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可:能量、生产与自由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426   最后更新:2018/09/13 11:20:36 by colin2010
[楼主] 毛边本 2018-09-13 11:20:36

来源:卓纳画廊


展览现场,《全世界的未来》,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2015


意义属于人
/Meaning Belongs to People

文/ 艾玛·恩德比(Emma Enderby)

本文节选自2017年Haus Der Kunst美术馆图册

《奥斯卡·穆里略》


所谓“现代性”, 我所指的是过渡、短暂、偶然, 一半是艺术,另一半则是永恒和不变。 ——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rie)


现代生活的形式可能在许多方面有差异,但将它们联结在一起的恰恰是其脆弱、瞬时、易受伤 以及持续变化的倾向。——齐格蒙·鲍曼(Zygmunt Bauman)


当夏尔·波德莱尔颇具盛名地创造出“现代性”这个术语时,他是否预见到这个过渡、短暂而破裂的新世界不仅会定义整个时代,还昭示了它的加速?像齐格蒙·鲍曼这样的理论家们坚定地认为,当下的时代只是现代性的延续——是一种晚期现代性的激进形式——随之而来的是与日俱增的信息、商品、金钱、图像、旅行者和移民的流通周转,此外还伴有一种螺旋式的全球性的“超级流动性(hypermobility)”。如果那位波德莱尔欣赏的街头流浪画家Monsieur G.还在世的话,他将是一位极佳的观察者与地理流动性的积极践行者,其艺术既是由我们的时代创造而来,也是对现状做出的回应。奥斯卡·穆里略(Oscar Murillo)正是这样一位艺术家。他的多种实践包括绘画、雕塑、装置、录像及行为表演。穆里略的创作手法、材料使用及塑形方式交织串联起了恒久与无常、流动与停滞、个人与普世、本土与全球、工作与玩乐。一切都处于变化之中——即便是他用庄重的绘画媒介创作时也同样如此。没有什么是打磨好了或者确切完成了的。

展览现场,《永恒的当下:短暂的世界中的当代绘画》,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2014-2015

展览现场,《胶囊07》,慕尼黑艺术之家美术馆(Haus Der Kunst),2017-2018


穆里略的实践是一种积极的置换和混合,持续地打破差异划分。甚至他进行创作的地点也在反复切换,从他在伦敦长期使用的工作室到装置作品的现场,他在那里可以吸收、获取、使用各种身边的素材,将它们放入作品。除了这些确切的地点空间,对艺术家而言,中转过渡本身就呈现出一个丰厚的环境。在国际航班上,他在纸张或布上创作了许多绘画——他称之为“涂画(mark makings)”。他经常将这些绘画纳入艺术家书或是创作出单幅作品,并且用航班号码来命名。飞机提供了无数用以冥想的时间,而人们四处旅行的空间以及处于中转状态的身体还成为了一个有关于持续的全球交换的提示,它们在穆里略的实践中同时支撑起了形式与内容。

《flight #8》(正面), 2018

纸上圆珠笔、铅笔、石墨及碳棒,有机玻璃画框

23.7 x 32.4 x 0.8 cm


正如艺术家所说,他的作品围绕的主题是“对文化进行重新的语境化或文化评价” 以及“文化是如何相互碰撞的”。对穆里略来说,这就需要多种形式也牵扯到诸多行为。词语、活动、食物、飞行模式、人、家庭及社群结构,这些都被用来探索文化材料复杂的交叉影响。


穆里略对这种交换形式的兴趣很容易与他自己的个人故事相联系。有着非裔哥伦比亚血统的他在十一岁时随家人一起移民到伦敦。在他进行艺术实践的早年间,他做过瑜伽工作室的接待员,之后在商业摩天楼里担当过清洁工,他的同事大多来自南美。劳工们在二十八层做着清洁,窗外则是伦敦高耸的城市风景,这一幕穆里略从没忘记。他个人流离失所的经历使他得以去探索一种更为普遍的现实,这种现实与更广泛的针对后殖民主义、全球化及当代艺术家们自我反思角色的批判性话语具有着共性。这些概念被诸如奥奎·恩维佐(Okwui Enwezor)等策展人的深入探究,最有名的或许是第11届卡塞尔文献展(2002 年)。艺术史学者安娜·玛利亚·葛瓦什(Anna María Guasch)用恩维佐的展览探索了“一类艺术家,他们参与了全球化的结果,同时也致力于必要的国际化的进程”。她补充道:“在第11届文献展之后,整个艺术界似乎基本上只关注两个议题:首先,是似乎与伊曼纽尔·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在《地缘政治与地理文化》一书中提出的新概念密切相关的新地理路线,其次是有关移民、文化和身份的问题。”同许多当代艺术家一样,穆里略致力于理解这样一个人、事物和想法都处于超级流动的世界——此外,也去理解艺术家及艺术市场的概念本身是如何既作为产品又作为促成因素的。

