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硕:两个梦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732   最后更新:2018/12/21 09:55:30 by 毛边本
[楼主] 蜡笔头 2018-12-21 09:55:30

来源:日常陈述  文:余极


开幕式现场之一


2018年12月8日金锋个展《忧郁II》在上海的“要空间”开幕。

展览依据“要空间”展场的三个左中右结构,顺理成章地也布局为三个部分。观众首先进到的是第一个小空间,它走廊式地连接着左右两边的空间。这时,这小空间显得富余,因为仅有一件作品:在靠墙的长桌上放着一大叠《忧郁II报》,这是展览核心思想的载体。报纸观众可以当场阅读,也可自行取走。左边展厅是泥塑/装置,展览的主体部分,也是展览命题的起点所在。右厅是满墙的粉笔手绘,展览的关键部分。它是基于左厅题设所引发推导的逻辑内容,也是作品的演绎过程/结果作为视觉的物质化呈现的临场文献。此展所有作品不会保留,均为一次性只存在于展览期间,除了观众带走的报纸,但它第二日即变为过期的旧报而已。这是金锋的展览概念之所需,不是为了扞拒展示和收藏体制,而是他内心潜伏有一种抽象般的理想情结的简单使然。

开幕式现场之二

开幕式现场之三

开幕式现场之四


《忧郁II》因其所遇而应之。其展览内容细节,后面再述。

这次《忧郁II》展览与金锋以往的展览或作品显然迥别,虽保留了自己以往的一些方法和气质,但金锋觉悟于所面对的内外对象和执著的价值问题而憬然,隶变已悄然开始。

关于《忧郁II》,为什么忧郁?这还得从远处简单说起。

我们知道金锋作为经历过中国美术变革新潮的跨越一个世代的资深艺术家,曾几何时,在平面的现代主义实践中恣意妄行:反叛美术的工具控制性,也挑战大众的庸俗趣味,在形式上以前卫艺术批判精神的姿态,动用了拼贴、涂绘、实物、照片等材料和潇洒冲动的表现手法,创作了大量的综合材料绘画作品。继而还以行动绘画的方式——例如他站立在一块透明玻璃片后面,然后在玻璃片框界出的一个准“领袖像”范围里,连续不断地书写自己的身份证号码,直到中国地区唯一的这组阿拉伯数字彻底遮蔽掉他自己的头像,变成一幅复制数字的抽象画面——试图不断突破媒介自律,甚至更加随心所欲地以表演、现成品、录像、装置,甚至活物使用等方式展开了一系列尝试和创作。无论从早期的材料实验到观念挪用,金锋首先遐弃了架上绘画,以对身份认同的质疑开始了对意识形态的反思,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情愿的革命者”(reluctant revolutionist)。并逐渐阑入到“他者的现场”,如作品《以拍摄电影的名义》等,又以一种文化观察与转换的角度,甚至是角色扮演的俳谐方式,有针对性地谛视和清理一些历史文化典故,如《鲁迅宴请知识界》、《为农民学者刘增石服务》等。随即金锋自然地转向了对周遭现实的关注,以至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金锋的注意力和创作方向几乎定格于对中国当下社会的实时新闻和即时热点上,特别是对于争议事件的信息采集,有时候不必多想,说走就走,他立刻奔赴当地现场,不惜代价获得到第一手资料,甚至想方设法说服当事人参与到他自己的艺术作品中,典型的如作品《无字访》,以及《仿真警察》、《非常妖的头像》等就不一一枚举了。我没有与金锋具体谈论过这时期这些作品的创作想法和思路,但我知道金锋一度很热衷于斯。



