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金纪:闪光兑换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309   最后更新:2019/01/03 10:42:33 by babyqueen
[楼主] 陆小果 2019-01-03 10:42:33

来源:798艺术  王薇


“前提”童文敏作品展示部分华宇艺术中心展览现场


作为2018三亚艺术季&华宇青年奖入围展“前提”的参展艺术家之一,以及本届评委会大奖的获得者,童文敏的创作主要以行为的方式展开,并融合了绘画、录像等多种媒介。其创作往往从日常中的微妙感受出发,以一种诗意的行动及精练的形式表达自身对现实世界的探索及认知,并由此延展出丰富的内在意义及思考。

艺术汇:此次在华宇艺术中心举办的展览“前提”中,你的作品展示部分借用了草坪、铁架等媒介,呈现了你的行为录像及行为创作中产生的作品,请谈谈与之相关的布展考虑,并介绍一下你在“布展者之夜”的创作分享。

童文敏:策展人刘畑会跟每个艺术家讨论,以类似小个展的形式全面呈现每个人的创作。我在跟他讨论的时候谈到草坪,我以前曾用这个方式展出过作品《草坪》,当时也是在空间里铺了草坪,从水泥或木板地面走入一个真实的草坪,踏在泥土和草坪上的触感,闻到青草的味道,那种体验是不一样的,而且草坪跟我的很多作品也能够自然融合。铁架的设置可能是因为策展人考虑到整个展厅有20位艺术家,不能全部用墙隔离,需要通透的感觉。铁架的两边分别是我与另一位艺术家的作品,而且它跟我的“工厂”项目有些呼应。


在每晚的“布展者之夜”环节,两个艺术家会分享自己的创作。我的主要创作媒介是行为,大家一般只有机会看我的行为的录像,我想给大家最真实和最平等的呈现,就做了两个现场行为,这也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让大家去了解我的工作。我在“布展者之夜”做了两个作品,一个是四年前的旧作,很纯粹的在白盒子里的观看与被观看,并和观众互动的作品。另外一个是我晚上在海滩做的一个新作,这是我到三亚后构思的作品,它不需要观众在场,更多是用录像记录,这也正是我现在比较多的一个的创作方式。这样大家可以在两个作品中看到我不同的行为工作方式。


《草坪》行为影像 652018年


艺术汇:你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行为艺术所具有的何种特质促使你选择将其作为个人创作的主要表现形式?或者说,你认为行为艺术为你的创作及观念表达带来了怎样的可能性?

童文敏:我选择做行为也是很偶然的。在准备毕业创作的一年中,我尝试过绘画、录像,但总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不顺畅。毕业展览临近,我就直接做了一个行为,但我是在做完之后才从别人那里得知这是行为,而我以前对行为的了解就是艺术史上的那几张照片,然后我就开始对这一创作形式产生好奇。毕业后,我去听周斌老师在川美的行为课,当时正好有一个艺术节,有中外艺术家的现场行为,他建议我可以去看一下,看完之后觉得很有趣,想到那些老艺术家六七十岁,可能以后也不会经常来中国,于是我就跟着他们去西安的另一个艺术节,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有一个月,白天一起参加他们的工作坊、看现场创作,晚上密集讨论,我觉得这种创作方式很开放,可以运用各种媒介。

艺术汇:《城堡》系列是你今年创作的最新作品,这个系列分别创作于中国及德国,其中涉及了你以往作品中的一些元素,比如身体与自然、公共空间的关系,能否谈谈《城堡》系列的整体创作思考及其中不同作品的探讨方向。

童文敏:“城堡”系列的创作源于一次我走访重庆中梁村的经历,那个地方正在拆迁,门窗都被砖头封住,像传说中的鬼村,加上冬天发霉潮湿,整个人走在那里就很不舒服,但是村子的马路对面就是一大片未经修剪的人工草坪,看到草坪整个人就感觉很宁静。在村子旁边的小山上是一个有钱人花了十年时间修建的一座欧式城堡,里面养着珍禽异兽,有赛马场、会所,还没有修完,我们去城堡的路上,有个艺术家还摔了一跤,这感觉很讽刺。总之,那天的经历给我的感觉很魔幻。旧居、草坪、城堡,这三样东西竟然在同一个时空出现。于是,我决定根据这三个要素做一个项目。

我首先根据旧居进行创作,我想到了用爆破的声音充满整个废弃的村庄,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我背着一个梯子,胸前挂着一包鞭炮,用我的手持DV进入村庄那些被封的房子里,这些房屋各式各样,像建筑的抽样,所以除了手持DV,还有一个中景跟拍,这样可以捕捉到不同的建筑形态,还有一个机位是固定的,可以囊括村庄全貌,三个机位同步记录。我会在每栋房子中的某个空间放一个鞭炮,因为房子的材质、空间不同,所以放鞭炮的声音也不同,观众在不同位置听到的声音也不一样。


