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SHI”-从“都市”到“都是”
发起人:修理匠  回复数:1   浏览数:1849   最后更新:2015/02/12 14:33:52 by 修理匠
[楼主] 修理匠 2015-02-12 14:32:25

SHI”-从都市都是

文/赵峥嵘


“都SHI”,这是近期我在北京中画廊个展的标题,它引发的是“都市”,还是“都是”这样一个话题。一直以来,我所理解的艺术是一切皆可,不管它们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不管它们是“完整”的,还是“破碎”的;不管它们是“复杂”的,还是“简单”的。只要它是独特的、唯一的,就是“好的”。这个“好的”绘画应充满着偶然,它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我的一系列绘画正是由无数瞬间和无数的碎片构成的。


从今天的现实来看,偶然性已经变成了日常经验的一部分,也构成了消费社会的主要符号体系。就中国而言,偶然和破碎的经验到处在现实社会和日常经验中显现并使人们感同身受。偶然性是破坏规则和组织的,但是作为一名画家一定要形成一个自己的规则和自己的风格。这就形成了一种“两难”,我们在理性和非理性之间徘徊,“规则、组织、秩序象征着理性,不变性、永恒性、信念;像瞬间、偶然性、意外这些具有破坏性力量的东西,就是传统上人们所批判的“非理性”的东西 ”[1]。面对自己的作品,是千篇一律的“复制”还是不断“创新”和突破,这始终“干扰”着我的创作。在画室里,面对画面,是顺应“生命流动的气流和气脉”而创作,还是按部就班的制作。当然,我选择试图书写“生命的历练和无奈”,在不断涂抹和油彩的不断流淌中,寻找生命破碎的痕迹以及它的意义。


(一)关于“城市”系列的抽象、涂鸦与文字

“他不求小图景、精益求精,而是放大自己的感受,让每一笔每一个图景化作对话的窗口,透析的是自己那无奈的时间之困、之苦。”——选自《奇迹:绘画转由思考的通路》文/王春辰


这次,在北京中画廊展出的十余幅作品都是“城市”系列,是我2014年继“奇迹”今日美术馆个展和“全景”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个展后的新作。从2009年起,我开始重新解释城市给予的印象,它不同于早期“襄阳路印象”那种生活化的“一瞥”式镜头,而是关于城市的“全景”式的画面。照片的运用,特别是破损照片的使用,使城市给了我们不同的复杂情感。城市作为“他者”成为了画面的主题。人们作为旁观者注视着一切。“城市是一个彰显差异、包容不同的地方,‘是他者自由聚集的场所’” [2]。而在我的画面里却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随着城市风景的延展,人物逐渐失去了体积和光影,变为了没有重量的线条,突兀地站立在眼前 ”[3]。在这里,我刻意违反了主次以及远近透视的基本规律,不给观者提供确定的解读方式,让画面变得晦涩起来 。


   我觉得艺术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一种规则的获得,人们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喜欢无序的东西。而我就是想通过某种表面看上去无序,达到一种有序,一种有序的空间。我们总是深陷在一种破坏和建设的循环里面, 我们总是把一些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我在城市图像中加入了时间性、偶然性以及诸多的变化,那些我们原认为抓不住的东西,从而形成了新的图像和形象,一些激动人心的东西,一些非理性的东西。在“城市”系列作品的创作中,我以大面积的泼、冲、洗为主,流淌等起破坏作用的手法却成为了塑造具体形象的手法。“城市”系列创作的主要工作不是去描绘一个建筑、一条街道或一座城市,而是如何把一张完整的图像破坏掉,或者说如何把一个建筑、一条街道或一座城市完整的形象“消解”掉。逐渐地,我开始对油彩的物质美学而不是油画的笔触表现力感兴趣,就像“简单生活”系列绘画那样。绘画在这里似乎是一个幻觉的形成与破灭的过程,显示出了一个破碎、暖昧不清的世界。