我忖量金锋似乎是想通过社会事件的再装置化而把社会事件直接解押到艺术的铁轨上,同时在社会事件中去发现问题,并且试图将所谓的问题转化成艺术的问题,总之一切从问题出发,简单直接将“问题”投射到作品上,最后艺术变成了“问题主义”。社会事件本来就层出不穷,五花八门,复杂诡谲,在地十分敏感,它不仅是政治禁忌,也可能涉及到刑辟之事,这些社会事件的激烈程度正好吻合他的激进态度的广泛性焦虑。这当然地能够成为金锋源源不断的素材,但如果只是把取材的方法直接当成一种艺术转换语言,那么金锋自己的问题又在这什么地方:首先,金锋抉择这些社会新闻事件时还是有自己的取向的,基本节制在非意识形态下去关注和利用涉及人权的材料。金锋是严肃地等待这些问题的,虽然他没有能力去解决新闻事件中的平权问题,但是他有罗曼的解决想象力,就是重塑事件价值的主观现场,对真相表达一种情境式的看法和评价,有时仅仅只是对城市公共的二度提醒:事件在遥远的地方发生。如果这些没有正确生态系统结构的支撑,就不会是真正的自由介入社会,也是无法建立有效的“社会装置”的。金锋虽没有“持不同意见者”的标签,却似乎一直有一种激进态度要砸死那只生猛的“利维坦”。试问这种改编的微版现场是“艺术”的,还是“政治”的?如果要政治地做作品,没有或不需要这些事件材料就可以,把“社会事件”或者“事件材料”只看成一种锋利媒介是不科学的。可能训练有误,有时候我们不明确到底艺术家应该怎样去排演政治的艺术,也许这不只是金锋的问题,但是金锋曾经直怼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本身演绎的事件却远远大于金锋寻觅的问题,社会热点多如牛毛,金锋已然面对的就是那无边无际的沼泽地。


尝试与测试的过程或许还是美丽的,金锋一度在此寻幽入微,那么,究竟是钻木取火还是抱薪救火呢?这是个暂时无解的命题,艺术是巫术的圣子,它超越日常。政治不只是突发,它是常态,我们回到日常即可。今天,当代艺术机制就是一种政治,于是金锋回到生活形式的自我政治,进入新一级的自洽中⋯⋯

世界已经全球同步,在科技极速升级、商业物联智能、金融风云变幻、资源战争频发、网络无孔不入、文化瞬间弥散的资本主义制度下,中国当代艺术发展跌宕起伏,业已形成了一个自身有完备生存逻辑和游戏规则的当代艺术的机制,再次重申这一机制就是一种政治。诚然当代艺术作为一种高档奢侈与低级媚俗混合的媒介体满足了公共与私有的想象和占有,但是,作者与观众都可以“有权退出”和“自由介入”,这是它还最终有趣的民主的地方。面对这形势下新的迭代与盛衰嬗变,最近几年金锋俨然进入到一种自为状态。首先艺术家金锋是一个知识分子兼作家,他的自洽就是每日不辍地耕读写作。耕就是艺术创作劳动,读写就是研究与思考,这自动形成了一个循环流动的格局,对于业内全局变量而言,金锋处于一种静态函数当中,无需有隐藏的调用参数,他反求诸己,可以随机修饰变量,自我调动。显然金锋执有他山之石,独辟蹊径,开始绕过沼泽,精神抖擞以启山林了。

但是,金锋没有去追逐当下的显学和迎合主流趣味,而是回到自然内在,寻找自己的适应圭臬,开掘自己人生体悟和艺术经验中可能还蛰伏的菁华。于是,金锋介入到古老的理念中,在一个貌似与本行业没有直接关联的“形而上”通道上,从猜想和推论开始,撬动了自己的杠杆原理。但这次金锋仍旧不回避政治,以“数理”的“歧见”试图更加接近“政治”最本源的意义。

金锋在那个信道上找到的是一个起跳点:数。并跃出了一段段几何轨迹,这是一种跳频扩容的方法论,这路迳加载着信息,玄幻而烧脑。经过长时间魔怔似的边缘实践,金锋把它穿越置换到当代时空中,如是才有了金锋个展:《忧郁II》。

丢勒的《忧郁I》

雕塑泥稿现场之一


《忧郁II》,那么《忧郁I》呢?呵呵竟然是与“幻方”有关!

先科普一下,幻方(Magic Square)属于数论范畴,也可以叫数独。数独其实是应用幻方方法的一种智力游戏。幻方最早起源于中国,叫九宫格、纵横图等。基本幻方:它是将从一到若干个数的自然数排成纵横,变成各为若干个数的正方形,关键是同一行、同一列和同一对角线上的那几个数的和,都要求必须是相等的。幻方更加复杂的有完全幻方、乘幻方、高次幻方、反幻方以及幻方矩阵。