《旧居》行为影像 3小时20分钟 2017年


草坪元素的第一个作品是对着草坪写生,那个草坪看上去是一个整体,但细看每一处又有所不同,我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像绘画,既要有丰富的变化,又要统一到一起。而且我美院附中三年,本科四年一直都是在绘画,有这个情结。我也考虑将行为和不同形式媒介,比如绘画、影像、雕塑、装置相连接。这个作品是行为和绘画的连接,我在手上绑了五只铅笔,面对草坪的八个方向写生。手指运动的过程中,有时会感觉很无聊,有时又会很狂躁,有时又会很有激情,不同时间中人的情绪是不一样的。这个作品的重要性在于我彻底剔除了视觉层面的对画面的认知,画面的好看不是最重要的,行动和观念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就草坪给我的宁静感而言,我对这个作品还不是特别满意,所以我继续想还可怎么做。

城堡与人的生存空间有关,在想到这个问题时,我意识到衣服跟身体在空间上最贴近,我想做一件纯粹以草坪为材料的衣服,让它包裹着我。我在自己的工作室手工做了一件草坪大衣,裸体穿上,拍了张照片,但感觉就像一个时装片,我觉得不对,只是一张照片不对,还需要其他的东西,于是我就想到趴在那个草坪上,缓慢地站起来。因为衣服非常厚重,穿上后行动不太方便,而且那是过年的前一天,特别冷。当我慢慢站起来时,草坪上的泥土会掉下一些,划过身体,这时我感觉作品就顺畅了。

《写生-草坪》行为影像 5分钟 2018年


之后我又根据城堡做作品,我觉得人和空间关系的基本单位是手和脚的弧形运动,但是因为人要运动所以需要更多空间,我选择在六个不同场域里用纸包裹身体构建起自己的运动空间。纸随着我的运动在公共空间中变成碎片,有一种哀伤、飘零,甚至荒谬的感觉。不同场所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我在杜塞尔多夫的莱茵河边展开行为时,感觉自己很像一种生物。在云南的洱海旁,看到有人在放牛,我突然很想知道另一种生物是怎么看待我这种生物的,所以我又在牛群里面展开这个行为。

城堡系列还有一个作品是我在德国创作的,也是和空间有关。我在公共空间里,把录音笔戴在胸前,上方有床单掉落下来,慢慢覆盖我,录音笔收录的声音一开始是公共的声音,随着床单越来越多地覆盖我,公共空间的声音就会变小,更多的是我的呼吸声。当所有的床单都掉下来后我即兴说了一些当时的感受。旁边有很多人在观看,但他们只能看到视觉的部分,无法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我被床单覆盖着。那个被隔离出的个人空间及我的话语必须通过视频才能呈现出来。当你看视频时,当我的话语出来时,很自然的从物理的视觉的公共空间滑入很私密的个人的精神空间,后来我觉得和电影里的独白很像,电影里的独白也可以把观众一下拉入某种情感,叙事中,但是观众知道那是电影,是表演、是假的。虽然行为也可以说和表演有关,但是我觉得观众能感受和区分出那种真实感。而且那时我也在探讨行为和录像的关系,以前录像是单纯记录行为创作,但我现在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剪辑成三屏录像,更多把它处理成一个录像作品。

《城堡》行为影像 三频道录像 15分钟2018年


艺术汇:此次展出的《工厂项目》亦是你近年来创作的代表性作品之一,项目包含了在工厂打铁、摔打铁皮、在工厂生产的床上休息,及打磨、粘贴碎煤等一系列行动。为何选定“工厂”这一特定场域作为创作空间?你试图在这种重复性行动中获取并释放出怎样的信息?

童文敏:倪昆老师做了一个工厂项目,邀请包括我在内的艺术家去工厂创作。那时我理解的行为不是表演,而是去做一件事情,是一种很朴素的行动。其实在这个作品中我并不是要表达身体本身,身体只是完成行为的一个要素。那个工厂是铁艺加工厂,之所以对打铁感兴趣是因为我小时候有一个远亲是铁匠,我有这个模糊的记忆。我又看到工厂之前生产出口的床的广告册,床的样式会受到国际贸易关系的影响,还有哪些融合不同文化带有时代感的床的名称,感觉很有趣。于是我每天工作结束后就去工厂打铁,之后就在工人帮我组装好的一张床上睡觉,身体劳动后需要休息,这些都是很日常的。我个人觉得打铁是可视的、坚硬的,睡眠是不可视的、柔软的。工人的工作看似机械、重复,但观察久了觉得虽然他们凭借着肌肉的记忆工作,但因为不需要太多的脑力,所以可以想其它的事情,我打铁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天打两个小时,打完之后全身都是汗水。

《工厂项-打铁》行为 2016


工厂项目另外两个作品。我持续25分钟摔打一个长约594厘米的铁条,因为铁条有韧劲,我怎么对它,它也是怎么反过来对我,熟悉这个材料的同时也在认清自己的脾气。还有一个以煤炭为媒介的作品,我每天用手抓煤炭,运到炉子里,而且煤炭烧得好不好会影响铁打得好不好,完成打铁后,我就拿了一颗煤炭每天带身上,也不知道干嘛,有一天我用纸把那块煤炭擦得很干净,那种哑光的黑色很漂亮。煤炭是一种给现代生活提供能源的物质,作品中也有这样一种表达。我用纯手工的方式打磨,一天最多只能打磨二三十颗。制作过程经历了大半年,非常辛苦,后来还是在我妈妈的帮助下完成了后面的部分。

艺术汇:你的很多作品,如《放风》、《反射》、《眩晕》等,都展示了一种身体与自然的连接或互动,在这些几近抽离了时代、社会痕迹的作品中能够感受到某种纯粹的、诗意的气息,这种存在于作品中的自然因素是否蕴含了某种有意识的观念传达?