在作画时,我喜欢听音乐。绘画是凝固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绘画,其中隐含着时间。音乐的旋律在时间中流淌,但我们要欣赏它,就要形成某种形象。通过肢解、错位、重组,我在那些看上去构图凌乱、油彩泼洒的“城市”系列作品上,能清晰地看到城市“流动”的韵律。我从小就对抽象的东西感兴趣。“抽象画就是与自然物象极少或完全没有相近之处,而又具强烈的形式构成面貌的绘画。”抽象艺术家以抽象的方式综合了生活中的符号与形态,而且它们是中性的,充满了形式感。在当代具像绘画的画面中,也存在着抽象的元素。它们是隐藏着的,是被具像之物遮蔽着的。在具像的画面里,同样存在着“点”、“线”、“面”诸多的抽象元素。它们自有“美”的排列法则,或者说是独特的排列法则。我在画面上一层层地覆盖,或一次次的破坏直到画面形式达到平衡,确立不同的透视与视觉,赋予了画面大都市视觉的独特风景线。在“城市”系列中,我力图将各种人工的痕迹消除掉,实现各种无关或无用的痕迹的呈现。同时,我在画面上留下文字的书写,在画上写几个字或一些句子, 这些句子往往是我想表达的更多的意思和更深刻看法。我的目的是构造一种图像,这种图像在形式层面上对应于现代大都市的混乱状态。同时,这也是一种历史记忆,希望看到和记录一个时期浓缩的图像。


我的许多画是在城市图像上再次涂鸦人的形象和几何形状,这些都是出自我过去经验的幻想。它们是一些压抑着、徘徊着、等待着的人的剪影,有如“简单生活”系列中的人物形象。而那些不同的几何形状代表着不同的情绪。在绘画过程中,我不断重复使用暗示颤动的线影,时常有一种很颓废的感觉,它们使我绝望,这是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模糊意识。

我喜欢在黑夜站在高处俯视着城市发呆。此刻, 那些和谐与冲突、灿烂的美丽与愤懑的悲伤等种种情绪随之扑面而来, 城市的视觉冲击力变得非常强烈。此刻,城市是庞大的、复杂的,复杂到抓不住它的完整形状。在对城市的描绘过程中,也是一种关于空间的重新思考。它的形式是一种空间的形式,我考虑的是“如何在空间关系中理解形式,如何通过物体搭建新的形式关系” [4]。在这里,画面是破碎的,同时也是整体的。我所强调的整体性,是先把这些对象肢解,在此基础上再经过排列组合,最后,又形成一个整体。在这里,艺术和建筑一样是关于空间的艺术。




(二)关于“襄阳路印象”系列的色彩

“一个人行走在这灯光浑暗的夜晚,单调而且黯然,感觉比自己的影子还要孤单。”——选自《襄阳路,我一个人的行走》文/赵峥嵘

   以上这段自言自语、独白式的语言,体现了一种情绪,一种生命的色彩。在当代绘画语言中,色彩同样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并且油画色彩具有丰富性和力度感。


一个艺术家在自我创作的历程中,有时候会产生内容的变化,有时候会产生语言方式的变化。早期作品“襄阳路印象”系列是我在2005年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时画的一组创作。两方面的变化在这里都有体现,在这之前,我一直受的是美院写实主义的教育。面临毕业,自己慢慢地不满足于凭借已有的视觉经验观察物象,同时也不满足于自己已有的手法来表现对象。在这个系列中,我首先将色彩定格为红、黄、蓝、绿等“印象派”式的色调。

  那时,我努力脱离写实主义的手法,呈现出的某种复杂而又充满了某种虚幻的视觉语言方式 ,就像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这些灵感当中而浑然不知。作品中充满着流淌、提亮点、突兀的光的投射等等。那时,我认为人的生命只是匆匆的过客,一切只是一种印象、一种幻像而已。 在画面里,充斥着涂改痕迹,反反复复的修正真实地展现了自己在创作时的内心轨迹。 流动、不确定的绘画语言,在一个虚设的空间之中,产生出某种心理上的特定的错位感和虚幻感。最终,我表现出了某个富有情节感的片段或时光,“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隔膜和陌生感” [5], 并“ 呈现一种无奈,一种与城市的隔膜与孤独,以及一种美丽的浅表下面的无助 ”[6]。  


(三)关于“简单生活”系列的压抑和无望

“他的画面因此就像在制造一块生命精神的“丑陋表皮”、现实世界的“可怕面貌”或者黑暗的虚无场所。”——选自《无望的精神形状及其绘画的真实》文/朱其


  我的“简单生活”系列作品就像著名批评家朱其先生在文中提到的那样,呈现出一种“可怕面貌”。这个系列是我2005年到广州美术学院教书后开始创作的,到2009年结束,一共画了34张,其中380x180cm大幅作品20张,共持续了五年时间。在作品中,往往会出现用灰色画出没有面孔的人物形象,“这个世界的主人公的每一张脸都被无限黑暗的世界吞没了,融解了 ”[7]。 这种噩梦式的人物往往具有恐怖绝望的感觉。那时,我认为绘画应是关于生命与死亡,关于历史与现实的深刻思考。在这些绘画中,没有了人物特征的把握和正面精神气质的传达,从另一方面看,在这些作品中我发挥出了特有的语言特点,即对形体节奏和灰黑色彩的把握。


