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瀚个展《LUCY 第一章 “LucyLucy"》 | Vanguard 画廊
发起人:展览预告  回复数:0   浏览数:1446   最后更新:2018/04/10 20:10:58 by 展览预告
[楼主] 小白小白 2018-04-10 20:10:58

来源:艺术世界杂志


2016年11月23日,曾尔尕山顶,作品《精神高于一切》展开现场


谭昉莹|采访整理

艺术家|图片提供


2016年11月23日,一幅长116米宽86米大型画布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区州囊谦县白扎乡的摩耶寺山脚下开始了一段“爬坡”的征程。作为赵要2012-2013年曾在佩斯伦敦展出的同名项目“精神高于一切”的延展,这次的“晒布仪式”是艺术家从城市经验出发,对“精神性”和“崇高性”的一次再探索。而把地点放在了海拔近5000米高的山顶无人区,通过仁波切和当地200多人的共同协作将这一尺寸接近于巨型唐卡的“画”在荒芜的山坡表面缓慢铺开,赵要认为这是一种做作品的反向过程,不再是将所有的探索浓缩在一个作品里,而是像把压缩包一个个打开,把里面的各种意义、想法在过程中呈现在眼前。

2016年11月23日,曾尔尕山,作品《精神高于一切》展开现场


ArtWorld: 能否先从这次的项目出发,谈谈“精神高于一切”这个名字与之前项目的关系?


赵要:2016年开始的《精神高于一切》项目本是那场2012-2013年在伦敦“精神高于一切”展览的延伸和发展。当时展出的作品主要也是《很有想法的绘画》,但之后我想改变一下这些绘画的体验感,所以就想到了跟宗教进行结合。宗教这个东西就是你可以怀疑它,但不能完全否定它。所以,我就把那批同样现成游戏的图案,用黑白丙烯画在了牛仔布上,大概有6、7件的样子,然后运到了青海玉树囊谦的寺庙那里。那是在2012年的冬天,当时玉树也地震完,用卡车运过去的过程比较艰苦。当时一套完整的作品其实包括有墙上的黑白寺庙照片,它们很能符合我们对于精神性的想象,而画就挂在了照片上。这是一个影集,是按时间排序展示慢慢一路过去的场景。这三样东西东西合成了一件完整的作品。


那时候是比较小型的一次展示,是对于绘画具体理解的一种表现方式,为它注入一“崇高性”的能量。我觉得藏传佛教的加持比所谓的开光,更包容一些。


ArtWorld:那到了2016年准备做《精神高于一切》的时候,是怎么选定摩耶寺作为实施的地点?之前有做了哪些考察工作吗?


赵要:主要是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我和当地的关系比较熟,所以方便和他们说我的想法。同时,摩耶寺本身有一幅很大的120米 x 80米的唐卡,所以我就参考了唐卡的尺寸,做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作品(出于对宗教信仰的尊敬,稍微尺寸小了一点点),而摆放的地方就选在了摩耶寺附近的山顶无人区。第二是在实施方面,因为当地村民都有晒唐卡的经验,所以中间过程中该怎么做,如何固定、照顾画布,就完全利用他们的现有的经验在实施。这个项目本来就和囊谦当地的人文历史背景有关,所以他们也可以作为一种元素加入进来。

2016年10月26日,作品《精神高于一切》运抵卡则村


ArtWorld: 在这几个月里,你和当地村民的沟通是怎样的?需要做什么特别的解释吗?


赵要:我是真实的想法告诉了仁波切,包括我怎么想的、怎么认为的,然后由他再告诉村民们如何帮我实施这个事情。我并不觉得这件作品本身是要讨论宗教或是西藏什么的想法,更多的是关于我们当代艺术自身、关于我们长时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是怎么去看一件作品,怎么理解一件作品,怎么看一件作品里面的崇高性。通过城市里的人与宗教的这种远距离所产生的神秘感,成为了一种元素加入到里面来,对我们形成的影响。