丢勒幻方


金锋是不忧郁的,日常时间淡定地读西方之书也看中国古籍。当重温美术史,在故纸堆里徜徉时,他再次阅读到一幅著名的神秘铜版画,他开始认真检视它——世界著名的丢勒的作品《忧郁I》。这不久之前他正着迷于研读“黎曼几何”,而《忧郁I》画中墙上有一个十六个宫格的数字图,就是世界上四阶幻方当中著名的“丢勒幻方”,也正是这个神秘的幻方触发了金锋的数学神经和艺术判断。他想通过它把丢勒的时空与中国的当下串联起来思考,于是决定彻底研究它,直至后来的创作构想,连同中间的几何推算、奇葩笔会,时间长达近一年。

《忧郁I》的作者阿尔布雷希特·丢勒 (Albrecht Dürer)是中世纪与达芬奇一样伟大的复合型画家,也是数学家、炼金术师,文艺复兴思想的终极体验者和践行者。令人深感迷惑的是他把他钻研的古代奥义隐匿在自己那些北欧神秘文化与文艺复兴风格相结合的艺术品中,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完全破解他一些作品里所包含的信息。比如《忧郁I》中的幻方,除了这是个挖空心思精确设计的一组巧妙关联的数字,且有很多种排列组合的演算外,他究竟还藏匿了一些什么秘密在当中?几百年以来令无数人绞尽脑汁,最终大都还是折戟沉沙,所以,“丢勒幻方”如此出名。然而金锋灵光乍现,受到神示似的,居然他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未被发现过的关系密码,数字:57,这对于金锋来说,57是“丢勒幻方”中非常关键的硬核信息。由此,金锋展开了一系列的脑洞猜想和机械推演的工作,同时一边又连续不断地杜撰出金锋与丢勒、马丁·路德、亨利·庞加莱、小林钟法的通信、对话和访谈,以及丢勒与他同时期的中国文人王阳明、画家唐伯虎的对话或通信等飞越时空的一系列“超文本”,这些文字涉及到了政治、现实、宗教与科学。

在墙面上的推算/手稿之一

在墙面上的推算/手稿之二

在墙面上的推算/手稿之三


“丢勒幻方”各种基本排列的数字之和是34。但是,金锋发现“丢勒幻方”最下面一行中间的两个数字15和14正是这幅画创作的年代1514年,同时也是丢勒母亲去死的年份。时年丢勒正好43岁,是34的镜像。那么,那个神秘的硬核57又有怎样的含义呢?金锋认为“57这个数字,关乎着丢勒的死亡”,原来57正好是丢勒(1471-1528)的生命年数。如果在幻方中能够寻找到某种或多种有规律的特殊组合排列,且排列数字之和都恰好就是57这个数值的话,这就说明如果不是巧合,丢勒自己预测出了自己的临终年份,并且一定是故意设计暗藏在这个幻方之中。那么,丢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太神奇了,丢勒简直就是个先知和巫师。金锋的跳频思维带着讶异的疑问和激动的好奇,魔怔般地在中世纪与现时之间往复传递,所以,他才非要与丢勒隔着世界去进行“云对话”:“假设你知道1528年你会离世,也就是说,你知道自己是57岁会死去,而且你把这些信息也设计在了你的幻方之中。那么,只有三个数字会以它特有的方式在幻方中不断出现,这就超越了别人只在34这个数字中来释读你的幻方了。这三个数字就是14(表示你在1514年之后还可以活14年),还有28(表示你是在1528年去世),再有就是57(表示你是在57岁<1471-1528>那年会离开人世)。而恰恰我在你的幻方中发现了57这个数字。而且构成57的组合方式多达19种。”(金锋《给丢勒的一封信》)

在墙面上的推算/手稿之四

推算结果

每个幻方中相同色块之和为57

每个幻方中相同色点之和为57


丢勒一生对规则、量度、精密和准确性非常着迷,他相信天体会决定人的命运。这就是说时空维度不会是一种限制,金锋踩着一块连接板了,终于把“金锋猜想”变成可以逻辑推理和几何论证的“有理数”了,他把这些算式涂抹得真是像神来之笔一样充满理性之光。这些构成57组合的19种演绎手稿,部分被放大复制在《忧郁II》展览的右厅的四面墙体上,看那算式图表,黑白相间,抹蓝点红,拖白曳衔,逸宕奇诡,生动又严谨,这些内容构成了展览当中重要又关键的部分。