童文敏:很多人都说我的作品中有自然的因素,但它和社会、城市其实并不是隔绝的。比如创作《反射》时,我在贵州一个偏僻的村庄参加“羊蹬项目”,那里很热,白天我躲避着阳光,晚上甚至热得睡不着觉,好像离开了舒适的现代生活整个人都无法活下去,我意识到虽然人是从自然中来的,但随着生活的现代化,自然野性却正在消退。于是我就选择去晒太阳,在背上放一面镜子,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去面对它。我在这件作品中思考的就是现代生活的意义和野性思维。

“前提”童文敏作品展示部分华宇艺术中心展览现场


《眩晕》和《盘旋》的创作都是和汶川的红白镇有关,那是一个重建的村庄,典型的中国美丽乡村,人也很友善,因为他们经历过生死,看待人生会不一样。我们去考察的时候,和一个铁路工人攀谈,聊起他在地震中经历的痛苦记忆,就会觉得这个地方太沉重了,不想做任何作品。躺在水里的想法两年前就有,之所以没做是觉得太简单了,很多绘画、摄影都使用过这个形式,在那里我尝试着把它实现,期待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考察之后,我对河中绿绿的水草感兴趣,于是就躺在约6摄氏度的水里面做了这个作品。我在小河旁的水塔捡到一个老鹰的翅膀,把它带回重庆创作了《盘旋》,我将老鹰的翅膀与我的手臂相连,在我的日常空间里游走,即兴做一些行为、运动。我觉得老鹰和人都是动物,有些运动模式是相似的,我们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的生物。我捡到了老鹰的翅膀,就是一种相遇。

我做作品都是从很微妙的感受出发,包括《放风》那件作品,最开始源于我借着美术馆门口的穿堂风低下头吹头发的经历,当时我就产生了一种想在高处吹风的想法。那时我想跳出艺术创作的僵化模式,寻找一种更野的表达方式,有一个机会去青海驻留,我麻烦朋友开车带我离开西宁城区,去更远、更荒芜的地方寻找光秃秃的山,在城市和荒原的往返路程中,感受到更多的“野”,不是浪漫的,而是复杂的。我爬上光秃秃山顶,将头发与黑色的线及山坡上的9块碎石连接起来放风。我的行为最后都是极简的,我会抛开之前的情感和理论,砍掉多余的形式,只保留最主要、最直接的部分。

《工厂项目-594厘米的认同》行为 25172016


艺术汇:不同于那些对某种身体极限发起挑战的作品,从你的行为中更多感受到一种质朴的日常性,而且作品也无关于外在的具体现实,是否可以说你的行为创作更多是一种对个体内在感知及存在状态的探讨?

童文敏:也可以这么说。我没有直接去针对一种具体的现实,而是表达现实对我的影响,或者我对世界的认知。我是一个艺术家、一个个体,最后我还是会从自身的思考和感知出发,进行挖掘。我通过创作认识这个世界、认识自己以及复杂的情感。

艺术汇:行为创作的过程中往往具有不确定性,通常最终的结果是否符合你最初的设想?又或者行动的过程是否会带给你意料之外的收获?

童文敏:是的,行为创作确实存在不确定性,如果我能很清楚地想明白一个问题,就没有兴趣再去做了。通常因为我有一些想不太清楚的问题才会去做。本来我想通过创作知道答案,但是往往会在其中发现更多的问题,那就继续探究下去。行为不是戏剧,不能排练,有些东西是不可复制的,还有很多偶然因素,这也是我喜欢行为的原因,它总是带给你不确定和意料之外的惊喜。

艺术汇:能否谈谈接下来一个阶段在创作方面的计划?

童文敏:接下来我有一个新的项目,跟植物、运动、城市、现场有关。我之前去过日本福岛核电站附近,有一个村庄已经解禁,让我感触最深的是当人类被迫离开的时候,只有植物能留下来,而且长得特别好。植物变异了,这是否代表着一种新物种的出现?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看待这个问题。接下来我会去切尔诺贝利核电站,这里和福岛还不太一样,因为它发生核泄露的时间更久。我查了一些资料,那里的树长得特别高,有些野生动物已经回到那里生活了,而且有些地方已经开发为旅游区了。我并不是对核电站或核辐射感兴趣,而是对人类的遭遇感兴趣,觉得这里有一种毁灭的未来感,它是我们社会发展造成的问题,也是我们现在和未来都要面对的问题。


文:王薇

图:三亚艺术季&华宇青年奖、童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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