展览现场,《穿过玉米、小麦和泥土的田野》,纽约卓纳画廊,2016


为了理解自己在这个网络中的位置,穆里略采取过最直接的行动或许要数他2016年为第20届悉尼双年展所做的贡献了——他原本的作品并未得以实现,因为在去往悉尼进行布展的飞机上,穆里略撕毁了自己的护照。飞机降落后他被拘留了两天,随后被驱逐出境。整件事并不是提前预谋的,但它深刻地回应了这届双年展的论点与标题——“未来已至——只是分配不均”。护照是一种书面身份。基于不同的国籍,护照会相应地给予人在移动中所面临的特权或限制。对有些人而言,它是物理和经济限制的一种提醒。穆里略解释道:“这次的事或许会被绑架成是在为今天的世界代言,比如它对于美国目前的情形来说就像个预言,但它当然并非如此——对我来说它是极为私人的举动。在90 年代,当家庭成员和朋友们出于经济或其他社会不满的原因而移民离开哥伦比亚时,他们中有些人会在飞机上撕毁自己的护照,因为等他们降落后这就可以帮助他们避免被驱逐出境,他们就这样剥夺了自己的身份。”

现场图片,《他们。》,第20届悉尼双年展,2016


在悉尼所呈现的内容与他有关社群、移民和社会流动性的经历产生了共鸣。穆里略在双年展被称作“中转使馆”的某处售票厅里放置了一本他的艺术家书籍《他们。》(2015至今)。书中所记录的是从1970 年代到2000 年间他在哥伦比亚和英国的家人亲友们的生活照片,此外还有一篇他父亲写作的文字,有关他们从哥伦比亚移民至伦敦的经历。自2015 年起,穆里略就经常会在飞行时随身携带几册这本书。在旅行期间,他会用复写纸垫在书里作画,让笔迹彼此层叠。这些在旅程中转期间留下的印记与穆里略写的自序并行不悖——关于他的家庭照片,艺术家曾这样写道:“这里面有许多事发生在我们无法到处旅行的时候。身为这个国家的移民,我们并不能真的离开这里:我们的文书证件非常有限——有时甚至什么文件也没有。”这本书既是他的个人溯源又是其家庭关系的一种艺术表达:“他们——书里的他们——对我来说确实是文化上最为重要的渊源。这种反思几乎无关艺术,与我身为艺术家也无甚关联,但与作为个体的我来说有着深刻的联系。”

展览现场,《二元函数》,伦敦卓纳画廊,2015


在他的作品中,穆里略的家庭始终是个稳定的存在。尽管家庭并不常作为他直接的主题,但总是围绕在他的实践中:他们一直在现场并参与其中,有时在工作室与他一起创作,有时出现在展览开幕式和各种活动中,他们烹饪美食或是跳起萨尔萨舞。对于像《频率》(2013至今)这样的作品而言,他的家人是至关重要的,他们现在仍维系并管理着这一持续进行的项目。《频率》发起于2013 年,由穆里略、他的父母和政治科学学者克拉拉·杜布朗克(Clara Dublanc)共同构思创作。他们在世界各地的多所学校里,将小张油画布短暂地固定在教室课桌上。与穆里略自己的绘画过程相一致,这些油画布所收集的是日常使用留下的痕迹。有些是出于孩子们的意愿,比如他们会在上面涂画写字,记录自己的期待、问题和体会;有些则是无意之 为,像是那些印刻到画布上的污渍、油脂、灰尘和其他使用痕迹。通过孩子们的表达,这个项目目前已经描绘出了超过30 个国家的文化及社会异同。整个项目也以多种面貌浮现于他的创作中:在2015 年,部分画布在第56 届威尼斯双年展展出;它们被收录在一本同名的艺术家书籍中;此外还有一个罗列出所有学校、画布及参与者的网站。