现在我们来仔细看看丢勒《忧郁I》这幅画:画中主体是一个端坐在一栋石头建筑物前,作深思状的长像丑陋奇特且后背长着双翼的人物,这个忧郁的人物右手握着一只圆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和钱包。他右边还有一个像天使的孩童。这倆人物周围毫无关联地散落着各种灵精古怪的东西——从右上顺时针方向,带绳索的摇铃、沙漏、天平称、梯子、坩锅炉、八面体、锒头、星盘、瘦狗、墨水瓶、圆球体、钳子、量尺、墨线斗、锯子、槌子、铁钉等等。左上角远端一片海平面之上是一道彩虹纵贯的奇异天空,天空中还有一颗明亮的的彗星闪烁着辐射状的光束,以及迎面飞翔的蛇尾蝙蝠,它展开的翅膀上赫然显现着拉丁文字:”MELENCOLIA I”即“忧郁I”。另外,那个著名的“丢勒幻方”就刻凿在那个人物身后,头部位置偏上的墙上。

雕塑泥稿现场之二

一道彩虹纵贯的奇异天空,天空中还有一颗明亮的的彗星闪烁着辐射状的光束

钥匙

摇铃

飞翔的蛇尾蝙蝠,它展开的翅膀上赫然显现着拉丁文字:”MELENCOLIA I”即“忧郁I”


不厌其烦罗列出《忧郁I》画中这些物件,不是笔者故意要拆分这些深不可测的东西,而是金锋在他的《忧郁II》展览中,已经将丢勒《忧郁I》里的这些神秘物件拆解分裂出来,放大复制成了一个个孤立的单件。我想这一定是金锋与丢勒通信时,充分讨论过后所达成的共识。这些被孤立的单个物件是泥巴塑造的,造型、质地和色泽都带着与《忧郁I》一样的气息,素朴、笨拙和晦涩。然后这些东西被考究地布置在展场的左边空间里:以主体双翼人物连同其部分背景为主轴,其他物件在其两边错落有序地分布在墙体上。几个大体积的几何体、梯子以及蜷卧的瘦狗则布置在空间当中。这真是一个在别处的《忧郁I》,但是它已面目全非了,金锋改变了它的结构和神秘性,以至内涵。已然这个组合并不是1514年丢勒的,这异样的新装置是2018年金锋的。

《忧郁II》的装置部分,在我看来并不是重点,不必展开深入的分析,因为挪用、解构与重组,这早是每个人的当代艺术的方式与手法,它已在阑珊处。对于金锋而言也是临时的伎俩,其用心则在于拆分。《忧郁I》的晦涩氛围的神秘主义就暗示一种解开宇宙与人间奥秘的渴望,并且充满历史的怪诞性与真实的迫切感。它叙述的是一个前人文时期的魔幻场景,它也许依然存储在今天人类的脑海中间,至少曾经它“本真地”发生过,是一个存在。不管什么根据和何种原因——艺术语言正在通向本要发生的途中——拆分是为了切断其串联,可以单独对待,各个审视,返回前恢复堆栈,然后重新呈现。但是,我更加注意的是拆分后重组的还原原则,拆分的缀合是否进行了充分正确的编辑,置入了内在的逻辑链,其间的复杂的修辞是否指向了虛糜?

而重点在其中一部分57组合算式列表和相关演绎手稿,以及金锋杜撰出的与丢勒等人物的通信、对话或访谈等图文资料都被整理编辑,被金锋做成了一份有一定印数的标准的传统报纸,虽然它是虚拟的报纸,但却煞有介事地在展览上首次发刊。金锋认为这份报纸是最重要的,是他的《忧郁II》个展所希望呈现的核心思想的理想载体。它既是一份未经新闻审查的真实报纸,同时它又不是一份媒体制度下的真正的报纸,这不是要绕出什么能指的滑动,而是想说明它也许带有一丝薛定谔性质而已。文首提到的放在第一个展厅,靠墙的长桌上的一大叠报纸,就是《忧郁II报》,因为重要,它自然被作者刻意制造成展览中间的一件纸媒成品,其实它同时就是一件艺术意义上的现成品。