而对于当地人,他们就知道我做了一个很大的布的东西,要放在他们的无人区雪山顶上,时间是在16年冬天的11月到第二年,这正好也是他们没有农活儿干的时候。村民一般在这个时候也会去念经、修行或者步行去拉萨,在山上闭关等。当时比较巧的是,作品运过去的时候囊谦县城一个寺庙正在举行大法会,大概有十几万人参加。大法会也会请周围很多仁波切来那里和囊谦的喇嘛集体念经。当时,我就用这个机会把我的布也运过去请他们念个经,也顺便加持了我的作品。正因为有了这个加持,当地人觉得它被赋予了宗教力量,因此就更看重我的作品了,说着说着就把它当成了真的唐卡来对待。

2017年3月17日,曾尔尕山  


ArtWorld: 从这次“精神高于一切”项目的视频片段来看,对于没去过青海的人来说,那些地貌特征、村民在搬运画布的人类活动和周边大片渺无人烟的荒凉地所形成的对比,确实将一种远方的神秘感调动了起来。


赵要:这件作品主要是从一个以城市经验为主的人的角度来看,是如何想象它的。我把画放在那里,是接受了宗教和大自然的双重加持。实际上当时的情况是,这块布放在海拔大约4800米的雪山山顶无人区,而它一定是要放在一个大斜坡上。当时是在冬天,所以必须要放在向阳面,而它周围的石头就和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西北的“沧桑感”、“荒凉感”,这种不自觉会感觉到的东西,就会在那里出现。然后它所在的环境是一个长长的峡谷,大概有十几、二十公里长,从山下开车上到山顶至少要40多分钟。


山的对面正好就是摩耶寺,寺庙据说已经有1000多年历史,但现在留下来的建筑大多是新修建的。上山的路上有一条是以前老的茶马古道,所以人们当时会在山上刻一些经文,现在看到的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是老的经文,有一些彩色的就是新刻上的。快到寺庙的时候,那里还有三个很大很大的白塔,中间还有一些旧了的经幡。所以要穿过这样一个既有自然又有人文景观的峡谷才能到山顶看到这幅画。而且画上那条白线的位置,在它的下面则正好有一条河流过。这实际上是个很综合的考虑,也很巧。大自然那种荒漠的情绪,会点燃久居城市里的人的某种情绪,潜藏在内心深处。无论是由教育还是其他经历所得,都会埋进你的心里面。

2017年1月4日,曾尔尕山,多尕喇嘛在察看作品


ArtWorld: 对于你自己来说,这样一个项目做下来自己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体验吗?和以前不同的感受?


赵要: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城市现代文明随着逐步往山里走,就是在逐步减弱的感觉;而如果你从山里往外走,就有一种不断增强、逐步世俗化的过程。从囊谦到玉树(玉树已经有飞机场了)再到西宁,然后飞到西安再到北京。这样一路飞,你就能感觉到空间上的一种差异感。整个过程里面,你会发现在囊谦那边,他们所在意的东西和城市里面的人所在意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比较明显的感受就是在城市里,我们不断在强调自己的自我性,包括很多艺术创作都会从自我中出发,产生很多视觉上的语言或者其他什么的,但在他们那边这种自我性被减弱到令我很惊讶的地步,这种物质层面的要求性也会降得很低。如果你去村民家看的话,那里可能连一个沙发都没有,可能县城有些不同,但村里就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感受并不是只有做作品才能必然获得的,也许你只是通过观察也能获得。这个项目本身就是反映城市经验的创作,所以在实施时我也更带有目的地去观察和创作。


ArtWorld:去年5月的时候,这幅画就从囊谦收回来了,然后你也会在城市里找个地方把作品再“晒”一次吗?


赵要:对,因为我觉得这幅画经历过这些后,像是在一个山里修行闭关完后重新出来了,而它就具有了某种所谓的神秘性和崇高感。我希望的是这幅画能在一个很繁华的、世俗的城市背景下,然后找一天铺开让城市里面的人围观。毕竟在经过那种几个月的风霜雨雪后,这幅画的整个颜色开始褪去,就很漂亮。实际上我认为这种漂亮,是绝大部分城市里的人会认为的一种很柔和、带有时间感的那种漂亮,比如红色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2017年11月18日,卡则村,村民们在格萨尔草原上缝补作品


ArtWorld:所以这幅画在城市展出的时候,你会保留所有那些自然在这幅画上的作用,以运回来时候的原始状态出现?


