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24场艺博会,让画廊们疲于奔命了吗?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2292   最后更新:2018/05/16 11:18:25 by 点蚊香
[楼主] 灰常灰 2018-05-16 11:18:25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庄辉,《祁连山系》,2016,视频截图  艺术家|图片提供


杨圆圆|采访整理


几次去西北的旅行


第一次去西北是在2006年,当时和一帮艺术家朋友去了内蒙的阿拉善,10天时间我们从阿拉善左旗至右旗、额济纳旗,再回到左旗。那是一次非常震撼的旅程,大漠戈壁的自然风貌和远古的人文气场极大的震慑到我。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三辆越野车,平均开车每天八百公里!连续10天驰聘在戈壁滩上,相当于一个江苏省那么大。整个旅途中很少能看到人,戈壁滩就像大海一样,面积大得夸张。一天开下来,能看到两三个帐篷零星的牧民和一群群看似野生的骆驼群。


想必是为了对抗这种压力和证明我们自身的存在感,我们在车上试着听各种流行歌曲和摇滚乐并跟着高唱,但最终发现只有当地车上的德德玛的CD和蒙古长调才能比较恰当的对接,从那时开始我特别喜欢上了蒙古音乐。


我们每天出行都带上方便面、火腿肠、馕、炊具和桶装水,中午我们会在戈壁滩上找柴火,拿石头堆起灶台烧水煮面,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一天我们到了大漠中的哈布查盖山(怪石山),山势不高但据说方圆几十公里,山石都被风沙吹成了各种各样造型,有的像骷髅,有的像各种动物,走近一看实际上每块石头几十几米高。风刮在石头洞上会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我们顺着山谷向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只有我们一行人,刚开始我们有说有笑,讨论着这些自然风貌形成的缘由,一个小时后,大家开始感到恐惧,觉得不舒服,像逃命一般迅速撤离了那里。


还有后来我们也到了额济纳旗的怪树林,大面积枯死的胡杨树林,像惨败的战场一样,也是一次非常触目惊心的体验。


在额济纳旗,就是在中国和蒙古国界边,那里有一些庞大的土包,当地人告诉我们,那是当年林彪修建的水泥碉堡,从远看,这些碉堡就像是坟冢一样的大小,走近了才意识到是非常庞大的体量,据说一个碉堡里可以驻扎一个团的兵力,好像坦克飞机都可以开进去。在五六十年代,修建这个东西耗费了很多人力财力,而这种人为工作放在戈壁滩上则是显得如此渺小。


2013年我们组织了朋友几家都带小孩去了趟甘南,从兰州往南开,那边相对人多一些,途径回族和藏族自治区,到达了郎木寺、若尔盖草原和黄河源头,那里地理地貌也是比较独特的,我们还深入藏民村庄和那里的村民进行了3天的互动活动。走这条路线更多是为了让我们和孩子了解那里的人文和地域文化,我觉得是非常有收益的。


前年时,我们又带着孩子沿着丝绸之路河西走廊开车到敦煌,然后从青海回来,主要参观了榆林窟、莫高窟、瞿昙寺等等印象都非常深刻,由于是暑假旅游旺季人特别多,这趟总感觉不是太尽兴,这条路线我计划还是会再去一次。


西北这样的地方真的必须身临其境,和在电视上看的体验完全不同,大自然带给你的震撼是无法设想和预测的。我是去过了几次,但每次给别人描述的时候,也还是很难描述出来那种切实感受。常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去西北,对我而言,或许每次去那里的体验都是一个时段与城市暂时的隔离,在那里不自觉地就会淡弱世俗繁杂的事物,可以把自己暂时腾空一下。


自2006年至今,去西北旅行可以看到许多改变,近几年国家政策发展大西北,工业发展也是从上海、江苏、无锡那边一路到了中原,然后再往西走,到了银川,到了兰州。让人悲伤的是,除了旅游开发外,中国的污染性工业也跟着从东一路向西发展,这是很大的忧患。


西北人


西北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开阔,心胸开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做事情不拘小节,执着,无论他们中的少数人受教育程度多高英语多好,在西北人骨子里的这些性情还是可以感受到的,这一点我觉得可能和内地、沿海城市不太一样,那是一种长时间所面对的地域风貌潜移默化而来的映照。


旅行经验与对当代艺术的反思


2006年第一次去西北旅游的时候,还没有魔金石空间。这里是我的工作室,那个时候,好多艺术家都还在798工作生活,每天晚上大家喜欢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聊聊艺术。大部分区域都还是工厂和艺术家工作室,我们对面原来都是仓库。

从事画廊至今已十年,我越发意识到探索中国自身地域历史文化的重要性,它是根深蒂固于我们自身和周遭语境的,我觉得的当代艺术从业者应该对自己文化的根源有更清晰的认知。我多次西北之行去参观文化遗址、博物馆和感受自然风貌,在网上看图片和在现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去感受与学习,不断反省自身,寻求当下的艺术系统在历史中的坐标。