雕塑泥稿现场之三

雕塑泥稿现场之四

雕塑泥稿现场之五


亚里士多德认为所有具有伟大艺术成就的人,都是忧郁的。那是指古希腊时期的人,与今天情形大不相同。从丢勒《忧郁I》到金锋《忧郁II》,两者内在的“忧郁”也是大不相同的。前面我说过金锋不是一个忧郁的人,但是现在金锋至少有忧郁的姿态了。《忧郁II》是从数理开始的,这或许是个契机的开端,前文关于金锋艺术的历史叙述中,不难看出金锋线索变化的内外因素以及一贯思路的逻辑模型,其实在《忧郁II》中依然保有:只是这次金锋把眼光从外在的周遭调转到内在的远方时,面对的是艺术史的丢勒,金锋因而“忧郁”般地迈入到崭新的频道上,无论怎么跳频,也同时带着以往的信息在自我传递,这不仅仅是一个方法,也是一种选择——金锋一直坚持艺术家作为一个社会个体,其内在意志在不同的思想阶段有不同的选择就会按相应方式去思考,并能够获得到不同的体验——无论是以往的“社会事件作为问题和材料”的装置化语言转换实践,还是到此次选择美术史作为素材展开的新创作,其“问题主义”时期业已形成的自由意志和独立担当精神自然会在《忧郁II》中有所体现,至少会带入他固有的思维方式和个性禀赋在作品的背后贯穿到每个发生环节,并且在有效的自我控制中。

忧郁II报之一

忧郁II报之二


那么,再看《忧郁II》——寻找和证明发现这一过程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推算,而是这过程的非功利取向充分满足了金锋身体的精神状态,也契合了他格物致知的思想气质。世间万事万物皆有数,即数理。中国古代就有“数有神理”的思想,对“数术穷天地”不懈的追求始终是中西哲人和数理研究者的宏大理想。数/数学以及逻辑代表的是人与人的约法,人与自然的约法。有了数学及其抽象之美,人才能有纯净理性;有了数学,人成为万物的尺度,才有量衡。这是人类命运的起点。而今天,科技与商业都超越了其本身,技统和拜金到了极致,人将不人,已然都回不去前人类纪,这是人类包括金锋的历史遭遇,但是,金锋《忧郁II》基于《忧郁I》的幻方推演是其所找到的一小块真理澄明的栖息地,也是出发点,只有欲望主体释放欲望和潜能,才能抵达自由之境,才能有未来的历史、政治的生命主体。所以,金锋展览的重要部分:对“丢勒幻方”的研究过程和结果——虽然结果的成就性不重要,因为金锋的研究不是为《数学年刊》做的纯粹数学研究——而是为其《忧郁II》展览所做的前期准备,也是展览合理的有机构成部分。以算法切入的非常作业不只是简单的数学演算,而是论证其所演示的是一种艺术政治的天真而富有情感的想象。我认为《忧郁II》最好的部分就是演算手稿的真实性和反物性,更是审美的和不可替代的,它具有《忧郁II》的关键性意义。而这“关键性意义”的意义正在于这些推演出的数列结果,在金锋看来是他的一块跳板,而我认为这结果已被变成了他手里的一串金钥匙,准确说是叩开丢勒《忧郁I》的通关密码。于是金锋才能把自己的思维纳入到丢勒的那个时代,在丢勒的时空中自由穿梭,与丢勒及其同时期的不同人物进行思想交流和对话讨论。包括金锋的思考想法,政治立场、艺术观点、意志性格等,都在与他们的交流之中充分体现,《忧郁II》个展所希望呈现的,都是在这一交流过程中萌生、调整与确定,并一直受其所规定。这些网状的文字信息内容都穿越时空,载于这些“超文本”,最后都汇编成特别的报纸。对于金锋来说,《忧郁II报》是如此重要,承载着展览理念的核心思想,是展览内容浓缩版本的自媒体。

现场中的报纸之一

现场中的报纸之二


如是,金锋《忧郁II》保持的至少是对《忧郁I》的一种追思(an-denkend),一个思维,思考与参与,从困境中去找一个自我的历史观照。而历史存在作为本有发生的开端,作为在场者才能从其中获得其本源,那必须首先回去一趟。金锋又跑一趟,亦如当年直奔社会现场一样,充满勇气。《忧郁II报》则是最终的明证,也是《忧郁II》展览的纲目。这些交流带着回流的历史信息和古代气质与金锋的想法和思考交融,形成了一种多维的文本库。在此我们管窥到金锋通过一系列写作和艺术创作与历史的、科学的、艺术的交锋,企图以此建立区别于过去“社会装置”的纯粹文化的“思想装置”,如果我猜测准确,那么金锋将任重而道远……

最后,我认为金锋的《忧郁II》提供了这样的启发:全部世界包括艺术机制中间的每个领域中无法解决的任何问题都有可能被转換成另一个领域中相应的问题,而被另外一整套新方案所解决。


2018年12月19日写于上海

圆球体与星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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