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展览现场图，艺术家｜图片提供

他们是来审美的，不要管他们

梁鲸 | 文

这个在上海要空间的名为“你喜欢的在少数民族”的展览，包括艺术家刘懿的一个影像作品《你喜欢的在少数民族》，司屠的两个观念作品《合影》《业余爱好》和一个跟语言有关的现场装置。司屠是一个写作艺术家，这是他对自己身份的命名。

走进左边暗的展厅，在有着六个章节、时间长度为27分12秒的《你喜欢的在少数民族》这一影像中，我们看到的是一双鞋子和很多双鞋子，它们在我们眼前活动，从它们在商店里，到穿在人的脚上，再到脱离人之后的存在。人在其中成为了背景，是鞋子这一物带着人在不同的时空中流转。有些时候，只是它们自己在活动，在喃喃自语，吐露它们的“命运”。这样的关注确实是很动人的。刘懿的影像没有让人不快的概念先行的简陋，没有为了审美的装腔，而是通过去理解一个庞大的整体，去挖出属于自己的那一点可能性。我觉得它是这样一类作品，是在若干时间之后你突然间又会想起的，它像一串脚步声响起来，你很想要再看看它。你看到了它，这一次是它在人类中间和艺术中间的“微小”触动了你，你也就放心了。需要补充的一点是这个作品是基于司屠的小说《弦上箭》而重新创作，司屠和他的朋友们以及他们脚上的鞋子是主角，这令片子有着一种亲密的气氛。《合影》是司屠和他父亲的一个合影，是经X光扫描后呈现的两个发亮的骷髅头，左边的是司屠的父亲，右边的是司屠。这里有一种司屠的气质，足于让我们感受到司屠这样一个艺术家的特质。它透露着感情，但不仅是感情，还有某种更加原始的东西，吸引着你。

展览现场图，艺术家｜图片提供

在另一个明亮的小展厅中，是作为《业余爱好》这一行为的结果的一张照片。这个行为很简单，司屠邀请他爸和他的两个叔叔一起在老家一座山的两个山头之间拉了一根红线。这一行为，像是艺术家带着他的这些长辈，做了一件他们年轻的时候可能会去做的事，使得这些人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至少是在某些瞬间。但也许那是一个更遥远的时间，比他们年轻时遥远得多，比如是在一个原始的部落里。这一行为将他们拉入了这样一个遥远的空间，而艺术家也是其中的一员。可以想象这里面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迷乱，那是一个平静的画面无法展示的。它大概属于那种可以口口相传的作品。照片中，两座山峰间的红线淡淡的，几乎要看不清了，但想到那座山上的鸟从此就可以在这根线上停留，还是挺梦幻的。展厅右侧的两面墙，司屠用捡来的白色石子将他的一句句子“大山大湖产生自己的气候”粘到了白色墙面上。他还在墙上用各种颜色的马克笔反写了一些句子：“我也觉得人生是一场梦，是一片树林在夕阳里。”“不管是多么大型的动物，途经一片树林时都是小动物。”“那只在风雪夜里穿过山间公路的华南虎，它知道这个世界上它的同类已经不多了吗？”“我看见美女总是和帅哥在一起，一个残疾人和另一个残疾人在一起，我和你在一起。”“我叔叔尤其欣赏马云，他长得有点像马云，马云是他那一类长相中最出人头地的。”……它们交叠、倒置，混杂在一起。这里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怎样使写作本身成为一种当代艺术，就像凯奇使音乐成为当代艺术一样。当然，语言作为观念艺术家的重要工具，在西方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已被提出和实践了，但艺术家主要还是从语言的视觉形式层面出发的。在文学似乎已渐渐失效的今天，写作者如何重新考虑写作这一行为，正需要更多的写作者去实践。像司屠自己说的，“写作本身就是观念艺术，写作作为一种行为，古老而新鲜。”

这样四个作品，它们形成一个整体。这个整体，两位艺术家将它们统一在“你喜欢的在少数民族”下面。它包含着对“少数民族”这一句组的重新定义，“我的少数民族不是你的少数民族”。我们都需要去重新定义，定义我们身边的一切，定义这习焉不察的日常，不许让这个世界霸占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