榆林窟  摄影:曲科杰


我在看一些国外艺术家作品时,经常会感到很难进入一些作品的语境,因为缺乏对人文背景及上下文的的深入了解,只能是大致了解作品的概念,但却很难体会其中的情绪和艺术家的诉求,而这种情绪恰恰是艺术作品最重要的。


每次去参观威尼斯双年展或卡塞尔文献展和一些博物馆、美术馆后,也会条件反射似的反过头来思考我们自己的历史,我们的文化脉络是怎样的?我们去看传统绘画、书法和古代壁画,无论是对人与自然还是人与社会包括宗教的理解描述都已经非常饱满深入了,反而是到了现在很多东西被流失掉了。


反过来说,当国外的艺术从业者来看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时,也会遇到相似的困境。比如说艺术家庄辉的作品,他之前把许多自己花大成本制作好的作品丢弃到戈壁滩,没有到过那里的观看者可能只是通过图片和视频想象到一个荒芜人烟的戈壁滩,从观念上了解艺术家和项目,但是项目的整个情绪力量却是很难体会到的。他去年在常青画廊的展览“祁连山系”,无论庄辉使用的是图片、雕塑还是录像,这些都只是形式,而那种饱满的情绪是深刻而内敛的,是艺术家对当下事物的对抗和决裂

庄辉,《祁连山系》,2016,视频截图  艺术家|图片提供


玉门是他的老家,他在那儿长大,见证了玉门城市发展进程中的转变,他很早就开始做与玉门相关的作品。我觉得他作品中的这种抵抗不仅仅是针对城市发展,也包括对当下许多其他因素包括流行文化的对抗。他选用一种非常日常而质朴的方式,刻画这样一个大多数人可能不太了解的地域。或许对他而言,西北已经成为了一个载体,他借用这个载体来表达自己对当下许多事物的反思,我认为这是很宝贵的。


作为画廊从业者,我们也应该从文化层面出发,更深刻地去了解这样一种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尽可能多了解我们自身的文化历史脉络,试着嫁接这些背景与当下的关联。尽管当今社会的信息传播速度已经很发达了,但在这种快速的图片传播速度下,我觉得有某种情感反而变得越来越难被传达。这绝对不是一种单纯的怀旧。

女儿在祁连山口, 摄影:曲科杰


艺术家何岸也是经常去西北考察,他对古建研究感兴趣,信奉道教。但何岸的兴趣点远不止这些,现代科技、军事装备、日本女优等等很多。我觉得这些信息对何岸而言,没有哪个比哪个更重要,也许他会让这些元素之间存在一种横向纵向交错的对话。我觉得古代与现代之间并没有一个绝对的分割,比如在看古代壁画的时候,经常会发现其中某个局部能对应当下特别先进的设计应用,我相信艺术中的色彩与造型等很多元素是无关时间而恒定存在的。


蒙古长调与Enigma


在音乐上,我们更容易找到那种从古到今相通的东西。有的时候,非常远古的东西如今又成为了新的流行,这样的巧合常常会发生。也许时光轮转,改变的都是表皮,本质性的某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其实我现在还是很喜欢蒙古长调和歌曲,不过它更多变成了一种内心的情结,并不是为了返回2006年在西北的那种状态,但也许这段经历让我对音乐有了更深的理解——人的意识在某种特定状态下也许只能被特定的音乐调动,从而进入到另外一个状态。你在戈壁滩那样广阔的疆域时,只有某类声音能渗入你的意识,并真正被你的神经元接收,而KTV的那种音乐则完全不行。


声音艺术是很有意思的,相比图像而言,声音更不容易被地域文化局限。我记得九十年代我们上大学时常听一个乐队Enigma,他们的音乐有一种强烈的空旷感。我不清楚他们的背景,我记得他们的音乐里有苏格兰风笛的元素,也杂糅了很多其他的声音素材。那时候我还没有去过西北,也没有去过西藏,但听到他们的音乐总会联想到相似的场景,总觉得有些音乐的确是可以跨越地域和文化限制的,哪怕我没有任何相关的背景知识,听了依然会有那种贯通的感受。


我相信无论是在西北的戈壁滩还是青藏高原或者苏格兰的高地在那样空旷与荒芜的地方作为人类的渺小感是人性相通的,它无关文化差异。去到这些地方,人往往能在放空的时间中获得一些反思,在难得和自然交流的空间里,意识到在城市中的许多事情不再重要,许多困扰你的其实是很琐碎的事情。再回到大城市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开阔了很多。但是可能过了半年以后,又会回到原本的状态,毕竟人们每天就是在这种比较焦灼的生活与工作状态下。但我觉得,哪怕这是一种惯性,也还是一件挺好的事,不断出行再回来,不断把自己重新定位,不断搞清楚自己在哪儿,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觉得人应该有这样一种自我调节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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