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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 Luigi Cecioni在朝鲜人民共和国平壤的万寿台艺术工作室创作的纪念碑前。 图片： Courtesy Pier Luigi Cecioni

2006年，Pier Luigi Cecioni作为访问音乐家从佛罗伦萨前往朝鲜人民共和国。接待他的人向他展示了一些朝鲜艺术品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一个全新使命：成为一名艺术经纪人。

从那时起到如今十多年来，Cecioni一直是朝鲜艺术家的国际画廊主。他从朝鲜首都平壤进口海报、刺绣和绘画到他位于意大利托斯卡纳以外城镇的小画廊。他说，在金正恩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历史性会晤之前，全球对朝鲜的兴趣从未如此高涨。

然而，这种世界范围内的兴趣并未对他的业务产生重大影响 —— 因为从技术上讲，他无法出售在朝鲜创作的新作品。去年，在联合国对该国实施新制裁后，Cecioni不得不暂停了其进口业务。

联合国官员声称，朝鲜艺术家制作的纪念性雕塑 —— 如塞内加尔164英尺高的非洲抵抗纪念碑或柬埔寨的大全景博物馆 —— 正在使该国逃避现有的制裁。虽然Cecioni声称他的交易收益直接归于艺术家而不是朝鲜政府，但自那以后他的业务受到了更严格的审查。

事实上，Cecioni出售的纪念性作品，以及小水彩画和景观设计，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万寿台工作室。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工作室之一，拥有多达4000名员工。这里有点不太寻常，但如果你是朝鲜的创意工作者，被邀请在万寿台工作将是你最佳的职业生涯。

Cecioni说，他从未想过自己处于纯粹兴趣的行为会变成朝鲜艺术进入西方的窗口：他购买时只是认为它们具有卓越的品质，而未想更多。当他提出安排国际展览并在意大利出售一些作品时，受到了该国家的同意——于是最初的兴趣开始变为了事业。不过现在的成本已经高达9000欧元。在制裁实施之前，它们可以在短短五天内通过国际快递从平壤运到他的画廊。然而，去年夏天，所有这一切都停止了。

Cecioni描述了一个快速发展的平壤 —— 拥有更多的商店，手机和汽车（甚至是小型的交通拥堵）。他说，在十年前他开始经营朝鲜艺术品的时候，所有这一切都是非常不同的。虽然朝鲜与西方的关系不断在冷热之间摇摆，但Cecioni坚定地相信艺术的治愈力量，耐心地等待制裁的结束。他在意大利向我们讲述了他的业务如何发展，以及他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女性优秀艺术家Kim Bong Ju的木刻。 照片由朝鲜美术馆提供

朝鲜的艺术是什么样子的？

朝鲜的艺术场景相当简单，我认为其中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是，所有最好的艺术家都在万寿台工作室工作。 它规模庞大：约有4000工作人员，超过12万平方米，约800名艺术家。 它就像一个美国校园，但它又不是一所学校。 所有的艺术家都已经拥有大学学位，他们的年龄从20岁到70岁不等。 艺术家去那里工作，但这里不是住处——他们住在平壤。

目前，您的收藏大约有300件作品。 你都有什么类型的作品？

我的收藏主要是油画和韩国画—— 一种纸上水墨作品，是最传统的技术。 而朝鲜半岛的油画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所以这是一种相对较新的技术。 我还收藏了很受欢迎的木刻、素描、刺绣和水彩画。

艺术经销商Pier Luigi Cecioni与万寿台的艺术家Pak Ouk Chol (右) 和Kang Un Hyok站在作品前。图片：Courtesy North Korean Art Gallery

经营这个画廊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决策。除此之外你的意图是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对朝鲜有如此多的误解。我不想捍卫这个政权，但是我们对这个国家的很多描述都是有偏见和错误的。我有一个难得的机会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它。这个国家大多数的访客都是游客、外交官或非政府组织（NGO）的成员，所以他们的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自由。而我则可以在平壤附近自由的散步。

您认为万寿台与您开展业务的意图是什么？

他们也希望有机会被西方认识。在我开始做之前，他们从未在西方展出过。但简单地说，他们想要出售他们的作品并且变得更有名 —— 就像所有艺术家一样。

目前对万寿台工作室实施了制裁。因此，作为艺术经纪人，您的业务现在暂停了。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这一点么？

我目前不能从朝鲜购买艺术品，但我们可以出售在联合国制裁生效之前我们进口的作品。我目前更多的会扣留作品，特别是手工制作的海报，因为我宁愿等待，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

联合国基本上批准万寿台工作室出口较大的雕像，但这些作品与其他类型的艺术完全不同。自70年代以来生产的较大的（政治）雕像是一个单独的门类。

我所说的艺术更为传统，对经济的影响要小得多。当我告诉人们这种艺术受到制裁时，很多人都感到惊讶，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我们交易艺术品的钱会回溯到工作室和艺术家那里，用来支付他们的创作材料，而不是给朝鲜政权的。