油画笔触是绘画的物理属性之一,是画家通过应用画笔和颜料进行绘画创作过程中留下的精神痕迹。笔触具有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能够传达出作者的艺术个性与修养,是艺术家艺术风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我的“简单生活”系列中笔触变为了颜料的流淌和堆积,传统的笔触不见了,手和手感的运动消失了,只有油彩的流动和转化。在这里,我努力摆脱表现主义的手法,让“无控”的流淌,变得有序。通过反复的“修改”,那些晦暗不明的“混沌走到了有序的边缘”[8]。 这不是笔触的“笔触”也是“简单生活”系列绘画中组成画面效果的重要因素之一。就这样,我在“简单生活”系列创作中,放弃了大刀阔斧式的笔触,而注重提炼绘画语言中的迷离感,以黑灰色调为载体,在这种难以捕捉的色调中寻求色彩的冷暖,虚实之间的微妙变化,从而造就了虚无缥缈,迷离不定的效果,不仅如此,我还弱化了人物的立体感,并将人物与背景之间的分界模糊化,让人物渐渐地隐没于背景之中。形成了一个“异化的‘生物’世界:那些恐怖的、杂交的、不协调的生命以及呐喊的声音” [9]。画面中人物常常好像鬼魅一样,有着空洞的表情,身处在色彩阴郁的背景中,让人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在这些的画面中,没有强烈的色彩对比。作品虽然以灰色凋为基调,却有着丰富的变化,从而这种近乎单色的灰色调营造出神秘、压抑和无望的气氛。



(四 )关于西湖和树林的另辟蹊径

“今天,中国艺术家们运用中西方两种传统,特别是东方的传统来解决他们为自己提出的新问题。优秀的艺术家碰到阻碍时会另辟蹊径。”——选自《湖山旦暮:中国当代艺术西湖之径》文/了了

去年下半年,为了参加《湖山旦暮:中国当代艺术西湖之径》这个展览,我从自己的“都市”系列油画中出走,把自己的目光重新转向了西湖和身边的树林。西湖的美一直挥之不去,1993年至1998年我在西湖边一共生活了五年时间。“西湖的美使我体会到自己要有一颗宁静的心,去品味人生。 ”[10]这次,我的“画笔从聚焦在城市鸟瞰图、密集的楼群、灯光闪烁的夜色中,转向了寂静的湖光山色 ”[11],让自己从紧张、焦虑、亢奋与颓丧等多种负面情绪交叠的状态中逐渐平息下来。我的作品逐渐变得越来越简洁和朴素。让绘画回到绘画本身,排除任何视觉效果以外的联想。从现在回过来看,过去的作品显得有些做作,过分强调了画面的张力和力度以及个人的情绪,而“简洁反而易于表现凝聚的精神浓度 ”[12]。我们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忧虑,艺术在经历了装置、身体、表演、观念等种种形态之后,重新出现的绘画是怎样的? 现在看来“真正值得我们忧虑的不是绘画的未来,而是人类精神的未来”。“我们对于‘新’的追求,都不意味着对于‘旧’的抛弃,而是新的扩展”。“西湖”主题是传统的,如何突破是我面临的难题。慢慢的我懂得了,有时只要一点点的变化,就足够了,例如《西湖1》中的运用油画笔的按压、《西湖2》中小圈圈的运用。这些组画是由一系列30x40cm的小画组成,探讨如何用最简单却独特的方式,描述出自然之美。


我的另一新作“树林”系列和“西湖”系列相同的是“简单”,方式上的简单;不同是,呈现出的图像是开放式的,神秘、简单的风景变得模糊不清,在杂乱中蒙蔽了树林自身的图像。观赏者也无法从这些画面的构图中看到自己所观察到与感受到的外在世界。“树林”系列绘画是用铅笔在油画布上涂抹,再用橡皮擦去,保留下那些痕迹。它们是未完成的,是带有实验性质的,其中两幅作品《发发世界》和《树林》后来参加了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举办的《双城记-上海、广州当代绘画年度展》。“在这些作品中,无声的、细小的、随意的东西却似乎最为壮大强劲,充满着不确定和可能性 ”[13]