《频率》(2013至今)项目中的其中一块画布

展览现场,《频率》(2013年至今),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2015


从绘画到装置,穆里略侧重一种激进的合成,这对其实践而言是至关重要的。而这也与20 世纪发展起来的艺术传统有关,它与那些从街头招牌到新闻报纸等各种日趋融合的都市体验密切相关。穆里略在他工作室的地板上画画,时常把油画布留着收集尘土、污垢、污渍和脚印,然后它们会成为最终作品的一部分,揭示出一种对于时间与积累的思考。有些画布被放在浸满了油的棉质垫子上,在创作过程中,艺术家会在上面大力地挥动扫把来将颜料洒满油画布,像是一种单色印刷或者碳纸转移。他的早期作品包含了彩绘的单词和数字,但近年来他又开始在油画布上丝网印刷上旅行中收集的种种物件:扑克牌的背面、牙买加的两元纸币、游行乐队等等。所有这些都经历了与他其余画作相同的过程:切割成局部、涂画、粗略地缝合在一起,以创造出新的构图。这些缝合在一起的油画布是图像和干预行为的拼贴。正如所有拼贴及其允许的瞬时关系那样,穆里略的绘画在彼此拉扯。关注力和作品的内涵在空间与时间的不同方向上扭曲着。再一次的,这与我们的当代加速流动性有关,而这呼应了哲学家吉勒斯·利浦斯基(Gilles Lipovetsky)有关“文化世界”的概念:它是扩散了边界的图像、产品和信息的泥沼,这些边界例如高雅与低俗文化之分,还有商业与非商业文化的领域:“在超级现代(hypermodern)的时代中,文化已经成为了这样一个其外延无处不在而其核心无处可寻的世界。”

奥斯卡·穆里略于迈阿密鲁贝尔家族收藏艺术家驻留项目期间进行创作,2012


在最近的几次展览中,穆里略用松散的、或悬挂或折叠的黑色拼贴画布进行创作,颜料完全地浸透这些画布让人有时能闻到空气中的染料气味。他将这些黑色作品归因于一次从特拉维夫到巴库的午夜飞行中的一系列体验。在登机时,他发现飞机上有一具尸体。在此后的飞行过程中,随着他自我意识和敏感度的渐增,艺术家专注于飞机的各种移动和飞行动作,包括为了绕开叙利亚而做出的右向急转弯。而正当飞机做出急转之时,穆里略透过窗户看到了底下黑色的抽象风景。

展览现场,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2015


这些黑色画布在2015 年时首次展出于他在哥伦比亚波哥大的国立艺术博物馆。此后,它们在第56 届威尼斯双年展(2015)上被悬挂于绿园城堡主题馆的入口,在韩国安养的第五届安养公共艺术项目(2016)中垂悬在树木之间。此外,它们也以钢质的停尸间板桌样式的结构展览于柏林的Galerie Isabella Bortolozzi 画廊(2015)、第六届马拉喀什双年展(2016)、纽约卓纳画廊(2016)和阿塞拜疆巴库的YARAT 当代艺术空间(2016-17)。

展览现场,巴库YARAT当代艺术空间,2016-17


从地面绘画到环境塑造,通过材料与形式之间的象征关系,穆里略把玩并呈现出他在有关地点与异置的社会、地理、历史和经济性叙事中发现的纠缠。他的作品是极度私人化的,但又适用于更广泛的全球语境,这种全球性通过各种文化象征的结合,突显出了永恒的流动性与交流。不过,从艺术家自己在变动中留下的标记到他家人对其作品的参与还有他与之合作的社群来看,个体,或者说身体,始终处于这种复杂语境的核心。或许对穆里略来说,这是因为他所依赖的是事物——哥伦比亚式焙烤食物、嘉年华、单词——的含义会一直伴随着四处游历和转变,并且这些含义会因人而变得相关。穆里略的实践提醒我们,所有的材料都与其使用者以及他们所生活的时代与语境密切相关,故而也被指派了一种不断变化的意义。因为,就像罗伯特·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曾经说过的那样:“任何材料都有自己的内容以及凌驾于意义之上的独立性。意义属于人。”

《今日贸易》,2014-2015

油彩及石墨于帆布及亚麻布,不锈钢

8件,整体:440 x 950 x 40 cm

《失落的表征,6》, 2017

纸本油画、喷漆、石墨及丝网印刷

含框: 163.5 x 112.7 x 5.1 厘米

《失落的表征,8》, 2017

纸本油画、喷漆、石墨及丝网印刷

含框: 163.5 x 112.7 x 5.1 厘米


奥斯卡·穆里略:聚合内容与信息

日期:2018年9月19日至2018年11月3日

地点:香港皇后大道中80号H Queen's 5-6楼

时间:每周二至周六11:00-19:00

开幕酒会:9月19日晚6-8点(艺术家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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