赵要:对,基本上是保留了,但有些破的地方他们收下来的时候都已经帮我缝好了。因为实际上在他们的意识里面,这个被加持过的布是不能破破烂烂的,要把它给修好才行。而我们认为那种破破烂烂,好像是带有了一种沧桑感和精神感。我觉得在这个作品里面一直有个很大的挑战,处处都充满诱惑,会容易把你就诱惑到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而这个时候你就要面临怎么去选择。如果纯粹从一个城市人的角度来讲,你应该保留这些破掉的部分, 但如果抽开我们日常习惯性的思路来说,在当地村民眼里个东西就不该是破破烂烂的。


后来我仔细想,如果要简单归结这个作品的一个依据,它其实就更像是一个解压缩的过程。有时候,创作作品更像是我们要把很多东西浓缩到一个作品里,像压缩包一样把所有东西打包。但是这件作品我觉得它恰恰更像是反过来的。因为它一开始就像一张白纸,上面画着游戏图案,很虚无的一个东西。随着它不断经历这个过程,就不断地衍生出各种意义、想法。所以,它就像对精神这个词,或者说“崇高”这个东西进行解压的过程。解压后,你点到这个文件夹里面看,发现原来里面有那么多各种元素和内容,慢慢浮现在眼前。


ArtWorld: 在这之前,你自己本身对西北有一个什么想象和预设吗?


赵要:其实我对西北本身没有一个太大的想象。我本身出生在四川,也在那里上大学,所以跟藏区一直有一种很近的关系,也去过很多次,感觉就像邻居一样。而且从身边的人聊天、生活习惯等等,或多或少都对那里有些了解。我在2007年的时候就去过摩耶寺一个月,认识了现在的仁波切。他当时有一个坐床仪式,举行了一个规模很大的法会。 当时没有想过要做作品,但随着了解越来越多,后来慢慢发展出来了一个个实施的过程。


其实我觉得自己创作里面有一个特点或是说一个方法。我不太强调个人的特殊性和特殊经验,而是可能更愿意从一个普通的角度找到一个集体性、一种共性,通过把这些共性组合起来,在最大程度上产生一个共同的反应。比如说所有人对西北的这种想象,我觉得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像是看到山上石头的那种荒芜感等等。而我觉得作为普通人的一个基准,他的反应也是差不多的,对西藏的这种想象和感受也是差不多的。我尽量找的是最普遍性的东西,然后把它们全部组合在一起产生一种体验。我觉得只有在这种角度下产生的这种体验感、这种穿透力或者感受力可能才会更强烈一些。


ArtWorld: 这件作品之后,你还有创作一些类似相关作品的想法吗?把这种“寻找”继续下去。


赵要:应该会的。因为在实施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多人,也因为它的缘故跟很多人也更熟悉了。我觉得(之后的作品)不光是晒画、晒布,应该是和整个这种仪式感和想象都是相关的。比如说像这次在OCAT上海馆的那个展览上,我放了一块石头。我们现在已经把很多东西进行了图像化,所有看到那块石头、对西藏有所了解的人第一反应都应该是玛尼石。但实际上它并不是。我是请那边刻玛尼石的师傅用他们的石头和方法把“精神高于一切”几个字翻译成藏文,然后直接刻在上面。所以说那个藏文翻译出来的意思也是“精神高于一切”。


但实际上这句话不管有没有错误,至少听上去都特空洞。我觉得这很适合给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把它拿回家放在家里。玛尼石本身它也有分祝福的,有诅咒的,你也不能随便拿,很多人拿完心里还有负担,觉得这个东西能不能放家里。或者说我并不是一个信佛之人,我能不能放一个藏传佛教的东西在家里。但实际上如果我通过这种方式做一个改变,好像它就能适合所有人。而且最关键的前提是我们实际上已经把很多东西图像化了,没有人会仔细去看文字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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