(五)绘画就是无边的游戏

“他精心绘制的是一种“他者的声音”,只是伴奏,只要协调就好了。”—— 选自《预言——关于70后当代绘画》文/了了


一直以来,我对“风景”有着深刻的个人记忆。如果说,和我的城市系列不同的“简单生活”系列和“树林”系列还可勉强算作风景的话,那么我的这批新画的20x30cm的小画,如《MAN》、《点点》、《虎》显得更加简单、模糊、隐晦、沉寂….. 在我看来这些画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它们是有个性的。这些画如同一场场游戏,有游戏,就有规矩,每一张画都有它们各自的规矩,它们是自由的。在绘画过程中,是随机的,它们可能被画了几天,也可能只被画了几分钟,但它们是平等的,因为它们只要呈现出陌生感,在我的脑海中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图像,也就算完成了。这些画是一个个不同的微观世界,以及我的微观的看法。


我们生活在一个媒介和网络世界之中,它们这套东西本来就在抵制我们原来习惯的那样一些模式,所以现在又一种说法叫做“去掉深度”,“本体不重要”、“世界是平的”,这样一些东西。就这样,绘画成为了一种游戏。现在我喜欢将我的作品称之为书写的游戏,书写绘画的语言、书写我的感知,一种似乎确定又在远离的情绪,它们连绵不断。这些虽然都是一些“小把戏”,如铅笔的乱涂,颜料的厚堆和刮擦,在旁人眼里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在我眼里变得有了价值。同时,在我眼里那些现实世界的一切逐渐慢慢地消失,剩下的只是冷漠。正是这些小画,表达了我对世界的怀疑和对未来希望的幻灭。就这样,我们不自然地被画面拉进一个个游戏之中,并以最大的力量,以游戏的巨大能量,来抵抗某种强大的逻辑。这强大的逻辑存在于权威和理性之中。例如,西方绘画的技巧、色彩等因素在中国当代绘画艺术中越来越得到体现,西方文化的强大影响力,实则就是一种“文化霸权”意识的表现。运用游戏的方式,以一种轻松对抗的方式,来找到自己的出路。随走随看,信步而为。就像我一直认为的,“创作跟自己的生活状态有关……当时的状态是当时的状态,现在是现在的状态,将来生活状态不同了可能也会有所改变。”


(六)结语

在90年代后期,中国高速发展的城市化,信息产业和全球化带来的跨国公司,国际传媒和全球超市连锁店,影视的国际化潮流,广告业的飞速发展…… “我们的灵魂都被封闭在灰色的现代都市之中,我们与环境的对抗在实质上是被环境所抛弃——我们每一个人实际上都会陷入精神的孤独与憋闷,都会被迫成为精神上的边缘人。”[14]生活在当今的都市里,我们感到害怕、恐惧、没有安全感、没有秩序。我试图通过种种的努力来表达那些被认为是属于非理性主义的,以及我们把握不住的东西,这些不确定性的东西可能更具有生命力。这么多年来,我的创作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破碎的,甚至是四分五裂的。有人会问,为什么没有一个统一的风格?现在想来是这样的,人是破碎的,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我,此刻的我已不是那个过去的我。人生是由一个个意外组成,一个好的作品要有意外才会有惊喜。


总之,从捕捉惊鸿印象的“襄阳路印象”系列到对生活失望的“简单生活”系列再到涂鸦式的“城市”系列都是关于“都市”的记忆。而从简单、朴素的“西湖”系列到随意的“树林”系列再到“游戏”式的小画系列, 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可能,这些绘画,“都是”一种意外,也是一种存在。 

 

2015年2月5日于上海枫泾

  

注释:

[1]尚杰:《德里达的艺术空间》。

[2]、 [3]了了:《破·立-新绘画的转序》。

[4] 易英:《重写现代性》。

[5]、 [6] 赵峥嵘:《襄阳路,我一个人的行走》。

[7]、 [9]了了:《肖像的力量——浅谈“70后”绘画的特征》。

[8] 余丁:《形象到场:品读赵峥嵘的绘画》。

[10]赵峥嵘:《关于西湖的那些记忆》。

[11]、[12] 了了:《湖山旦暮:中国当代艺术西湖之径》。

[13]了了:《双城记》。

[14]陈国辉:《生命的微光——赵峥嵘绘画艺术的精神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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