“告别父亲将军”，来自万寿台艺术工作室的手绘海报。图片：Courtesy North Korean Gallery

你是否有积极游说反对这些制裁？

联合国接触了我。在对万寿台工作室实施制裁后，他们试图了解我的角色。我还与意大利外交部和负责国际贸易的意大利警方保持联系。我正在尝试通过我个人作为交流连接来给联合国提供不同的观点。

我认为对艺术实施制裁会适得其反。当人们来到我的朝鲜艺术展览时，他们开始更多地思考朝鲜这个国家，并渐渐改变之前的那些刻板印象和偏见。我不想支持这个政权，但我认为，在他们评估中的战争的风险部分上是基于误解的。

最近的奥运会带来了两个朝鲜之间的对话。我真的认为艺术，或比如体育，可以成为相互理解的工具，最终也许是和平的工具。

因为作品不能轻易获得而且没有在出售，它们的价值是否有上升？

可能，但很难说，因为我基本上是西方市场中最大的持有者，所以是我们在设定价格。现在，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去做很多活动，但是会去做很多选择。近期对朝鲜的关注增加了大家对该国各方面的兴趣，当然包括艺术。朝鲜现在正处于新闻中心，在公众的视线中心。

位于朝鲜人民共和国平壤的万寿台艺术工作室内。 摄影：Pier Luigi Cecioni

你主要出售的这些所谓的海报，它们不是传统的，大规模生产的海报。这些通常是手绘的。

这些作品源于海报制作的悠久传统。每年，（万寿台的艺术家）会根据国家年初提出的目标制作大约50张新的主题海报。有些可能是政治性的，但它们其实可以是（关于）任何东西的，真的。他们可能会说，“现在我们要推广的事情是‘如果美国人来攻击我们，我们会一击阻止他们！’”然后他们会做出海报的校样，如果校样得到批准，那么这张海报就会被复制，无论是打印还是由几位艺术家绘制。

万寿台是如何工作、生产的？

它们有时会被分配到项目中，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创作一幅风景或画一座山，他们也可以去做。抽象艺术不是被禁止的——他们只是对它不感兴趣。观念艺术在这里也不被认为是艺术，他们不关心这种艺术形式。

我读到万寿台工作室的艺术家有几次有机会来到意大利。

他们来了几次。坦率地说，我认为他们会对于这里的丰富和财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他们注意到了这些，但他们似乎并不想待在这里。这与我与朝鲜外交官见面时的情况一样——当他们回去时，他们并不悲伤。

人民艺术家、万寿台艺术工作室的副总裁金松民，“乡村舞蹈”。图片：Courtesy North Korean Art Gallery

当你把它们带到城市，意大利的画廊或博物馆时，他们对当代艺术的看法是什么？

有一次，我带了这个国家12个最重要的艺术家去到佛罗伦萨和罗马周围。 我把他们带到了乌菲齐、梵蒂冈博物馆和当代观念艺术展。 他们发现（观念艺术展）很有趣 ——不是令人讨厌的方式，而且有点滑稽。 但他们也是了解西方大师，如米开朗基罗、达·芬奇和波提切利。 他们在大学学习过那些。

有趣的是：作为意大利人，我知道这些画中，哪些是大师的作品，哪些是不太有名的小艺术家而哪些又是重要艺术家。 但是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有着观看作品时新鲜的视野，所以他们可能喜欢我眼中一个小艺术家的作品。 佛罗伦萨有一些纪念碑对我们来说几乎无足轻重，但他们发现它们很有趣。 他们对形象（图像）比对任何宗教象征更感兴趣。

来自万寿台艺术工作室的Mount Paektu画作，描绘了一座对于朝鲜人和韩国人来说神圣的山峰。 照片由朝鲜美术馆提供。

那里的艺术世界的名气是否有所不同？

成名在（这里）不像我们通常理解的那样。虽然有些艺术家肯定比其他艺术家更有名，但他们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字。然而，在万寿台工作室，肯定是有层级结构的。艺术家有两种：最高称谓的是“人民艺术家”，另一种是“优秀艺术家”。但总的来说，当你被邀请到万寿台工作时，你已经成为一名艺术家了。

他们有与（在西方艺术世界）不同的等级。练习不同技巧的艺术家被视为与（任何其他艺术类别）一样好。 “人民艺术家”或“优秀艺术家”可以是刺绣者，他们像雕塑家一样有价值。

你有计划回朝鲜吗？

我计划去年回去参加将于9月在意大利举行的海报展览。我邀请了四位艺术家来到这里——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我不得不取消这个展览。由于制裁，我无法在这里得到作品。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失望，尤其是那些应该来的艺术家。我认为举办这样的展览会非常有趣，特别是在当前时期。

文：Kate Brown

译：Siyu 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