,9.41米;2017年9月23日,德国慕斯堡,87分钟,1876公里,1629米;2016年1月4日,玻利维亚乌尤尼沙漠,132分钟,13.56米;2015年11月8日,美国新墨西哥州白色沙漠,175分钟,11.2米。展览现场:第六届广州三年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2018年12月21日–2019年3月10日),广东美术馆。图片提供:广东美术馆。


“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并未提出一种未来,一种数字化加速发展所指向的未来,也没有指出一项结论,人类、机器与生态会如何共处的结论;此次展出的作品,却都或多或少让我们得以思考:我们想要的未来和结论可以是什么?展览所涉及的技术都是现已存在的,但加上艺术家的想象与重塑,我们得以看到更多不同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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